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下凉州 第7章

平日里大臣觐见雍帝之前,总要先觑一眼赵多的面色。若是见他笑容可掬、满面春风,心里便是一松;若见他眉头紧锁,微微摇头,心里便是一紧。袁沐一面问,一面瞧着赵多的脸色,见他两道眉头深深皱起,嘴角向下撇着,暗道:看来是祸非福。

赵多对二人见了礼,随后道:“国家大事,仆岂敢与闻?请二位速至紫宸殿议事,到时便知。”

袁沐见他不肯透一点口风,更感兹事体大,不敢耽搁,便即往紫宸殿赶去。刘瞻也作同想,跟着一起加快了些脚步。

这时云浓风紧,空气中带着一种憋闷的潮气。刘瞻仰面瞧瞧,但见铅灰色的云低低压在房顶上,虽是正午,却瞧不见太阳,只能瞧见云层后面朦朦胧胧一轮土黄色的光晕。

一场暴雨要来了。刘瞻忽然想起一月之前捡到十四的那个夜里,也下着瓢泼大雨,不知这一次,漫天风雨又要带来什么消息。

进入紫宸殿,几位宰相早已端坐在里面,刘瞻粗粗扫过,见到秦恭竟也在列,心里忽地一跳€€€€看来袁沐说的不错,北边果真有大事了。

本朝召对延英,按制只有宰相几人与注记官可入阁与闻,从无亲王随侍的先例。刘瞻猜想是凉州生变,这才破例传召自己,对几位宰相一一见礼后,自觉坐在外侧。

两人落座后不久,雍帝便至。他铁青着脸,将一份战报拍在案上,“诸公,自己看罢!”

几人纷纷传阅军报,刘瞻最后一个拿到,低头一看,夏人竟发大军进逼瓜州,将郊畿劫掠一空,更又围城数日不去。为首大将,乃是素有草原第一猛士之称的贺鲁涅达。

半晌无人出声,过了一阵,尚书令刘景当先开口。

“今春,我大雍与夏歃血订盟,约定两国交好,互不相侵。为表诚意,首开边贸,让两家互通有无;更又重馈厚遗,所赠金银,何止百万?珍奇异宝,更不知凡几。只为塞尘不起,边境无事。”

他为雍帝胞弟,因此说话时无甚顾忌。只见他沉着脸环顾众人,手敲桌案,直言道:“才不到半年过去,葛逻禄竟胆敢撕毁盟约,人之无信,乃至于此!莫不是以为我大雍当真无人么?”

说罢,看向雍帝,要听他如何处置。雍帝脸色如生铁一般,两手搁在案上,微微攥起,却不说话。

中书令陈潜接着道:“往年每到这个时候,边境总有些龃龉。盖因长城以北,他那边秋高马肥,兵势正盛;长城以南,这边又正值谷稻结穗,屯田的军士要下地收获不说,夏人趁我稻熟之际南下劫掠,所获自也远胜往日。”

他虽已至花甲之年,和秦恭同岁,可面白无须,并无半分老态,举手之间,略有几分轻佻,众人早已习惯,只刘景素与他不和,闻言冷嗤一声,“右相所言,莫非是说夏人入寇,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非也,”陈潜转向雍帝,“陛下恕臣直言,形势如此,一纸盟约恐怕未必济事。今秋早寒,夏人无过冬之策,是以胡马南侵,倒也不足为怪。狄罕联结草原诸部,兵马正强,岂会安居?即便订盟,今岁不战,明年不征,到了后年却也逃不过去,还望陛下早做打算。

刘景听他言语之间似有一战之意,倒与自己相合,勉为其难赞同道:“皇兄,臣弟也赞同右相之论。”

“前者国家同夏人订盟,是因天下初定,百姓亟待休养生息……”侍中蒯茂从旁开口,他年过古稀,须发尽白,脸上皱纹密布,俨然一张古树树皮,两只眼睛似睁未睁,即便正在开口说话,众人从旁看去,仍疑心他已打起了瞌睡。

“若是轻起战端,敢问陛下,钱粮从何而来?”

他掰着手指,细细算起账来,“国初以来,百废待兴,朝廷劝课农桑,减免了许多地方的赋税,这是其一。各地治官署、修学校、辟农田、兴水利,耗资甚巨,这是其二。陛下修缮殿宇、建造行宫、筑封禅台,大兴土木;秋夏出行,冬春射猎;为食荔枝,八百里马蹄相叠……这是其三。陛下岂能不虑?”

他说到后来,矛头隐隐指向雍帝,众人听来,无人敢吱一声,雍帝轻轻咳嗽,错开眼去。

蒯茂说完,便即阖目而坐,看着似乎当真打起了瞌睡。中书侍郎褚和接着道:“陛下,眼下胡氛日亟,固然是我心头之患,然而左相所言,还望陛下三思。”

他声音琅然,如鸣€€环,对众人侃侃而谈,颌下一部美髯微微扬起,令人心旷神怡,“如今各处都要用钱,国帑空虚,便说那黄河水患,久已成灾,从先丞相王文昭公时起,便有治水之议。惜乎彼时国家战事频仍,无暇他顾,只得暂时搁置,为害至今,许多地方水位甚至已超出城墙,全凭一道堤坝拦着,已是危如累卵。”

“前年朝廷刚刚定下了宽河固堤的百年之计,一旦动工,所征民夫,在数十万之间;所徙百姓,更不下百万之众!陛下若在此时出兵,若不征调大军,则无济于事,明年胡人定又卷土重来;若果真大军致讨,恐怕縻费巨亿,这个无底的窟窿,不知到时拿什么来填?”

他这一番话,正说中雍帝心事,雍帝深深叹一口气,转向秦恭,“敬仁,你如何看?”

秦恭身形笔挺,坐如青松。他侧颈伤口本就不深,现在已只剩下淡淡的疤痕,闻言正色答道:“陛下要战,臣愿统貔貅之师,蹀血虏廷,以宁靖圣朝。陛下若不战,臣也可据城自守,保北境无事。臣为武夫,是战是守,全凭陛下圣裁。”

雍帝不语,一时间沉吟未决。见状,从方才起便一直未出声的袁沐从旁道:“陛下所虑者,虚竭民力乃心腹之忧,胡马南窥为肘腋之患,一者缓,一者急。”

他方才默不出声,察言观色,早号准了雍帝的脉,“依臣看来,心腹之忧可徐徐图之,肘腋之患却易生变!此患不除,葛逻禄年年犯我边鄙,便是想要休养生息,如何可得?”

“正是!”刘景切齿道:“数年以来,北境山夷纷然,年年皆来掳掠,凉州边民苦不堪言,多少人携儿带女、举家而逃,漫山遍野尽是无人耕种的荒田。其地既穷,又有养兵备胡之费,全赖朝廷济以钱粮,才维持至今。此便如人身上生疮,流血不愈,虽暂时无事,可长此以往,将如之奈何?”

“今我大雍控弦百万,皇兄威加海内,内有贤臣,外有良将,为子孙后代计,何不毕其功于一役,令胡尘不起、四境皆安,那时再休养生息不迟!”

雍帝神色微动,转头看向刘瞻,“晋王,你怎么看?”

刘瞻心神一整,当即起身,沉吟片刻道:“儿臣也赞同大将军之论。不论是战是和,总要保凉州无事。”

窗外忽然传来隆隆一阵雷声,将他后面的话吞了进去。他微微低下头,仍是未看雍帝的眼睛。

但听得“哗啦”一声,大殿的窗户忽然被吹开,一阵狂风乱卷,殿中灯火一齐深深伏倒,拉长了身子,仿佛一面面在风中扑棱棱€€动的小旗,一瞬间便被摘去了一半。

殿内忽地一暗,大风随后而至,霎时将诸人袍袖灌满。案上那张军报飞出去,连跌几个跟头,拍在朱红色的廊柱上,犹自响动不止。

刘瞻在这风中嗅到一阵水汽的湿潮,混合着尘土的香气,最后,又嗅到一股似有还无的血腥气味。他听到前面传来细微的声响,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战栗,却并非是因为害怕,反而好像正隐隐期待着什么。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

窗外,滚雷砰訇声如截铁,电火穿云翻似金蛇,雍帝沉重地叹了一声,推开桌案,缓缓站起。

殿内诸人之心也被悬起,几双眼睛一齐落在他身上。又一道雷声滚落,在窗外炸开,却仍不闻雨声。

“欲致太平,总不如意。”雍帝淡淡道:“那就和他碰一碰罢。”

他此话出口,轻飘飘一句,可落在地上、落在殿内诸人心中、落在大雍的九州万方之地,却足有千钧之力,轰然而响。从此以后,长城内外,不知要洒下多少鲜血,更不知有多少血性男儿从此扬名立万,又有多少孤儿寡母泪涌如泉。

第十二章

此时正值深秋,葛逻禄兵强马壮,雍帝虽已决意发兵,却不得不暂避其锋芒,只令秦恭先行北上,都督河西诸军事,招募乡勇、训练士卒,待明年开春再征发大军,与葛逻禄放马草原,共逐一鹿。

秦桐也换了防区,转去武安折冲府任果毅都尉,这时候已随其父一同到了凉州。刘瞻动身稍晚,但转眼也到了启程之期。临行前一晚,舅舅萧宏义又来到府上。

“舅舅请坐。”刘瞻身着常服接见了他,坐下来后轻轻咳嗽两声。

自从立储大典那天他咳疾发作,之后反反复复总不见好,萧宏义听着甚是揪心,叹了口气,“塞北苦寒,听说现在已下起雪了,殿下这身子骨,不知道能不能受住。”

刘瞻自请都督凉州,事先从未向他透过口风。当日萧宏义得知此事,简直如遭了晴天霹雳,同其姊妹萧氏一样,也以为是雍帝要为太子扫清障碍,这才将刘瞻外放边远之地。后来听说去凉州之事竟出自刘瞻主动要求,更是大惊失色,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如今战衅将开,凉州首当其冲,刘瞻却自请都督凉州,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萧宏义夜不能寐,与族人筹之再三,可谁都知道木已成舟,想要陛下收回成命,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况且刘瞻在此事上格外坚决,他主意已定,自己虽是他舅舅,却也无从插手。

刘瞻宽慰他道:“每年秋冬之交总是要病上一阵,等过些天自己就好了,舅舅无需挂心。”他见萧宏义对自己一片关爱之情,微微一笑,“此处只有咱们舅甥二人,舅舅不必再以‘殿下’相称。”

“你有主意,舅舅劝不住你,唉……”萧宏义改口,又叹了一口气,“听说那边药材短缺,我刚拉来小半车,都是你能用上的,你着人装上车,明日启程时一并带上吧。”

刘瞻心里一热,还不及说些什么,便听萧宏义又道:“临行之前,舅舅还有句话想嘱托你。”

他还未开口,刘瞻已猜到几分,脸上仍带着笑,神色却冷了些。

“你去凉州,已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事情了。凉州虽不是什么好去处,可凡事皆在人为,总还是有些转圜的余地。”萧宏义认真道:“此行在即,舅舅有肺腑之言相告。你在那边,重中之重的两件事,一是要多挣功名,二是要广结边将。你可明白?”

刘瞻笑笑,“刘瞻愚钝,舅舅不妨将话说清楚些。”

“人啊,有时就像树。人有了功名,便好比树有了根。功名大了,便好比根扎得深了,这树才能长得枝繁叶茂。”

“可你的枝叶繁茂了,别人瞧着,难免生妒。”萧宏义看着刘瞻,继续道:“所以说,要多结交些朋友。朋友多了,便好比把根扎得多、扎得远,这样树长得再大,也能立得住、立得稳,不怕风雨拍打。往后若是在军中上上下下都有朋友,咱们萧家这棵大树,也就不愁在朝中让人给轻易撼倒了。”

他说着,两手捧在胸前,虚虚一抱,拢成树冠的形状。刘瞻冷眼瞧着他,方才心中那一点感动早一扫而空。他听了萧宏义话中之意,已然不喜,见他如此动作,更觉烦恶,喉咙一痒,便要咳嗽出声,被他生生忍住,只胸口鼓了两下,发出些含混的气音。

“舅舅所言,我都记下了。时候不早……”刘瞻勉力平稳了声音,正待送客,萧宏义却道:“等等,我还有一事。”

刘瞻右手攥成拳头放在嘴边,用力咳出两声,喉咙里的痒意却未止住,勉强道:“舅舅请讲。”

“先前捡来那人……”萧宏义压低了声音,紧盯着刘瞻两眼,“听说你一直养在府中,这些时日,甚至还让他到处乱走。王府里人多眼杂,你难道不怕叫人瞧见,不知又要传进谁的耳朵里了。”

“舅舅说的莫不是我府中新来的鹰侍?”刘瞻微微一笑,因为强忍咳意,声音有些发抖,“父皇赏赐于我的那只海东青,府中无人会照料,恰好水生有个远方的族弟,曾和人学过几天训鹰之术,对海东青也曾有所耳闻,我便将他招入了府中。他在来京路上,和人起了些冲突,身上受了点小伤,我破例让他在府上休养,现在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萧宏义一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刘瞻找的这套说辞,虽然稍有不通之处,但大略上也还说得过去。他愣了一会儿,才道:“既如此……你这‘鹰侍’,可要随你同去凉州?”

刘瞻点头,“自然。”

其实他方才所说,倒有一句的确是真的。那日宫使将海东青送来府上,府中下人无人见过此鸟,一时竟有些无从下手,可打开笼子之后,那鸟竟直接跳到十四手臂上,朝他轻轻叫了一声。

刘瞻一愣,随口道:“这鸟和你倒€€€€”

他话音未落,忽然意识到,十四是从草原来的。

这念头方一生出,他心思又是一转,随即想到,听闻狄震在出使之前,曾在席间当着众人之面杀了手下一个死士,更兼从前便有他豢养死士的传闻……莫非派十四来刺杀秦恭之人,便是狄震么?

刺杀秦恭,和这次大举南侵,这中间有没有关系?

他两眼紧盯着十四,眼瞧着他一手托着海东青,在自己的注视下,先是一怔,随后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神色微微一变,脸上血色褪了下去,低下头不敢再瞧自己的眼睛,隔着衣服也能瞧见身上肌肉都绷得紧了,恐怕他所料不错。

刘瞻压下心绪,敛去神情,只若无其事地道:“既然此鸟与你有缘,便烦你照料一二了。”

十四抿起唇,手臂上的海东青微微弯过脑袋,睁着两只黑色的圆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唉!”萧宏义又气又急,又颇感无奈。他不明白刘瞻为何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刺客。

“你之前说要试探于他,不知可探出什么来了?”他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扳指,无力道。

“对幕后主使,倒是有了几分头绪。”刘瞻胸中渐渐由痒入疼,又压抑着咳了两声,“我让他在府中自由走动多日,他倒也没动其他心思,其实……罢了。舅舅放心,我自有计较。”

“这么些天,我对此人只闻其名,未得一见。”他虽让萧宏义放心,可萧宏义如何能放得下,“如今临行在即,何不唤此人出来,也让舅舅瞧瞧他长了几只眼睛。”

刘瞻叹一口气,知道若是不让他见到人,他怕是从此之后夜里都睡不着觉,便吩咐道:“唤十四过来。”

影七经人传唤,进得屋中,正瞧见刘瞻与萧宏义相对而坐,萧宏义愁眉苦脸,刘瞻神情疲惫,脸上有几分无奈。

他自知这时自己身份是晋王府中的家丁,因此见了萧宏义便向他见礼,“见过员外郎。”

萧宏义见他识得自己,以为刘瞻曾向这人提起过他。却不知其实是影七从春天随狄震一同来到长安,到中秋夜刺杀秦恭的这半年里,早将在朝的京官一一记下,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人身高近八尺,骨架不大,可筋肉结实,眼中光芒内敛,要么胸无城府,要么就是城府极深之人。

一个胆敢刺杀他大雍大将军的刺客,是其中哪个?

萧宏义心中忧心更甚,瞧瞧刘瞻,又瞧瞧那刺客。端详一阵,忽然惊觉这人高额秀鼻,剑眉星目,初看时不觉如何,再一看其实生得甚是清俊。他心里一沉,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忍不住暗暗揣摩:总不会是坏在这儿了吧?

他心乱如麻,意有所指地对刘瞻嘱咐道:“殿下在北地,还要多加小心才是。我……唉!我就先告退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又看了影七一眼,才迟疑着离开。

刘瞻等他走出屋外,再忍不住,手按胸口,大咳起来。

他咳得甚是用力,一声一声,全无止歇,额头上鼓起了几根细细的血管,从那上面淌下汗来。

影七站在一旁,只觉他好像要把肺震碎了咳出似的,不免有几分不安,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刘瞻手上。

刘瞻接过,可他大咳不止,杯子一拿到手上,里面热水便洒出大半,勉力凑到嘴边,却喝不进去。他心中烦躁,干脆将杯子放在一边,不料却没放稳,剩下的小半热水也洒出来,茶杯打斜转过一圈,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炸成碎片。

刘瞻攥紧了前襟的衣服,一声声咳嗽好像金铁相击发出的鸣声。

他知道十四就在旁边,可他只站在原地,即便见自己咳成这样,也仍同自己礼貌地保持着距离。方才那一杯热水已是他对自己最大的善意,他二人之间,看来可说是“杯水”之交。

刘瞻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由自己新想出的词语,不由得想要苦笑,可一声声咳嗽脱口而出,让他实在无暇他顾。

没来由的,他想起刚才从十四手中接过茶杯时,自己这只冰凉凉的手碰在他指尖上的温热触感,然后更加没来由地暗暗想:若是此刻在他面前咳得要死的是他那主人,他又待如何?

这念头只在心中转过一瞬,他随后便想:他能为那人去死,别的还有什么不能为他去做的?我想这个又做什么?与我可有半点关系?

思及此,他心中莫名涌起一阵轻飘飘的愤怒,却不知是生谁的气。这愤怒转瞬即逝,可余韵却带着几分酸楚,他仍一声声地咳着,停不下来,手指绞紧了衣服,背上溻出一层冷汗。

忽然,从后心处涌来一股热流,随后他胸口的滞闷之气竟忽然平了。刘瞻本能地猛吸进一大口冰凉的空气,喉咙里痒意渐止,带着几分困惑回过头去,正对上一双略带担忧的眼睛。

他心里一颤,一时忘了道谢。

影七退后一步,低声道:“冒犯了。”

刘瞻瞧着他,心中回忆起刚才贴在自己冷汗涔涔的脊背上的那只比热水还要更热的手掌,一只手在身侧攥成拳头,若无其事地道:“没事,还要多谢你。方才那是什么功夫?”

影七答道:“是导气之术,可以稍稍理顺阴阳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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