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铺糯米砂浆的只零零几家,其中就有袁屠夫和大黑家,其余都是土院子。
土院子晒东西的时候就铺一张草席子,好像也没有不方便。
“要不,咱们不买糯米砂浆了吧,昨天在城里问一包五十斤得三百二十文,咱们这院子起码得三四包。这院子就铺鹅卵石得了。”
苏刈直接说好。
苏凌又道:“我想在这竹篱根边埋几颗爬藤的蔷薇,不过这样的话,就不能坐在桂花树下看外面竹林了。”
苏刈道:“可以把两颗桂花树之间的竹篱空着,这样就可以看竹林了。”
苏凌拍手眼睛一亮,“这样就相当于两边蔷薇是门了!”
两人忙活一阵子后,日头逐渐出来了,蒸的山气湿热,苏刈便让苏凌回屋里去。
苏凌也觉得有点热,便坐在屋檐下练习缝衣服。
不一会儿,院外水塘一阵犬吠,而后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苏凌,你家这狗好凶。”
“袁秀才,你今天怎么得空了?”苏凌起身,喊回龇牙凶叫的小黑。
袁秀才理了理刚才挡狗弄乱了的衣角袖口,手里拿着一本话本递了过来。
“专门抄给你的。”
苏凌收下,看了看话本名,疑惑道,“《青梅红杏》?这怎么风格和青雅书馆之前的不同?”
袁秀才咳嗽了声,“这是城里最近新起很受欢迎的一位先生写的,我知道你喜欢新奇的故事,就抄了一本给你。”
苏凌好奇翻了翻,随口问道,“这大概讲了什么?”
“话本要自己看才有意思,你慢慢看。”袁秀才说道。
他看了眼一旁往竹竿栅栏上闷头扎竹篾的苏刈,而后匆匆对苏凌说要回家温习功课。
苏凌点头,看袁秀才心神不宁下山的样子,嘀咕道,“真奇怪。”
而后一下午,苏凌没拿针缝纫了,翻起话本打算认真看下,翻开第一页就给他愣住了。
€€€€愿意等我高中吗。
竹片书签上的白字他是认识的,但是袁秀才的意思他却看不明白。
他之前特意对袁秀才强调了“苟富贵勿相忘”,虽然是玩笑话,但也真心希望他高中。
苏凌想不明白,直接把书签抽下放在书桌上,翻到话本正文,一眼扫过前五行就开始打着哈欠了。
什么东西,青梅红杏两颗果子怎么可能一起长大。一个生在春天,一个在夏天,没有常识就不要瞎写。
他看了会儿就把话本放在桌上,脸枕着话本睡着了。
结果他一连两餐都只有清粥、鲫鱼豆腐汤喝,虽然鲜美养胃,但是无辣不欢啊。
第二天早上,苏凌受不住了,“苏刈,刈哥,你就不能再炒个带辣椒的嘛?”
苏刈看了他一脸苦瓜相,平静道:“不能,养胃。”
“昨天都有酸辣藕丝吃,今天怎么没有?”苏凌拍桌道。
苏刈还是那句话,清淡养胃。
苏凌气冲冲放下碗筷,蹲在堂前石阶上堵蚂蚁,他想,又哪里惹到苏刈了啊。
烦人,像个姑娘心思难猜。
不能像大黑一样吗。
“苏凌,吃早饭了?”院外袁秀才走近道。
苏凌正恼着,抬起头道,“你怎么又来了?”
袁秀才摸了摸鼻子,甩了下肩膀,笑道,“温书久坐,便爬山放松下,不然肩颈痛。”
苏凌扫了他肩膀一眼,不以为意道,“坐久了就动下,走什么山路,你直接帮你娘下地挥两锄头,给菜地撒几瓢粪水都比爬山强。一举两得还减少你娘负担。”
袁秀才脸上笑得有些尴尬,他暗暗抿了口气,似做了个艰难决定,朝苏凌道,“苏凌,你看到话本首页的书签了吗?”
苏凌点头,回了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嗯……你愿意吗?”袁秀才话音带着一丝忐忑问道。
苏凌不耐烦,“愿意啊,怎么不愿意,不都说苟富贵勿相忘了。”
不待袁秀才脸上露出惊喜,苏凌又高声道,“不仅我愿意等你,你们袁氏一族也愿意等你,就连整个五溪村都愿意等你。”
苏凌说着说着,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最近备考压力太大了?做事前别想成败,铆足劲儿做就是了。”
“那什么,话本里面不是多的是花甲考生嘛,呸,袁秀才,你肯定行的,你是我们全村的希望,是祖祖辈辈下来最有希望的年轻人了。”
苏凌觉得自己说话没遮拦的,急忙找补夸袁秀才。
可袁秀才的脸色并没好转,反而越发低落沉闷了。
苏凌看着面色越发难受的袁秀才,干脆住嘴了。
半晌,袁秀才抬头准备说什么,忽然瞥见堂屋后一靛青色衣角,又止住了话头。
他道:“知道了。”
而后扯着嘴角笑了下,对暗号似的,“苟富贵勿相忘。”
不过苏凌没给他这种默契,只摆手赶人,“快回家温习吧,定能一举高中。”
袁秀才低头遮住落寞眼神,又控制不住朝堂屋后那衣角扫去,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
他摇摇头,朝院外走去。
苏凌见人终于走了,对于苏刈的烦闷又上了头,要不自己再低声求他放辣椒?
不,他绝不会为一口吃的低声下气!
苏凌正气鼓鼓地想着,就听灶屋传来砧板切土豆丝的声音。
他眼睛一亮,兴冲冲起身走进灶屋,见苏刈正放下菜刀,往木盆里丢辣椒清洗。
心情瞬间放晴,他凑近开心道,“刈哥,你太好了!”
苏刈道,“醋溜酸辣土豆丝。”
苏凌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忍不住腹议€€€€不就是和袁秀才说几句话嘛,醋劲儿忒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捡菌子
晴了三天, 山洪才退干净。
山里虽然还有点湿气雾雾罩罩的,但也可以进人了。
狗剩背着背篓,手里举着镰刀, 兴奋跑进院子大喊, “小凌哥,刈哥,咱们今天上山捡菌子去啊。”
“咦, 院子什么时候铺了鹅卵石, 还扎了栏杆竹篱。”
狗剩只是新奇扫了眼,随后听见灶屋有人声, 他大喊, “要快点去啦, 我看到很多人一大早起来就奔山上。咱们去晚就没了。”
苏凌应了声好, 两人刚吃完早饭, 出发也快。
简单收拾下,两人分别背了个背篓带着镰刀,喊上小黑就出发了。
出门前,苏凌还望了眼水塘, 里面几条草鱼正冒头和小鸭对啄, 水清鱼正鲜活,他也放心了。
也许可以一直这样养着,来年还可以生很多小鱼。
“给。”
苏凌抬头, 一根原木光滑的€€€€拐杖, 朝他递了过来。
他又不是老人,他看着有那么弱吗!
苏刈看出苏凌的抗拒, “不是拐杖, 就是上山用的木棍。”
苏凌身体弱, 山上吃力还非死要面子,听见是木棍才勉强接下。
原来前天苏刈从后山砍了一根三年生的栗子树,剥皮抛光一顿忙活下来是给他准备的。
不轻不重还是硬木,山上路滑撑路走或者掀枯叶草丛找菌子都可以用到。
“刈哥对小凌哥真好。”
狗剩随口说着,孩子气十足没有大人口中的揶揄,仿佛就是在感叹一件事实。
苏凌握着木棍的手心发热,转移话题道:“凭什么他是刈哥,我就是小凌哥?”
狗剩走在前面,用镰刀挥着山路上落下来的荆棘藤蔓,一副小大人口气无奈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小孩子吗?”
苏凌难得一噎,苏刈这时候叫狗剩跟在他们后面,他在前面清路。
苏凌看着苏刈的背影,偷偷想,小孩子才没有这么好的……嗯,男人。
一开始山上的路还有车轱辘宽,踩在湿软枯叶上嘎吱声响,一脚陷下深深的脚印。慢慢越走越深,山里只有一条蜿蜒两脚宽的小路,共三人一前一后地跟着。
苏凌分别给两人一个驱虫药包,挂在身上能有效避开蛇虫叮咬。
但苏刈没要,他带着小黑想去一边训练它追捕猎物的能力,还掏出一个竹口哨给苏凌,“我去捕猎,有事吹口哨。”
末了,他又低声问道,“可以吗?”
苏刈问的是他一个人可以吗,而不是奴仆向主人做行动前的许可询问。
苏刈好像一直在慢慢吞噬、不动声色蚕食着两人越发模糊的边界。
用强有力的臂膀和耐心,把他圈起来,然后看着他的反应,悄无声息缩小两人间隙。
苏刈是猎人,而他是落入圈里的猎物。
从开始第一面,他就选择朝那危险靠近,此时快要真正陷落时,倒觉得理应如此。
即使头脑晕乎乎的,飘飘然一脚踩空掉入陷阱,背后也定有一双手接住他。
苏凌望着那漆黑又安静的眼眸,他点头,“去吧,我和狗剩一起,没事。”
狗剩一声呼喊,打破两人之间暗涌的情愫,大嗓门兴奋道,“啊,我看到了一朵枞树菌!”
“去吧,注意安全。”苏凌再次对苏刈道。
苏刈点头,然后带着小黑朝深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