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们闹完几场,闻濯抱着他去浴池洗干净身子,回来见床榻狼藉的不能躺,才暂时将他搁在了别处。
所幸屋子里烧了炉子,哪怕衣衫单薄,也不觉得凉。
沈宓被他逼的缩起身子,一动作便牵起身下阵阵刺痛,接着狠狠拧了下眉,朝旁躲开了闻濯滚热的吻,“混账!”他骂道。
闻濯从来没与他真的置过气,也算再多恼怒,也能教他一个眼神哄好,事后又是愿意挨打挨骂、能屈能伸的风范
见他终于肯出声,连连将唇将脸送上去,“骂的不够,要咬要打都随你,我给你按着身子,你不要躲好不好?”
沈宓当真凑上去狠狠往他唇上咬了一口,咬出来一嘴的浓重血腥,又十分懊恼,心疼地替他舔吮干净。
一来二去,就变成了一个带着肆虐的成分又予舍予求的深吻。
沈宓嘤咛出响,揪着他的前襟抬起唇离开,接着又拱入他怀,额头抵在他的锁骨上微微喘息,“我该如何同你说呢?”
满京城骂名,让他一人听了这么久便罢了,他不辞劳苦出去办趟差事,回来又见他被一身病骨折磨……
好似他带给他的,全然都是痛,没有一丝甜。
他有时候也会琢磨,他与闻濯的这场结合,他到底得到了什么,闻濯又到底得到了什么。
算下来,只有他捡了天大的便宜。
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殿下,不仅做了这样亏本的买卖,还打算分文不取,快要把身家清名都赔进去,连命也在所不惜。
蠢的让人无可奈何。
“像往常那般,掉金珠子给我,揪着我衣襟喊疼,怎么折腾怎么说都行,就是不要不说。”
他俩人说的就不是一回事儿。
沈宓没耐住皱了皱眉,让他瞧见又伸手抚平。
“有那么难么?”闻濯问。
沈宓摆了摆脑袋,“你怎么没有半分怨怼呢?倘若是你一个人,这满京城不会有谁敢让你劳神,也没谁敢敢触你的霉头,你更不会受制于任何人€€€€”
“倘若是我一个人,便也没有我了。”他打断道。
沈宓闻言心下一抽,四肢上本来密密麻麻的刺痛都陡然停了一瞬,他伸手搂紧了闻濯的脖颈,缓缓将脸贴上去,才簌簌掉下湿润的金珠子来,哽咽道:“闻€€,我这下是真的好疼。”
闻濯抚着他后脑上的发丝,指尖穿梭进去摩挲至他的后颈,“哪里疼?”他问。
沈宓将他拉过他的手掌,主动探去衣衫底下,带他贴在自己的胸口,抬着面睁着一双沾着桃色的春波眸看他,“这里头好疼。”
闻濯恍悟他是在替自己疼。
晦暗不明的眸子微闪,缓缓低下首,在他无尽挣扎的神情中,隔着衣衫吻了上去。
听见他怦然的心跳声,埋进了他生机盎然的胸膛里,“只有你会怜悯我,”
沈宓张着唇想反驳一句,又听他接着怅然若失地叹息道,“也只有你会替我疼了。”
沈宓后知后觉地从他话中寻到了别的东西。
今日他去拢秀坊,本意只是顺带去一趟锦衣卫见闻濯,没想到还能得到其他的消息。
关于白叶寺,他以为只是京都商士正在商讨进行的勾当,但见闻濯这蒙了心事的反应,怕是真的起了有关鸿运坊案子的事。
他不禁忧心忡忡。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伸手到衣襟里去捧起闻濯温热的脸颊,见他眼底渗出鲜红血丝,突然怨恨起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凑过去吻他眼睫,将他满面郁色都沾湿,心甘情愿被他张牙舞瓜地扑过来按在身下,野火燎原般亲吻,似乎所有不快都要为此时欢愉所湮灭。
他伸手用力勾住闻濯的后颈,将他心神都拉到旖旎荒诞的风光里,吐着热气喊他的字,舔舐他脖颈,让他眸中那种失意化作欲望,让他彻头彻尾的回过神来。
还要让他明白,这世上有一种人,唯精神顽固,什么都打不败他。
“我予你,所以怜悯你,旁人算什么东西,你想要他们的怜悯么?”
“要你,不要别人。”闻濯定定瞧着他,眼神清明。
千金散尽还复来,那磨灭不掉他的山中岁月,也不堪一提。
沈宓心绪转晴,发自肺腑的冲他笑,主动坦白道:“我今日去拢秀坊,听了些消息。”
“什么消息?”闻濯彻底挪上了榻,躺在他身侧将他搂在怀中。
沈宓缓缓道:“关于白叶寺。”
他神色未动,波澜不惊地开口:“看来那群鸽子的作用不小,锦衣卫今早来报,鸿运坊里找到的那串佛珠,就来自白叶寺,不知两边指向的可是同一桩事。”
沈宓抿了抿唇,并未否定他的话。
“京郊回来的鸽书所述,有士族与商旅暗中聚会,地点就在白叶寺,虽南北不搭边,但我总觉得,这跟你们正在查的事脱不开干系。”
闻濯沉吟半晌,最后敲定一句“明日派人去一趟白叶寺。”
沈宓本以为他会亲自前去,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地松了口气,摊直身子又老实靠在了他怀里。
两个人如胶似漆一样挨着,闻濯将他如数小动作尽收眼底,瞧出来他心下所想,笑了笑,“明日似乎也有雨,我不出门,单只守着你,给你暖被衾好不好?”
沈宓高兴了,心满意足地凑上去亲亲他的下巴,应道:“要你抱着暖。”
闻濯心底软成滩春水,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管他什么山中岁月,通通都成了踏脚石,他有他的温柔乡,求也求不着旁人,喜不自胜道:“好,我抱着你暖。”
***
今日无事,晌午一场闹了几个时辰,待他二人和好如初,浓情蜜意地小憩一觉醒来,已天幕低垂,夜色凝紫。
天边闪着若隐若现的白,似有雷声电光。
风中含着雨水,穿林打叶飞去屋中,湿了满窗台,
紧跟着再接一阵狂风袭上门窗,撞出呲哇乱叫的响,天幕便闪一道劈天裂地的白光,近在耳边的炸帛声喧肆,惊醒京都阡陌人家。
沈宓靠在贵妃榻上围着兽皮被毯,一五一十地将今日在拢秀坊见闻,都讲给了闻濯听。
闻濯手中不闲,正匣着窗,听完转身,又在矮榻一旁的灯架上多添了几柄亮光。
照清了沈宓眉目,也不管发表个意见,意味不明地挪步凑上去,在沈宓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款款挨了挨他的唇。
“你待她真好,竟还想亲自送她出嫁。”
他没一句话说出来不快,沈宓从他字字句句里都听出了不快,这股酸气酿的漫在屋子里,直熏的沈宓没辙。
“你坐下,听我同你说。”
闻濯偏偏要站着,“听你们的过往交情有多深?你想说,可我不想听。”
沈宓无奈的直掐眉心,怨道:“闻娇娇,你怎么不讲理?”
“我偏是你苦命的大房,我就要讲理么?”
沈宓实在教他撩的哭笑不得,无奈软下声来,“都是我的错,不要你讲理,你过来,让我哄哄你,行不行?”
闻娇娇听的顺了耳,这才摒弃前嫌地坐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
沈宓:他好可爱,不讲理的样子都让人想亲。
注:“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出自李白《将进酒》。
(像这种下雨的周末,必须要搞点甜的。ps:小沈也好可爱!)
第110章 满庭芳
觉柳,原名柳觉之,祖上京都人士。
嘉辰帝旧部之遗腹子,更迭改元后,全族男眷被当街处死,女眷则被发卖乐坊勾栏。
她于青楼诞生,母早死,全由亲眷豢养,后遇韩礼之流,才获短暂的自由身。
如今的拢秀坊中,她们亲眷如数,都曾务于探听京都密事。
自嘉靖年间,前朝遗脉之流蠢蠢欲动时,她还不是拢秀坊里真正能说的上话的人,后贞景元年,沈宓与她谋划诸事,替她除掉旧日仇敌魏帘青,两人才算真正站在了一致的阵营。
本家忠于沈宓,只因沈宓是前朝正统遗脉,有义不容辞的理由,替她们平定新仇旧恨。
今时韩礼之流死无葬身之地,复辟前朝之构想也功亏一篑,她们理所当然地成了那段历史里的无名之人,也没了这不属于她们的天地里的去处。
虽此等祸难并非沈宓亲手所致,却与他的身世有脱不开的干系。
再度启用拢秀坊,是为给她们去处,也为成全他自己,是一举两得的事€€€€
“可你给了她第二条路。”闻濯打断道。
沈宓摇头,长叹一声,“你以为我是个天大的好人吗?”
闻濯不置可否。
在他心底,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他沈序宁慈悲为怀。
他好妒呐。
“你不是吗?”他反问。
沈宓轻笑一声,“我知晓她的心思,就算拢秀坊红契始终不到她的手,她也不会真正听从于我。”
他顿了顿,又冷冷接道:“你以为先前,她是因为前朝身份才与我同谋么?她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不知晓是谁,又怎么会单凭一支血脉就事事以我为尊。”
闻濯抿唇,问他:“那魏帘青在其中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魏帘青原本是拢秀坊里的一个常客。
先前机缘巧合看上了里头的一个舞妓,脑子迷了一阵,又是送玉佩,又是送衣服的青睐了人家姑娘一些日子。
用花言巧语哄的姑娘唯他是从,不仅推了平日里常来的恩客,还茶饭不思地被他骗的怀了身孕。
后来玩腻了,便将姑娘弃如敝履,还面不改色地在一栋楼里、当着姑娘的面点别的女子作陪。
姑娘不甘心地带着身孕找上门,他却说过往悉数全做露水情缘,坦言先前的真情都是假的,他家中也早有妻子,让她断了痴心妄想。
本来事情到这里,顶多是痴情妓子瞧清楚男人面目,从此改嗔痴、且自新,休恋逝水,早悟可兰因。
毕竟她一介青楼出身,最坏的结果也不过重操旧业,洗净铅华还能再吃几载青春饭€€€€
可没曾想,那魏帘青的妻子不知道如何知晓了此事,不顾前因后果全把错推到了这舞妓身上,认为是舞妓主动勾引的魏帘青,当即气冲冲地携着家奴找来拢秀坊,不问是非黑白,当众打死了人。
事后仗着自己是朝廷官员家眷身份,笼络官府平息了案子,拍拍衣摆上的血痕走人,回到家中继续若无其事地扮作夫妻伉俪情深。
只是不巧,打死的这舞妓恰好是觉柳沾亲带故的亲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