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自己本事赚钱,来路光明正大不偷不抢,为什么不要。”
苏凌三两句话就打消了七岁孩子的犹豫,直到下山后狗剩还显得精力过胜,帮着大人在院子搬椅子,往桌子上端菜。
光是开胃泡菜就摆了一大陶钵,正是这个时节鲜嫩脆口的酸辣仔姜、酸红萝卜皮、萝卜茎梗、嫩豇豆、€€头、还有泡椒,甚至还挖了些雨后笋泡着。
这些泡菜都是土陶罐泡的,加了些蒜头、嫩花椒、生姜、辣椒、盐、再加两块冰糖;豇豆还提前晒了晒,晒出水份后再泡口感更脆,也不会泡软烂。
泡菜夹一口,嚼得嘎嘣脆,入口酸辣回味带着脆甜,正是苏凌爱吃的口感。
“二姑,这太好吃了。”苏凌腮帮子塞满了,百忙中挤出一丝感叹。
二姑笑道,“你尝尝其他的,试试这鱼肉锅子。现在鱼肉正嫩,汤正浓,你先吃这个,等会儿下小菜后就没汤可喝了。”
二姑还准备了村里待客必备,也是苏凌上午念叨的酸辣椒炒腊肉。
不仅如此还做了酸辣爆炒魔芋干、老豆腐烧泥鳅、还有些时令小菜外加二姑家自己做的山野干货。
整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真如过年一般丰盛。二姑还舍得拿碳木烧火炉子,村里人一般可舍不得,只过年招待亲戚用或者上街卖钱。
二姑笑着道,都是自家有的,又不是花钱买来的,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小炉子底下硬木炭烧得通红,锅里鱼汤也飘着麻辣生花椒正咕咚咕咚冒泡,香气随着白热气四溢。
暴雨后的山村满是凉爽的湿气,山风一吹来胳膊上还能起上一阵鸡皮,此时在院子里一群人围着木桌吃热锅子,热热闹闹的十分惬意。
没吃上几口,各个额头开始冒着细汗,嘴巴都吃的通红嗦得爽,一口汤下喉,身心舒爽通体生热,祛除多天体内湿气。
苏刈重新拿起一个碗,用勺子撇去汤面翻滚的辣椒和野花椒串,将鱼肉挑刺后才将碗放在苏凌面前。
二姑多年大厨,鱼的刺都处理的很干净,但一些藏在鱼片里的细刺还是有的,所以一旁狗剩吃的时候,三伯娘叫他吃慢点。
狗剩不能大口吃,总觉得细爵慢咽不得劲儿,嘀咕着吃鱼真麻烦。
他皱眉抬头的时候,就见苏刈正把挑好的鱼肉放在苏凌碗里;他难得犯了小孩脾气,把筷子用力一咬,郁闷道:“我不喜欢吃鱼。”
苏凌闻言抬头道:“自己瞅瞅你桌前那堆鱼刺再说。”
二姑也笑道,“你哪是不喜欢吃鱼,是不喜欢没人给你挑鱼刺吧。”
二姑家大儿子史丹打趣道,“长大找个媳妇儿,吃饭专门给你挑鱼刺。”
这话立马遭到二姑挤兑,“还好说孩子,你瞅瞅你们两个多大了,媳妇儿还没个影,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你们两个看看和你们同岁的大黑,人家现在孩子都快生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天天在外面跑,怎么就没引个媳妇儿回来!”
“就连比你们小的凌哥儿自己都……”二姑话一顿,把那句苏凌自己找个男人回来的话压回嘴里,只得目光瞪着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二儿子史利皮头受不了,急忙转移话头,问苏凌卖鱼可还顺利。
苏凌笑着说挺顺利的,简单讲了下细节,各家分多少钱都说清楚了。
三伯娘家鱼少分的钱也最少,得两百九九文,但也是抵四五天小工钱了。她由内而外褶子都散开了,脸上带着笑意直夸苏凌能干。
三伯娘开口了,其他人也是真心夸赞。这一趟得钱确实比预料多,一桌子人都对苏凌说说笑笑的,众人夹菜动作都慢了些。
狗剩听着那么多钱,也开心,但是心里更是嘿嘿偷着乐,趁没人注意,抓紧朝那盘卤猪蹄伸筷子。
本来这盘卤肉就受一桌人欢迎,他手短他娘又不准他站起来夹,只得趁现在大人们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多夹几快。
就在他准备夹最后一块的时候,筷子被人夹住轻弹了回来。
他抬头,看向那遒劲有力的手臂,满脸不乐。
€€€€苏刈一个大男人竟然从一个七岁孩子手里夺食!
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最后那块卤肉进了苏凌的碗里。
哼。
狗剩不爽,埋头就干了两碗饭,多吃几碗,让你们顾着说话吃不饱!
“哎,这孩子,怎么就只吃饭,不吃菜啊,放心今天饭管饱,锅里多的是。”
二姑扭头就见狗剩脸都埋碗里去了,惊讶开口道。
狗剩抬头,看着苏刈嘴角不明的笑意:好气!
作者有话要说:
狗剩:苏凌你好好管管你家男人,他竟然丧尽天良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情,他怎么好意思和小孩子抢吃的!
苏凌:可是他是抢给我吃的诶。
第40章 袁秀才
一顿饭吃到月上山头。
酸汤鱼锅子吃的热火朝天, 湿冷月光撒在院子水洼上,几人脸上说说笑笑冒着喜悦的红光。山风卷着笑意随着月色摇晃,饭后困倦倒是拉长了此时的满足。
几个男人都肩背靠在椅子上, 手摸着肚皮一副吃得发醉的神情。饭菜实在可口开胃馋人, 不知不觉肚子就圆了。
苏刈倒是没事,站起来和三伯娘帮着二姑收拾打扫。
苏凌慵懒靠在椅子上,咂巴了下嘴, 有点渴, 便起身去灶屋找水喝,就听见苏刈正向二姑请教几道菜怎么做的。
“感情嘴甜手脚勤快, 就是在这等二姑的。”二姑说笑道。
别人问二姑做法, 二姑定不会外说, 这是她看家本领赚钱的活计。但是苏刈不一样, 他只是想哄苏凌的胃而已。
苏凌听着二姑说做法秘方, 也没进去了,就站在院子里望着月亮。
风一吹,心里轻飘飘的,像是一片蒲公英四处飘, 最后落在了一块木头上生了根。
人多收拾也快, 苏凌发了会儿呆,院子桌椅已经搬回去了,灶屋里的碗筷也洗干净了。
两家人对二姑道谢, 而后踏着月光回家。
回去的路上, 狗剩说暴雨后山里菌子都冒土了,伞盖应该正嫩。等晴两天, 山洪退后约苏凌二人上山捡菌子。
苏凌当然道好, 他从小就羡慕能上山捡菌子, 只是小时候没人陪他上山。
月光清幽,把山路照得明明晃晃的,路上哪里有块石头都看得清,倒不担心看不见而踩空。
三伯娘倒是提醒几人别踩白晃晃的地方,那都是淌水洼被月亮照白的。
苏凌笑着说到小时候他阿父也教过他,但他非不信邪一脚朝那干白的地方踩去,溅了一裤腿的水渍。
一路说说笑笑也走的快,两家人上了山路后就各自朝家的方向走。
两人才走进院子就听水塘里传来小黑的呜咽声。
苏凌还以为是狗掉水塘起不来,急忙走进一看,顿时有些好笑。
只见小黑躺在水塘岸边的干草上,它身上趴着几只小鸡鸭;还有好几只依偎在小黑肚皮下冻得瑟瑟发抖,佝着脑袋想挤进肚皮卷毛下取暖。
小黑僵硬着一动不动,一双绿眸子委屈巴巴终于盼到苏凌回家了。
同一批出壳的鸡鸭,刚开始看着都拳头大小。
这才过去不到十天,小鸭明显比小鸡大,还敢下水塘捉虫吃了。
此时都缩在小黑身上或者肚皮下,冷得缩头缩脑的,时不时叽叽地凄惨叫唤几声。
苏刈回家拿笼子将鸡鸭收入其中,再铺上干草保暖。
苏凌则是把从二姑家里带回来的鱼刺骨和卤猪蹄的大骨头给小黑吃。
平时给小黑和鸡鸭都是喂一样的伙食,麦麸米糠加点水搅拌下就可以了。
但是小黑食量大,每次麦麸米糠只是开胃前菜,没吃饱的时候连鸡草都抢着吃。
苏凌看着小黑可怜,终于同意把人吃的饭菜给小黑留上一碗。
喂完小黑后,苏凌直打哈欠,对苏刈说自己要洗洗睡了。
苏刈:“体力不行,今后要多锻炼下。”
苏凌理直气壮拿腔作调道,“明明我今天忙了一天。”
苏刈看了他一眼,嘴上没反驳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让苏凌憋得气闷,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反驳苏刈。
明明他今天一天下来没停过,但细想着劳动成果又觉得什么都没干。
最后苏凌睡意昏昏,睡前终于想到自己为什么这么累了。坐车卖鱼也很累啊,前者累身体后者消磨精力。
在他彻底被睡意淹没前,恍恍惚惚一道画面闪过,白天苏刈是故意把那重二十斤的鱼篓往他怀里塞的。
就是料到他会吃力后仰,趁机扶着他背后看着像揽腰一样。
苏刈这个闷葫芦,是看到自己和袁屠夫说话,吃醋了吧。
苏凌闭着眼嘿嘿笑了下,嘴角弯弯陷入梦乡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叫醒苏凌起床的还是饭菜香味。
一道清粥配着酸辣藕丝。
昨天在菜市买的藕很嫩,加上苏刈的刀工,藕丝薄如土豆丝;切好后用清水浸泡一会儿去便捞在竹篮里沥水。
大火把灶锅烧干,老油爆出葱姜干辣椒的香味后,再下嫩藕丝,翻炒片刻后再加点青辣椒调色,再翻炒下就出锅了。
锅铲擦着油锅,呲呲的响,酸辣藕丝的香味也散开了。
苏凌捧着温凉的清粥瓷碗道,“今天早上怎么喝粥啊。”
“昨天吃的重油重辣,今明两天都喝粥。”
见苏凌嘟着嘴,不高兴,苏刈又道,“试试这酸辣藕丝,是你喜欢吃的味道。”
苏凌瞬间开心了,苏刈说他喜欢吃,那味道一定不差。
一顿饭后,苏刈把之前暴雨时剖的竹条都抱出院子,准备借着土里湿,好在院子外围扎栏杆绕竹篱。
苏凌喜欢跟在苏刈后面,偶尔递递木棒、竹条或者斧子;他乐在其中,苏刈也没开口说他在这里耽误他进度了。
苏凌盘算着手里的银子,默默算了算后道,“我们之前有七两二百四十文,加上昨天剩下的一千多文,”苏凌弯腰凑近,悄悄道,“我们现在有八两多了。”
苏刈低头忙着手里打桩,眼里带着笑意也低声嗯了下。
尽管他知道四周没人,看着苏凌这副守财奴的谨慎模样,他也没提醒。
阿凌真可爱。
苏凌没察觉苏刈隐隐带笑的神情,扣着手指开始盘算要存多少钱,才能买糯米砂浆铺这土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