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祝打头在前,斜睨着欣赏诸人心惊胆战的模样。不忘坏笑着补充:“谁动咬谁哦。”
霎时之间,原本要疯跑的众人都如被钉在木架上的腊肉,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叫了。
只能任由那些麻簌簌的可怖东西从自己面前、脚下、甚至脚腕蜿蜒过去。
终于有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那清朗如朝阳的声音便又再次传来:“诸位莫怕。”
随之而来的是大地更重的颤动。
站在外围的人们,终于看清了远处情形€€€€一头巨大白象正缓步前来。
它是如此庞大,如此稀罕。那白到发亮的长牙,那如传说中芭蕉扇般的大耳朵,那不可思议的长鼻……
它见到渺小如蚂蚁的人群,情绪亢奋,扬首长鸣。
方才那清亮的好听声音就是从白象背上传来的。
象背如遗世高峰,峰顶架着座錾金缠枝花辇。
一条高高身影立于辇中,玄青衣袂飘飘,身姿岿然。虽然离得远,但依稀可见那人面容线条如刀刻般的分明。
中原腹地本就少见大象,更没见过有人如此嚣张地站乘着象来。
再加上那开道的毒蛇花毯、那四散铺开的长长队伍。一时间,人们根本无法分清这是真的,还是梦境,还是神€€临凡了。
就连那毒蛇蜈蚣和蝎子组成的大花毯,也因白象威严、神€€英俊,而显得像个护法的礼器,没有那般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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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了。”游一方低声咒骂。
温€€也冷下眸光。
他连正眼都不用给。只消一瞟那咋咋呼呼的张扬劲儿,便知来人是他此世的宿敌,是那死了姐姐的丧门星,那不嚣张就活不下去的死对头。
这么大排场,自然是明月山庄的少庄主来了。
蛇蝎花毯与白象之后,还跟着不少人。
有乘猎犬拉车的喻修、左良,也有骑马的白祈翠珠,还有些不知是谁的跟班。
温€€根本不想看他们。
他只想找一个人。
他只在那长长的队伍扫了一眼,便在队尾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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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今日排场也不同于以往。坐在一架小小的乌漆雕花步辇之上。由四个仆人抬着,左右跟着虎伯和阿鹰。显出一派不可侵犯的气势。
可在温€€眼里,他分明还是他。
在声势浩大的队伍里,他显得小小的,孤零零的,却倔强兮兮的。
他看着前方,肃着面色。
明明没什么表情,温€€却总觉得是有谁惹他不高兴了。想把他拉过来搂一搂,抱一抱。不要他在那闹哄哄的杂耍队伍里待着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金不戮的目光扫过擂台。温€€的心剧烈地跳起来。
可还未及四目相对,金不戮便又望到远处去了。
阿辽在爨莫扬那一边。
看了半天,温€€心中得出这样一个干巴巴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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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又想:不对。阿辽在队伍的最后,还落了一段距离。分明是不想和明月山庄有太亲近的关系。
反观万品楼,喻修左良前呼后拥,正在那浩荡队伍的正中间。
这才是正式与爨氏联手的标志。分明是要和维摩宗对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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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山庄的队伍行至近前,蛇蝎大花毯先行开道,在二层看台附近找了个绝佳的位置,摞起来。
呼啦啦€€€€
人群们尖叫的尖叫,躲闪的躲闪,自动让开了块空地。
爨氏队伍便在这里落了脚。
更分出一队,拥在擂台周围,将维摩宗的小弟子们也围了。
好在小弟子们个个训练有素,远未被这浩大声势所镇吓。一例岿然不动,誓要死扛到底。
位置一定,那毒蛇蝎子簌簌地纷纷四散。围观众人惊魂甫定,四下寻找,竟然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大家只能直直站定,再也不敢乱挪位置€€€€现在是没什么蛇蝎了,可保不齐在谁脚底下藏着呢。
爨莫扬乘象,离擂台和人群有相当一段距离,不得近前。
只见他如展翅雄鹰般凌空飞身,自象背跃至擂台中央,和纪佳木相对而立。
围观众人终于看清了他€€€€那雕刻般的英俊容颜,立刻将匍匐在地的司徒皓比下去了。
年少多金又有气势,长得还这般好看。这让看台下的姑娘们再次心动了,尖叫了。看看他,又看看温€€,真是不知道上古神€€和云端仙童之间要选谁才好。
就连人群里那戴帽蒙纱的小少年也一愣:原来爨莫扬长的是这副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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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佳木敛起神色,换上一副肃然。示意司徒皓到最后首去。
他便弯着腰,愣愣地站到温€€和游一方身后去了。
爨莫扬对眼前这一幕仿若未闻,冲纪佳木一揖:“纪姑娘。”
再向她身后和擂台四周一看:“赵廷宴赵兄还未到?”
纪佳木一愣。
经过刚才司徒皓一幕,哪个人不又恨又怕,骂她一声妖女?
可爨莫扬连看她的眼神都和看其他人一般无二。一开口不问别的,问的却是大师兄?
她当下便笑了:“爨少庄主是看不起我们几人,点了名要和我大师兄过招?”
爨莫扬轩眉:“不敢。在下只是有一事未明,想向赵兄请教。”
纪佳木上前一步,盯住他深邃双目:“爨少庄主没忘记今日来此为的是什么吧?”
为的是什么?
他来为的是什么?
人群涌动了。
爨少庄主为的是这穿黑裙子露大白腿的纪姑娘么?
不能不能,听说大小魔宗打了赌的!
不是打赌,听说是为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哇。
爨莫扬也望进纪佳木漆黑中有勾摄之意的眸子里,朗声说到:“当然不敢忘!莫扬前来,为的便是这€€€€”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回荡全场,陡然有金属铮铮之意。
爨莫扬内力雄浑,提气传音。全场从最前排的人,到躲在石头后的最后一人,再到二层阁楼的每一位贵宾,无不被他的声音震得胸腔共鸣,双耳嗡嗡。
正当此时,他长袖一挥,拔出一件铮亮的东西。阳光下一晃,闪闪寒光惊落三春之阳。
是一柄剑。
断剑。
剑锋含冰,柔光内敛。精钢剑托,鲨鱼皮护柄。
一朵暗色梅花于护柄处若隐若现,上面覆着两团黑褐污渍。一团年代久远,恐已过十年。另一团也有时日,却还新鲜,想是不超过一年的时光。
此时日头正上三竿,晴空万里之下是一轮炫白的骄阳。
阳光打在断剑上,射出刺眼的芒。正对寒芒的人忙不迭闭起眼,感觉自己就要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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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莫扬铮铮之音伴着这晴空寒芒,在日头下朗朗地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家姊爨少€€,大好年华,却为奸人所害。凶器,正是这柄梅尘断剑!”
台下与阁楼上所有人均倒吸冷气,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他的宣告。
爨莫扬的眸光比梅尘断剑还要锋利,冷冷走过每一个人脸上。
“莫扬此次前来,正为追凶!我明月山庄愿散尽千金家财,结交天下英豪,只换家姊遇害点滴真相!”
说罢,将断剑狠狠一贯。
剑身没入擂台至托,徒留鲨鱼皮护柄,乌黑暗哑。
“莫扬今日当朗朗乾坤,以此剑为誓€€€€诚邀天下英豪共寻杀姊仇人!
“五湖四海之朋,不论身份、不论与明月山庄曾是敌是友,只要有点滴关于家姊遇害的消息,莫扬愿倾全身财与力相报。
“有恩的,恩上加恩;有怨的,一笔购销。哪怕只言片语相告,也必有重谢!”
声音辽远回响于龙虎山丘和落剑深潭之间,水纹粼粼,风涛阵阵。
一对碗口粗的赤红双头蛇不知何时蜿蜒于擂台之上。缠着露出地面的剑柄,四颗头分向四个方向。红信伸缩,嘶声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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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麻麻的怖意与敬畏,从每一个人的脊背,缓缓爬上后脑。
难怪这爨少庄主声势浩大,铺了如此排场前来。原来是要宣告此行之郑重,宣告明月山庄的财与力配得上这掷地有声的誓言。
讲武试艺是难得的天下群雄集会盛况。他是要在这人员鼎盛的重大场合,向全天下宣布追凶的悬赏令。
二层阁楼里万四爷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