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纳喇波光周旋片刻不难,但先前一番交手,他已摸清其底细,知道自己若未受伤,五十合内定能取了此人性命,心中微觉不甘。
说来也怪,他从前杀人之时,有时事遇蹉跎,一时未能得手,他也并不觉着如何,只窥伺在一旁,再觅良机便是。可这会儿他却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不需等援军赶来,他定要亲斩纳喇波光这个夏人大将于马下不可。仓促之间,他自己也不知他生出这个念头,是为了秦桐、为了那些对他敬而远之的雍军同袍,还是为了他自己。
身上的疼痛愈发明显,他持刀的右手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不敢教纳喇波光看见,便驱马向一旁闪去几步,顺势侧过了身,将右手藏在身后。可他脸色泛红、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却无论如何也藏不来。纳喇波光瞧见,撇开嘴轻蔑一笑,“怎么,这就不行啦?我才刚刚活动开筋骨,正要展展拳脚呢。”
张皎仍是一言不发,借着这个时机不住吐息,可是却是杯水车薪。他见休息的这片刻功夫间,纳喇波光目光飘忽,似乎是筹划起了突围之事,不敢怠慢,只得再挺刀上前。
只是这次他再一出刀,纳喇波光一眼便瞧出他动作放慢了许多,刀剑相交,更觉他腕上无力,心中明镜一般:他方才刀势骇人,却毕竟不能久持,用不多久便要败在我手上了。
他先前被张皎压得喘不上气,手中刀剑只能堪堪防护自身,没有向他攻上一招,这时见张皎不支,登时反守为攻,为求速胜,顾不上爱惜手中这把宝剑,只把它当做寻常兵器使用,连劈带刺,剑剑贯上了十分力气。
他既已使出全力,张皎如何抵挡得住?勉强接下几招之后,手上忽地一软,险些握不住刀,忙向着纳喇波光虚劈出一刀,趁势一扯缰绳,拨转了马头向后便跑。
纳喇波光先前同他斗了那么久,身上又挂了彩,自是不肯轻易将他放过,打马便追。张皎座下马跑得不快,片刻的功夫便被他追上,纳喇波光喝道:“死!”话音未落,一剑刺向张皎后心。
他一剑发出,剑尖还未碰到张皎,心中忽地一亮:他这匹马先前从崖上一跃而下,如履平地一般,怎么会这样轻松便被我追上?
他这念头刚在心中转过,还未及再生出第二个念头,便见张皎在马上忽然一矮身,像是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躲开他这一剑,同时一勒缰绳,放慢了马速,同他并辔而行的一刹那,右手横刀忽地向他腰间一抹。
纳喇波光大惊,情急之下故技重施,忙又从马上跃下,可这次却没那么幸运,虽然避开了致命伤,却仍是被张皎一刀在肋下豁开了一道口子,登时鲜血长流,在地上摇晃两下,方才站稳。
张皎也翻身下了马,刀交左手,两步踏上。
他先前为狄震影卫,多行暗杀之事,马战其实并非所长,只能使出五六分力。同纳喇波光在地上相搏,登时又占了上风,刀刀进逼,直逼得纳喇波光不住后退,肋下血流如注,一时将一整条左腿都染成了红色。
张皎胸中发紧,张开了嘴,大口喘着气,手上却连连进招,不给纳喇波光一点还手之机。忽然,他左脚向前踏出一步,长刀直取纳喇波光面门,被他举剑格下,右腿却忽地飞出,正踢在纳喇波光肋下伤口之上。
纳喇波光吃痛,呻吟一声,向后猛退,张皎却又猱身而上,紧贴上来,趁他立足未稳的功夫,两手握住刀柄,长刀向前急送,但听得“嗤”的一声,三尺来长的刀身全都没入进去。
纳喇波光踉跄两步,手握刀柄向后便倒,一只大手伸上前来,对着张皎虚虚一抓,却未抓到什么,肥大的身躯倒在地上,传来“咚”的一阵闷响,随后从雍、夏两国兵士之间传来一片惊呼之声。
张皎却也支持不住,一跤跌坐在地上,扶着右手喘息不止。他先前损耗过巨,坐下之后,一时只觉天旋地转,目不视物,但也知现在正在战场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跌了回来,两边太阳穴咚咚直跳,胸中气血翻涌,从口中隐隐传来一点血腥气息,似乎想吐,却又吐不出。
模模糊糊间,他忽地瞧见一个人靠近了自己,身上似是穿着夏人军服,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能瞧见他手中的刀光。张皎心中警觉,大睁着两眼,费力地向他瞧去,正辨认间,那片刀光猛然朝着他落了下来。他急忙向一旁滚去,想要避开这一刀,不料身上刚一使劲,从手臂开始,整个右半边身子忽然一齐痉挛起来。
他卧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莫非我杀死了纳喇波光,最后竟死在一个寻常的夏人士卒手里?
--------------------
-蜗牛帅(拔刀)
-众人:大帅不可啊!临阵斩将不祥啊!眼看着就要端午了,这大好的日子,可不能见血啊!况且文案标的可是HE呢,咱们可不能搞文案欺诈!
-蜗牛帅(犹豫)
-左右将领急将大大大量评论奉上,给亲兵连打眼色,亲兵半拥着蜗牛帅坐下并假装不小心地推刀回鞘
-(连着两天都不幸加班到八点半的)蜗牛帅犹有余怒未消:既然诸将力保,人头就暂且寄下吧,哼!
-军师:大帅英明!千错万错,都是老板的错,记一下,速速把暴打前老板提上日程
第六十八章
秦桐料理了先前在前两道设伏关卡中未能随纳喇波光一同突围的败兵,急忙率队向着最后一关赶来。他方才同纳喇波光也有一番交手,知道此人甚是骁勇,虽然已只剩下数百人相随,但困兽犹斗,张皎借着地势之利,未必能拖住他太久,若是自己接应不及,稍迟了一步,恐怕便要让这只煮熟的鸭子逃出生天。
不料他赶来时,正远远瞧见张皎长刀一送,竟是一刀便料理了纳喇波光,不由得一愣,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大喜之余,不觉额头一凉,就此松了口气。
他又打马上前几步,还不等靠近,随即便看到张皎松开了刀,摇晃两下,跌坐在地上,似乎想要站起,却站不起来。一旁,纳喇波光的一个亲兵挥开众人,抢至张皎身旁,怒吼一声,朝着他举刀便砍。张皎躲了一下,竟没躲开,眼看着那人手中的刀就要落下,秦桐手比心快,身在意先,拈弓搭箭,一箭将他射翻。
“张皎!”秦桐奔到张皎身前,翻身下马,“哪里受伤了?”左右亲兵拥上来,将他二人护在中间。
张皎摇摇头,渐渐看清了他,却仍坐着没动,“我没有受伤,纳喇波光应该已经死了。”
秦桐上下瞧瞧,见他身上似乎确实没有伤口,愈发吃惊,闻言忙去一旁查看纳喇波光是生是死。却见他躺在地上,胸腹间插着一柄长刀,露出的一小截刀刃上沾了鲜血,想来是方才那柄刀将他贯穿之后,因他倒在地上,刀身又退回了数寸。只见他大睁着两眼,嘴角挂血,却已不再流出,显然已经死去,秦桐微觉可惜,暗道:只可惜美中不足,没能生擒此人。
张皎先前与纳喇波光一番激斗,到得后来,他身上疼痛难忍,手脚已经没有了力气,全凭一口气在支撑,那当口他若不是杀死了纳喇波光,就只有为其所害,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最后那一刻时,他心中也生出了生擒此人的念头,可随即便在心里暗暗摇头,一得机会,便即一刀刺入,不敢有分毫犹豫。
长刀贯穿了纳喇波光身体时,纳喇波光拼着最后的力气,还曾抬起右手,挥剑刺向了他。幸好他那时多处内脏已被洞穿,再加上张皎怕他一时不死,一刀刺入之后,有意握着刀柄,手腕猛地一转,将长刀在他身体当中旋过半圈,将他伤口处搅了个稀烂,纳喇波光身上霎时脱了力,虽然有心作最后一击,手上却软了下来,只堪堪将宝剑抬起数寸,擦着张皎的前襟划了过去,张皎这才没受什么伤,不然未必还有什么抵挡的力气。
秦桐让人收起纳喇波光的尸体,转身回来,见张皎仍坐在地上,脸上红潮退去,露出一片苍白之色,胸口微微起伏着,喘得不算厉害,放在常人身上也不算什么,但放在他身上便有几分不大寻常了。
秦桐走上前去,低头看着他,“当真没受伤么?”
张皎摇摇头,“只是有些累。”
秦桐皱皱眉头,随即想起张皎身上带伤,身手和从前自是不能相比,连两石弓都拉不太开,不觉恍然,可随后心中一震:这种情况下,他是如何杀死纳喇波光的?
一愣神的功夫,背后忽然响起一道风声,秦桐吃了一惊,不待回头去看,身上忽然被一股大力扯了一下,他登时站立不住,一矮身向前栽去,踉跄着跪倒在地,同时一杆羽箭带着尖锐的哨音擦着他头顶飞过,打在他面前的石壁上,“咚”的一响,被石头弹开,落在地上。
张皎松开了他,右手垂落下来,随后左手从身前环过,将右臂死死按在腰间,拧过身去,将右半边身子抵在地上,牙关紧咬,现出些隐忍之色,额头滚下冷汗,浑身上下都微微抖着,却没发出声音。
秦桐看了他一眼,来不及说些什么,忙回过头去,见一个夏人士兵不知何时爬上了对面石壁,正躲在一颗石头后面,眨眼间的功夫,已搭上了一箭,又瞄准了自己这边。
那人位置甚是隐蔽,发出第一箭时,秦桐的几个亲卫一时竟无人察觉。他们见秦桐险些遇刺,不禁大惊,忙向这一箭发来处看去,也瞧见了此人,于是大呼出声,纷纷向他射箭。那人顶着箭雨,只好缩回石头后面,不敢探头。
“两个人跟我来,剩下的都留下!”秦桐从腰间摘了弓在手,另一只手从箭囊中摸出一支箭来,搭在弦上,却不引弓,疾步穿过谷底的一伙斗兵,向着对面石壁而去。两个亲兵随侍在侧,一左一右地护卫住他,一见有人靠近,便射出一箭。
留下的几个亲兵奉命挡在张皎身前,见几个夏人士兵一拥而上,一时无法再顾及对面射箭那人,纷纷拔刀在手,同夏人近身相搏。
谷底极为狭窄,没用多久秦桐便抢至石壁底下,仰面上望,却瞧不见那个夏人士兵。但他先前不曾错开视线,知道这人没有改变过位置,仍在那块石头后面,于是一面引满了弓,瞄准那块石头,一面寻了一个缓坡向上而去。
那人知道秦桐就要杀将上来,岂会坐以待毙?忽地探出头来,就要向秦桐射箭。但秦桐早有准备,见他露头,手中这箭即刻发出,那人急忙一缩脖子,堪堪躲开,却不敢再从石头后面探头出来。
秦桐缓缓逼近了他,打个手势,让一个亲卫绕到另一侧,和他一起向上爬去,不觉间已离那人十分近了。那个夏人士兵见势不好,忽地从石头后面一跃而起,向着秦桐扑来,被秦桐一刀砍翻,骨碌碌地滚下石壁,登时便被谷底的乱蹄踩成肉泥。
秦桐站在石头上面,见此处视野开阔,将下面的作战双方尽收眼底,便站定不动,并不急着下去。他见大局已定,先瞧向张皎处,见他没有再遇见什么危险,反而还背靠着石壁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握在左手上,似乎是有再去冲杀之意,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后低声说了句什么。
一旁亲兵没有听清,忙问:“将军说什么?”
秦桐摇头不语,张弓射死了一人。
那日他一怒之下对张皎说了重话,事后想起,自己已暗暗有了几分悔意,但比起心中愠怒而言,毕竟微不足道,便也没去管它。不料第二天的时候,从到凉州之后便害了重病、多日来始终闭门不出的刘瞻竟然扶病出府,找他说起了此事。
秦桐对刘瞻同样心中有气,因此这次刘瞻回到凉州,虽没摆接风之宴,但大小官员都去了刺史府上问疾,秦桐却没去过一次。他知道刘瞻身是亲王,又兼领了凉州刺史,自己算是他的属吏,长官有病,他不去探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他父亲为此还对他发了火,可腿长在他自己身上,秦桐恭谨受教之后,仍没向刺史府中踏入一步。
这次刘瞻自己来找他,秦桐微觉意外,只不冷不热地对他见了一礼,随后便不出声了。他瞧见刘瞻面色发白,走路的时候恨不能一步三晃,知道他病还未好全,却也并不出口关心,只冷眼瞧着他,等他开口。
刘瞻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抬手擦了擦汗,对他道:“我将张皎窝藏在府中,欺瞒于你,始终没教你知道,实是对你不起。我来凉州多日,一直在害病,未及向你赔罪,只好拖到今日身体稍好,才向你补上,若蒙不弃,日后还会再登门拜访。”
秦桐冷笑道:“不敢。”
刘瞻掩嘴咳嗽几声,“我隐瞒张皎的身份,的确是无奈之举,但也的确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换了我也是一样,因此今日我此来只为赔罪,并不求你当真原谅。你原谅了我,那是你胸襟宽广、不计前嫌;不原谅我,也是你身为人子、身为人臣的应有之义。”
秦桐闻言并不吭声,只在心中暗道:那你今日来此是要找我说些什么?
刘瞻低头又咳了几声,继续道:“我此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想问一问你,昨天下午你同张皎都说了些什么?”
秦桐微微一愣,随后“哼”了一声,“殿下既然知道,何必要问末将?”
他听刘瞻问起,以为他已经知道了昨日之事,不料刘瞻闻言摇了摇头,“我是刚才在营中才听闻你为他解围之事,方才未及谢你,我€€€€”
“谢我做什么?”秦桐打断道:“军士比校时出了岔子,我……末将去提醒一下,乃是分内之事。殿下想知道末将对张别将说了什么,回去问他便是。”
刘瞻淡淡笑了笑,“他哪里会说?”
秦桐又冷哼一声,脸上却微微红了,但自觉胸怀坦荡,也不隐瞒,当即便将自己昨日里对张皎说的一番话又对刘瞻说了一遍。
刘瞻听得一怔,随后用力咳嗽起来。秦桐从旁听着,几乎以为他要把肺给咳了出来。过了好一阵,刘瞻才抬起脸,脸色比先前红了几分,面上带着几分薄怒,秦桐瞧见,微吃了一惊,不由得半张开嘴,片刻后又闭上了。
刘瞻叹了口气,再开口时,从声音当中却听不见什么怒意,“我还是先前的话。张皎刺伤了令尊,又从未向你提及过此事,于公于私都对你不起。”
“你是气他也好、恨他也罢,就是打他骂他,那也全由得你,想他也不会有何怨言。可是非曲直、一码是一码,何至于说出如此诛心之语?”
他抬头瞧着秦桐,神情恳切,瞧得秦桐不禁悄悄错开了视线,不再看他。刘瞻坐在椅子当中,身子前后打晃,两手紧紧扶住了扶手,才堪堪稳住,又接着道:“上一次作战时,张皎亲手杀了多少人,身上受了多少处伤,你也知道。他回来时身上衣服都烂了,满身都是血,脱下上衣之后,我瞧着他身上是一道伤套一道伤,不知让多少人、多少把刀给砍在了上面。”
“他那日作战时情形如何,我在营中自是没瞧见,可你秦桐不是瞎子,想来定是看见了的。”他忽然将话说得重了,忙回转了话音,“你自己说,说他会做叛徒,你相信么?狄震、夏人又会相信么?”
秦桐半晌不语,过了一阵,忽然低声道:“我只是想不到,你们两个竟然都骗了我。”
刘瞻一怔,同样默然片刻,随后摇了摇头,看着秦桐,只说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秦桐笑笑,不再说话,扶着刘瞻站起,客客气气地将他送了出去。
他与刘瞻自小一块长大,算来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的情谊了,没想到刘瞻竟能一面将刺伤他父亲的刺客留在府里,一面若无其事地在府上同他谈笑风生。他初闻此事之时,震惊、愤怒之余,不免还有几分伤心。
但这伤心并不算深刻。因为他知道,刘瞻是晋王,而自己是大将军之子,陛下若在,他便辅佐陛下,陛下不在,他则要辅佐储君。他与刘瞻二人同朝为臣,形势如此,他毕竟也有过对不住刘瞻的地方,刘瞻欺瞒了他,那也没什么话可说。
但是张皎不一样。他与张皎乃是布衣之交,同张皎交往之时,他没存半点功利之心,既不从他身上求些什么,为他做了些事情之后,也不愿他感谢自己。他坦坦荡荡,拿出了一片赤诚之心相待,从没想过张皎竟然会欺骗自己,而且一骗便是一年之久。
他不是没怀疑过张皎。无论是在集市中抓捕盗贼之时,还是同他一起舞剑的时候,还是其他的几次,他都起过疑心,但他随即便自己打消了怀疑,反而还暗暗责备自己疑心太重,觉着自己对张皎不起。
正因为如此,得知真相之时,他才愤怒到了极处、也伤心到了极处,恨不能大哭一场,却强自忍了下来。后来张皎被押解进京,关押在大理寺中,他得知消息,既盼着朝廷能严办了张皎,又怕朝廷当真严办了他,忐忑数日,听闻张皎被免了死罪,释放出来,他第一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心中又腾起一道怒火,当即便策马出郊,拿剑砍折了好几棵树,才怏怏回城。
再后来张皎回到凉州,对他道歉之前,他心中愤怒不已,可张皎当真对他道歉之后,他却又恨得更加厉害。他有心想狠揍张皎一顿出气,可见他受刑之后,身上瘦了一大圈,连弓都再拉不开,不觉心中发梗,不由得熄了这个心思,只是心中仍有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始终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当中。
这时候,他居高临下,目光远远追着张皎,瞧着他没再上马,左手提刀,脚步远不似往日轻捷,却三两下杀死一人,缓了一缓,随后竟又上前去,看了一阵,不禁张弓搭箭,远远对准了他。
他瞄得准了,忽一松手,羽箭便即破空而去,“嗖”的一声,穿过张皎盔上红缨,正插在他背后一个夏人士兵的脖颈上。
张皎愕然抬头。秦桐站在石壁上面,手握长弓,默不作声地垂眼俯视着他,半晌后,终于对着他展颜笑了一下,随后张弓又射倒了一个,脚下一蹬,踏着乱石向下跃去。山风劲急,吹动他黑色的袍尾,在日光下猎猎鼓动,如同鹰隼张开的翅膀,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起,从峡谷间的这一线蓝天当中掠过,远上云日之间了。
--------------------
-大家端午节快乐!今年只吃到甜粽子,没吃到咸粽子哼
-小秦将军:你我本无缘分,全靠我大肚能容x
-不不不,小秦将军是没有将军肚的(正色)
-至于大皇子……大皇子现在正处于一种皮包骨的难民状态(bu)建议高薪聘请一下小蜗牛厨师!今天蜗牛大厨在家做了酱爆肉丁、锅塌里脊、清炒鱿鱼耳花、黑胡椒羊肉、西红柿西蓝花和黑芝麻麻薯……保证他一个月胖十斤(bu)
第六十九章
秦恭亲提一军,奔赴灵州阻截纳喇波光,大获全胜,全歼此一军,更又取了纳喇波光首级,致使北境震动。闻知此消息之后,金城震怖,雍人边民则拍手称快,西北数城,一连十数日里,坊间津津乐道的全是此事。
当日夏人南侵时曾兵分三路,除纳喇波光进犯灵州外,另外还有两路分别取道怀远和夏州南下。秦恭料到夏人定会分兵,事先已在怀远派驻了一军,怀远守军因人多势众,见夏人来犯,并不据城而守,反而出城迎战,同样斩获颇多。
只是夏州一城,因守军太少,又与秦恭大军相距过远,一时间救援不及,郊野被洗劫一空,损失甚重。但这一路夏人听闻另外两路败走,不敢久留,放了一把大火之后便匆忙退回北边,并未破城,不似往年一般猖獗。
收兵时张皎同秦桐并辔而行,知道他已原谅了自己,只是大概是心中还有余怒未消,所以并不和自己讲话,于是便想主动同他说些什么。可他从前与秦桐相处时,总是秦桐先挑起话头,他再一一作答,几乎从未主动说起过什么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默默走了一两里地,他才终于道:“谢谢你让我守第三关。”
他事后寻思,才隐隐明白过来,秦桐虽然仍对他冷言冷语,其实却仍对他十分信任,不然不会偏偏让他把守这个最关键的隘口。他知道,让他随军出征,是刘瞻出力,而让他把守此处,则要秦桐点头。
纳喇波光甚是骁勇,前面虽然设下两道伏兵,却未必能擒住了他,只有这三关口的最后一关,地势最险、谷口最狭,过关之后,后面又无险可守,因此最为重要。能不能一战擒住纳喇波光,全看这第三关,秦桐交给了他,足见对他并无先前口中所说的那般猜忌之意。
秦桐“哼”了一声,“我这也算人尽其用。”
张皎应道:“嗯。”随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