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说胡话!”他母妃萧氏作势一板面孔,随后又展颜微笑,好像十分甜蜜,又朝着他走出两步,“你不是太子是什么?今日立储大典,你可好好威风了一番,现在却来寻娘的开心。”
刘瞻沉着脸,“我是刘瞻,不是太子。我大雍的太子乃是彰弟,娘糊涂了。”
萧氏双眉乍然立起,面目一瞬间现出几分狰狞,可随后她脸色一变,又露出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微笑。她抬手甜腻腻地从儿子绷得石头般的脸颊抚过,“瞻儿怎么会不是太子呢?”
她的手因着一向保养得当,手背嫩滑白皙,好像白玉一般,手心却疤痕密布,如树皮一般粗砺。
刘瞻面无表情地站着,任那截冰凉的白色树皮从他脸上缓缓擦过,半边身子涌起鸡皮疙瘩。他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字又挤出来了句,“我不是太子。”
萧氏神色一僵,随后那张脸上的柔情就像剥落的壁画般一块块地掉了下来,露出后面生铁一般的青色。
“你就是太子!你不是太子是什么?”她提高了音调,瞪大了眼睛,一把攥紧了刘瞻的手臂,额头两侧绷起数根细细的青筋,张着赤红的两眼紧盯着他,尖声叫道:“娘说你是太子,你便是太子!便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你都是太子!”
“够了娘!别发疯了!再过一千年、一万年,我也当不上太子!”
刘瞻再难忍受,猛地挣脱开来,也大声朝她吼了回去。他似乎站立不稳,甩开萧氏手臂之后,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两步,倚靠在门边上,两手捂住了脸,片刻后拿下来,露出里面乌云般沉郁的两只眼睛。
宫人搁下药,弯着腰上前,小心翼翼地道:“今日典礼,主妃心情不好,这才……殿下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瞻自知失态,更知道他方才这句话,用不了明日便会传进旁人耳朵里,让他们好好瞧一番热闹。他头昏脑涨,摇摇晃晃地寻了把椅子瘫坐在里面,支起手肘撑住脑袋,胸口不胜烦闷之至,随手抓起案上的药,猛灌进自己嘴里。
“娘,你不喝,儿子替你喝了。”
萧氏被他方才这么一吼,好像清醒了几分,脸上的狰狞收起来,露出了些哀怨€€€€这是刘瞻这么多年来,最熟悉不过的一幅神态。
当年之事,他也知道几分。
此事说来,其实甚是荒诞可笑。昔年他的母妃与刘彰之母杨氏同时入宫,两人皆得圣宠,先后受孕,太医按脉,说两个都是皇子。他母妃受孕较晚,怕被杨氏落在后面,竟然以为抢先诞下长子将来就能做储君,暗地里服了药。他出生时尚未足月,又兼药性冲撞,落下了先天之症,从小到大皆与汤药为伴,直到今日也是如此。
她算是遂了愿,却不料后来东窗事发,竟教父皇得知。父皇知道后大为震怒,虽念旧情,没有加罪于她母子,可此后再没有见过母妃。从此母妃住处,虽非冷宫,却也与冷宫相差无几了。
从前他得知此事之时,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不敢以“愚蠢”一词加诸自己母妃,可从古至今怕是都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
今日立储大典,他仰头看着父皇两眼含着期许、将冠冕缓缓佩戴在弟弟头上,握着那上面的垂旒充耳,郑重其事地殷殷嘱托着什么,两手不禁在袖子里攥成拳头,心里控制不住地想€€€€
若是当年没有这回事,现在站在台上的人,会不会是我刘瞻?
“瞻儿……”萧氏走上前来,两眼含泪,缓缓抚摸着他潮湿的头发,“娘的好瞻儿……太子怎么就不是你呢……”
刘瞻按着扶手,心里激灵灵一阵剧痛。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如此,对着一个储君之位汲汲以求,就是这汲汲以求逼疯了她,又每日每夜向他逼来,逼得他退无可退,仍不肯罢休。
“娘,儿子就要去凉州建功立业了。”他稍稍偏过头,错开萧氏的手,勉力平稳了声音,“你在宫中照顾好自己。太子之事,以后不要再提,以免传进有心人耳朵里。”
“凉州?”萧氏大惊,一把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是你父皇赶你去的,是不是?他立了太子,就看你碍眼,将你流放去了那里……他、他……”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眼里涌出,刘瞻错开眼去,“是我自己向父皇要求的。”
可接下来他再说什么都已没有用了。萧氏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她哭得伤心欲绝、哭得肝肠寸断,她哭得跪倒在地上,没有别的凭借,抱住了刘瞻的两条小腿。
她骂雍帝,骂刘瞻,骂太医,骂那个当年给她出主意的宫女。她哭诉当年雍帝对她如何宠爱,哭诉自己十月怀胎如何艰辛,哭诉自己为何落入今天这步田地。她骂天咒地,哭声不绝,刘瞻手抚胸口,痛苦地闭上了眼。
在这不绝于耳的哭骂声中,他忽然看到父亲的两只眼睛。
那双眼睛他时常在梦里看见。每每他从噩梦中心跳如鼓、一身冷汗地惊醒,父亲瞧着他的那双失望的、因失望而变得淡漠疏离的眼睛,就在眼前挥之不去,让他浑身发抖。
一瞧见那双眼睛,他便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愧疚、痛苦、一种让他脸上发热的无所遁形,好像他是被一座巍巍高山冷冷俯视着的山脚下的一方烂泥。在父亲面前,他从不敢抬头,他怕撞见父亲那失望的、审视的、甚至是像痛恨他母亲一样痛恨着他的神色。他一想到那副神色,头颅便好像有一千斤重。
他想起后来他从旁人处听说的,父亲得知母亲所为后,冷冰冰地对她所说的一句话€€€€
“一个孱弱的长子,你觉得我会让他做王储吗?”
他忽然“哇”地一声,将刚才喝下的药汁吐了出来。
萧氏一怔,哭声稍稍止歇,转而哀叹起她唯一的儿子这幅孱弱的身体来。刘瞻用尽力气站起来,撑着自己向屋外走去。
他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躺在上面,干脆就此昏过去,什么都不要管。父亲的玉楼金殿不是他的家,母亲的妆台膝下也不是他的家,他不顾宫门就要关上,不顾外面捅破了天般的瓢泼大雨,登上马车往自己府中赶去,即使那个题着“晋王府”三个字的高门大宅也不是家。
马蹄踏在青砖上,发出一连串脆响,车驾在雨中不住地左右摇晃,车帘飞起来向外张去,一阵阵风卷着大雨打进车里,刘瞻按着胸口,一声一声的咳嗽传出马车,又一声一声淹没在巨大的雨声中。
忽然,车驾猛地顿住,车夫拉开帘子,“殿下,前面好像有个人。”
刘瞻掩住嘴,一面闷咳着,一面向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巷口中,隐隐约约被雨脚勾勒出一道人影。旁边一盏在大风中不住摇曳的纸灯笼,摇晃着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的半边身子。
刘瞻视线往上,瞧见他脚下猩红的雨水,瞧见他被雨水洇湿、紧贴在身上的黑色衣服,瞧见他按在脖颈上的沾满了鲜血的手,还有两片颤抖着的嘴唇,最后,瞧见了他那一双孤独的、茫然的、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可怜眼睛。
他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猛地一扯,险些掉下泪来,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忽然,那人身子一晃,扑倒在了大雨之中。
第七章
当夜雨声淅淅沥沥地响了整整一宿,第二天一早,天色刚放了晴,萧宏义便又到晋王府中拜访。
刘瞻犯了旧疾,加上一宿未睡,虽然强打精神来见萧宏义,面上却仍显出委顿。这时中秋刚过,天气虽然转凉,一夏的暑热之气毕竟还在长安城中笼之未去,他却已裹上了大氅,脸上带着微微的潮红,看来烧热还未退去。
萧宏义却顾不上,见了他便单刀直入,“殿下可知,昨夜大将军府上遭了刺客?”
刘瞻低头咳嗽两声,点了点头。
昨天他从巷口捡了人回府,几乎是前脚刚到,后脚就接到消息,说大将军秦恭在府中遇刺,虽无性命之忧,可是不小心走脱了刺客,已差人禀告了雍帝,估计很快便要全城戒严搜捕。
秦恭非但是当朝大员,更是国家柱石,多年来虎踞北边,在百姓口中素有“万里长城”之称,何人胆敢行刺于他?刘瞻低下头,看见自己捡来这人那一袭黑衣和满身的血,心里猛地一沉,知道自己捡来了一个大麻烦。
萧宏义紧跟着又道:“听说殿下昨天夜里,带了一个受了伤的人回府?”
刘瞻见自己昨天夜里才捡到人,今天早上萧宏义便找上门来,意味不明地笑笑,“舅舅消息当真灵通。”
他得知秦恭遇刺的消息后,瞧着那黑衣人,一时犹豫不决。从小和他一同长大的家仆水生面色发白,“殿下,要不咱们把他扔回原地吧?”
刘瞻瞧向他,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想到那条小巷,眼前忽然又出现了那只昏黄的纸灯笼,它在风雨之中哗啦啦地摇着,里面那团忽明忽暗的光,仿佛一只眨动的眼睛,在默默无声地凝视着他。
“把他抬床上去罢,”他吩咐道:“再去找个医者€€€€不要传太医,在城中随便找个大夫,蒙上头请来府里。记着,不要让人瞧见。”
萧宏义长叹一口气,“我的好殿下,你可是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啊!”他起身焦躁地转了一圈,“他是何人,不必我说了罢?你怎么能把他留在自己府上?这岂不是引火烧身了么!”
“舅舅稍安勿躁。”刘瞻喉咙发痒,偏过头又咳嗽几声,端过案上的热水抿了两口,“现在全城都在搜捕刺客,人若是从我府中交出去,那岂不更是惹一身骚?如今立储大典刚过,正是敏感之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人已经在我府上,不如先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夜里,大夫找来之后,当着他的面,解开了那黑衣人的衣服。只看正面,似乎这人受伤并不太重,只手臂上有几处烫伤,烫烂了皮肤,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和衣服粘在一处,本来已不再流血,可待一寸一寸揭开衣服后,露出的那一截手臂已血肉模糊。
等把人翻到背面再看时,大夫与刘瞻不禁一齐倒抽了一口气。那人后背上有一处箭伤、两处刀伤,皆深可见骨,伤口处被雨水泡得烂了,发白发肿,一道道血线正从里面蜿蜒着爬出来,刘瞻瞧着,不禁想:不知这人能活过今夜么?
可最凶险的还是他脖颈侧面的那道刀伤,大夫一面替他止血,一面感叹:“若是再偏半寸,这人就没命了。”
刘瞻知道,大将军府遭了刺客,消息传到父皇耳中,定然全城戒严,若是耽搁得久了,迟早露出破绽。等那人伤口被草草处理好,敷上了药,他便忙差人将大夫送到城门下,等天一亮便即出城,又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拿着远远离开。大夫身上没有受伤,又有他府中人照应,料来出城时也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杀人灭口的念头在他心里转过一瞬,可他随即便想:为救一人而杀一人,那还不如当初不救此人便是。
送走了大夫,刘瞻看向床上这人,伸手一摸,发现他竟比自己烧得还热,好像一块烙铁似的;又探他鼻息,若有若无,仿佛一根细丝,怕是过不多时便要断掉。他收回了手,一面瞧着这人,一面心中暗道:现在府里再没别的大夫,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本以为这人十有八九活不下来,可到了后半夜,这人竟然挣扎着要起了水喝。刘瞻对他的生死有几分挂心,便没去睡觉,拿了本书在他旁边坐了一夜。听他要水,微微一惊,随后又是一喜,忙让下人扶起他的头,给他喂了小半杯水,竟然就此救活了过来。
早晨时这人身上烧虽未退,可呼吸已渐渐稳了。窗外,一轮红色的太阳从满城秋雨中挣出湿漉漉的身体,红色的光透过窗棂,一条条地打在这人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刘瞻默默瞧着,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萧宏义定住脚步,急得脸上发红,“你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下此人,后患无穷!你听舅舅一句劝,赶紧将这人送出府去,找个背人的地方偷偷扔了,不然这火迟早烧到你身上!”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丝毫不懂刘瞻为何在此事上这般固执,“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呢!我能收到消息,别人就收不到吗?不是舅舅吓唬你,说不定现在你把刺客藏在自己府里的消息已经在谁的案头上了!”
“若是现在发难倒也罢了,最怕的是现在不发作,一直把这个把柄捏在手里,往后不定什么时候再忽然抖出来……那才是后患无穷!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刘瞻低头玩着手中的茶杯,“舅舅,人既然已经经了我手,此时别说是我将他扔回巷子里,便是即刻交与刑部,那也是一样的。难道我还能脱去干系不成?况且我将人留在府上,说不定能套出他的目的和身份,到时反而还能说得清些。”
萧宏义闻言一愣,怔怔地瞧着他一会儿,随后忽然用力摇起头来。他感到自己无论说再多的话,都好像石沉大海,或者他本来就正在对着一块石头说话。他紧盯着刘瞻的两眼,沉声说道:“生死大事,殿下,可不能心慈手软。”
刘瞻搁下茶杯,“舅舅放心,此事我自有掂掇。”
萧宏义见劝不动他,不再多说,长叹一声拂袖而去。刘瞻又独自坐了一阵,刚刚起身,便见水生跑过来,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喜是忧,朝他叫道:“殿下,那人醒了!”
影七睁开眼,第一眼便瞧见锦帐华帷,绣帘罗绮,旁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瞧他醒了,拔腿便往外跑,身子转到一面猩红色的屏风后面,只剩下急促的脚步声。
他心里一惊,迅速清醒过来,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这是在雍人家中!
他想要起身,可随后身上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天旋地转,光影摇动,双耳之中隆隆作响。一瞬间的功夫,他头上已遍布冷汗,心脏咚咚地跳着,从四肢间传来一阵脱力感。
在一阵晕眩之中,他确认手脚虽然无力活动,却未被绑缚住;伤口被人处理过,包扎止了血,只是因为自己一动又变得湿漉漉的,血腥气传出来,能嗅到药粉的气味,不带毒性,只是寻常的金疮药而已。
屏风后又传来脚步声,这次由远及近,从一道变成了两道。影七一面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一面去舔藏在牙齿间的毒药。
可他随即心里一凉€€€€藏药之处空空如也,自尽用的毒药已被人取了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身上又溻出一层冷汗,眼前终于看清了东西,他不动声色,牙齿抵在舌头上,微微转头,向着屏风望去。
他瞧见方才那个小厮,还有他身旁一个身着华服、面色苍白的人€€€€他识得此人,那是雍帝长子,晋王刘瞻。
影七瞧见屋内装潢,已知是富贵之家,却万没想到自己竟落在了这般人物手中。瞧这主仆二人皆无功夫傍身,何况素来听闻雍帝长子身体孱弱,今日一见果然非虚,如此距离,他想取此二人性命易如反掌,可是€€€€
他轻轻抬了抬手,却半分也没抬起来,只是又出了一身冷汗,将衣服洇得透了,伤口被汗水一溻,愈发痛入骨髓。
眼瞧着这两人离他只剩下数步之遥,影七无法,只得使出全身的力气,在舌头上狠狠一咬。
随后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疼痛,在身上其余各处的剧痛面前,几乎感觉不到,嘴角里漫出铁锈腥味儿,可数个吐息之后,他仍活得好好的€€€€可怜他竟是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他嘴角缓缓流出两道血迹,刘瞻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两步抢上前去,按着他的下颌逼他张开嘴来。瞧见他舌头上的伤口后,一种比愤怒更为激烈的情绪摇撼着他的身体原地晃了两晃。
他压抑住心绪,沉声道:“你不必如此。我若是想对你不利,将你交给刑部、大理寺便是,何必费心救你?”
影七无力地张着嘴,心中惊疑不定。看来对方已知道他的身份€€€€前一夜刺杀秦恭之人的确是他。可是这个雍国的大皇子,究竟为何会救下他这个行刺了雍国大将军之人?
刘瞻松开了他,影七费力地合上嘴巴,看见刘瞻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瞧着自己。这眼神让他感到有几分熟悉,他在疼痛之中吃力地回忆着,他在何处见过这双眼睛?
正思索间,忽然,刘瞻伸出手,按在他嘴角上,拿手指把他下颌的血迹一点点擦去了。影七想要偏过头躲开,却没有力气,只有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任他动作,身上的肌肉绷起来,伤口因此而涌血更甚,他却顾不上,因为€€€€
忽然之间,他猛地想起了这双眼睛,想起昨夜那条下着雨的漆黑的小巷,进而,他想到了……
他忽然不可自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在人生的短短二十三年之中,他学到的都是如何麻木自己,摒弃一切的思绪,让身体渐渐与周围的黑暗融于一体,真正地成为一个影子。可是现在,一阵巨大的痛苦在他的身体当中轰鸣,他一霎时惨白了脸色,抖得如同风中的稗草,鲜红的血从他身下的床褥向着四面八方缓缓爬去。
他的主上不要他了,他痛苦地想到,不仅不要,还要杀死他。
第八章
那一日狄震从猎场出来,影七瞧见他面色不豫,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主上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问。
夜里回到驿馆,他守在门外,听主上发了好一通火,孟孝良低声劝道:“太子息怒。雍帝不在朝中,反而特意选在猎场接见咱们,是为着什么?”
主上声音带着愠怒,“为着什么?无非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罢了!还能是为着什么?”
“非也非也,”孟孝良声音微微抖动,看样子摇了摇头,“雍帝先示我以军容之盛,又显露一手骑射之技,太子试想,难道他是为着炫耀么?”
主上没有出声,似乎正在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