“别敲了,我们老爷不在,大雪前就出去进货去了,这雪下的老爷也回不来。”
“大人,咳咳……咳咳,你看草民这病入膏肓,家里药材也已见底,手上连个买药的钱都没有了。”
夏寒青派去劝说商户捐款的人全部被巧言花色地敢了出来,有的甚至门都没开就被堵了回来。
商户嘴巴最是厉害,周旋半日,一毛不拔,整整几日,夏寒青只筹到了几个铜板。
唉€€€€
“吃口饭?”
萧则绪看着夏寒青从吃饭开始坐到这里就没动过筷子。
夏寒青勉强地吃了一口,最后筷子一撂,“臣还有些公务在身,不能陪殿下用膳了。”
萧则绪:??
什么公务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整整一天夏寒青都泡在书房,身边没了那狗皮膏药,萧则绪突然还有些不适应,下午的时候徐绥和徐缙俩兄弟又来了,三人一同在书房里泡了许久。
到晚膳时夏寒青直接人都不过来了,叫江陵弄了些吃的送到了书房,最后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虽然夏寒青不跟在他身边确实很清闲,但是这一整天没吃几口东西,实属是奇怪。
气候降了许多,屋里生着碳火,萧则绪抱着手炉,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早起时他让听澜在外面放了一只面盆测雪量,这会儿雪厚的早已将面盆淹没。
这一次的天灾远比他想象的要来世凶猛,降雪量很大。
听澜坐在身侧添了些碳火。
“前些日子晨起朝会陛下痛心疾首地说了一大通,又率领后宫后妃一同降低用度,捐出了不少银子,明里暗里暗示朝臣捐款。”
“捐了吗?”
萧则绪烤着火,十指修长似玉,火光下手腕处的菩提佛珠显得格外亮堂。
“有捐了的,袁家捐的最多。”
萧则绪噗嗤一笑。
袁宜之和淑妃真是急了。
被扣在家里这么久恐怕袁宜之早就急不可耐,但他捐这么多银子,不明摆着告诉皇帝他钱多。
估计他的好父皇又要想起回味楼的那盘子桃花酥了。
“大多不愿意捐,有人提倡京内富商许多,招他们为皇商,借此……”
萧则绪轻道:“恐怕也不好捐,都跟人精似的。”
听澜:“是啊,有些难,陛下把这件事交给了夏将军,说是夏将军威慑四方,那些人不敢不从。”
萧则绪叹道:“这是给咱们大将军挖坑呢,银子捐不出来陛下怪罪,强行逼迫捐款怕是寒青名声毁于一旦,难怪他这一天急得饭都没吃。”
“各地的灾情如何?朝廷派去的都有谁?”
听澜呈上去一份单子。
萧则绪扫了两眼,李毓书为总负责人,剩下的有些人眼熟的很,有些陌生名字似乎是新拔上去的。
后面还有一封李毓书的信,列举了赈灾时遇到了诸多状况,可谓是难上加难。
匪徒横行、流民四散、冻伤、无米无碳无衣、人手不足、物资不足、房屋不足都是问题。
萧则绪看了眼信叹了口气,“灾情比孤想象的要严重些。”
他提笔针对信上的问题,逐一做了解答处理。
匪徒,必斩之以儆效尤;流民,安之,不可驱赶;人手不足,则以工代赈,以流民作为新储备人手,帮助建造房屋,换取粮食……
至于物资粮食药材,他已经从自己的私库内调取了许多,以唐白玉和红螺寺的名义捐了出去,又提出了向富裕户借米,给予利息,先渡过难关等嘱托措施。
萧则绪将信笺交给听澜,特意嘱托一定要亲手交到李毓书手里。
他受困于此,不能亲自前往灾地,只能坐镇后方,以书信的形式指导。
早在之前他便夜观天象察觉有异,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测出恐有红月雪灾之昭,只能假借赊刀人的身份以预言的形式告知天下。
看情况来算,许多人家做了准备,应对雪灾,也不枉费他推演一场。
吱呀一声门响了,见是夏寒青来,听澜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相公,你吃饭了吗?”
“臣吃了。”
骗人!送进去的东西他只吃了几口便又拿了出来,整个人都看得有些憔悴,看来这捐银一事确实耗费他的心神。
“殿下,早些休息吧。”
夏寒青脱了外衣,熄了烛火,便爬进了被子内,现在天冷,又加了一床被子盖在上面,里面已经被听澜加了热水袋子暖热乎了。
子时一刻,萧则绪耳边突然传来些动静,迷迷糊糊中一睁眼,身边已经空了,夏寒青正披着外衣坐在角落里点燃一盏小油灯又开始发愁。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将被子裹得紧了些。
夏寒青久久没回来,萧则绪终于无奈地起身拿了件外衣披上。
这件事当真就这么难?
算了,帮帮他好了。
第27章
夏寒青正翻着书籍, 突然面前的光被一人挡住了。
“殿下?是臣把你吵醒了吗?臣现在去书房看。”
“不吵……”
萧则绪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手边的书上《新史记灾异录》,那是一本讲述自古以来特大奇异灾害的书籍, 其中就包括了过往的大型雪灾。
除此之外,桌边杂乱不堪地还放着了许多《五行志》《楚史》《周书》。
确实难为夏寒青,平日里除了兵书, 这些书他从未碰过。
不过捐款的话看这些书也无用, 书上又不会说如何劝服那些商户。
“殿下快去睡吧, 臣小心些不发出声音, 外头冷。”
萧则绪摇摇头,转身又去对面的坐榻桌上拿了一碟糕点和一壶温水给他端过来。
“相公,吃点心,你白天都没有吃饭。”便是铁人不吃不喝也扛不住。
“臣不饿。”
萧则绪没说话,直接捏着糕点往他嘴里塞,好歹垫垫肚子。
“唔……殿下,臣自己吃。”
萧则绪愣是看着他把一盘子糕点吃了,又喝了些温水才罢休。
他拿了些话本子在夏寒青对面坐着, 披着大氅将自己缩成一团, 大有一幅要陪着夏寒青熬夜的模样。
他素来睡眠浅,稍微一些动静、多些光亮, 便是睡不着的。
夏寒青满脑子都是捐款一事,便没再管他,往炉子里夹了些碳, 继续翻动书页。
这件事愁的他根本睡不好,他怕做不好, 皇帝降罪, 会影响家里面的人。
他派人与那些富商打了交道, 但是人一进去就被那些油嘴滑舌的一通乱讲,一分钱落不下来就被赶跑了。
他和徐绥商量了许久,也没出个对策来,能用的方法都用了,那些人油盐不进。
烛火摇晃,伴随着一点点书页翻动声,窗外还下着小雪,炉子内碳火烧得正旺。
萧则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床上了,夏寒青不在屋内,估摸着又跑去书房发愁了。
萧则绪有些无奈,不过是捐个款真是难死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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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依旧在下雪,已经是第十二天了,米面急缺,有价无市,朝堂的粮仓都放开了。
“殿下,听说今儿米价还在涨,朝廷根本压不住,这米价菜价比油都贵。”
案桌上摆了一些中药材,萧则绪正摆动着手里的一个白瓷罐,不知在捣些什么东西。
“士工农商,燕云重士,以读书为贵,轻视农耕,可民以食为天,若无粮食,何来百姓生存,又何来士族大夫,农业发展必不可少,便是人才也该不拘一格才是。”
萧则绪说到此处语气微顿。
在他看来,燕云朝堂固步自封,安于现状,不知变通。
早在三年前他便提出了士工农商应当全面发展,重视农业、发展工业、开通各国贸易通道;甚至想要改变科举,从多种渠道明察、暗访、推举、秋招录取不同种类的人才。
只是当时这一想法闹起了轩然大波,动了朝内权贵老臣的大饼,他最后被父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骂了一顿。
“庄子上今年的收成如何?”
听澜道:“殿下寻来的那人简直是个怪人,他在庄子上待了五年,一头闷扎在地里培育新种,说是已经培育出一些高产的种子,但是今年这大雪一下收成又少了,即便如此还是比寻常农户正常收成高出了六成。就是他经常不吃饭不喝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听澜说着往炉火中加了些碳,屋子里又暖和了些。
萧则绪笑笑,指尖碾了一些香粉放在鼻尖闻了闻,白瓷罐内又加了些不知名的药材,继续研磨。
“一定要照顾好他的身体,他母亲的病怎么样了?孤记得五年前初见他时他母亲都要不成了。”
听澜:“好的很,陆一亲眼去瞧过,说是健步如飞,一顿能吃三大碗,见那怪人不好生吃饭便会追着他满院子跑。”
“哈哈哈……那便好,要他后顾无忧才能安心做事,他可是大才之人,若是真能成功,便是名垂青史。对了,咱们庄子上的存粮再用唐白玉的身份捐出去些。”
要是三年前他的变革能通过就好了,有这等新种在,外头的粮食就不会那么紧缺。
正说着,外头百刃便端着一盘子吃食进来了,匆匆就要行礼,被萧则绪抬手拦住。
“殿下,这就是蒲先生培育出来的米,米粒比旁的大不少,而且特别香,只拿了一小袋来,属下蒸熟端了过来。”
萧则绪看着瓷碗里的白米饭,这米果真是比寻常的米粒要大许多,他夹着筷子尝了些,果真米香醇厚,乃是上上佳品。
“这种米若是能全国推广开,也不至于百姓会饿肚子了。”
“只是蒲洼茂这个人做东西在行,若是在朝为官怕是会被那些老奸巨猾的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他尚且不能暴露在众人面前。”
“庄子那边加大防守,不可引人注意,这些米暂且不要往外流传,等孤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