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钧:“……可我却……”
没有保护好你。
“五郎。”
谢晏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空出的手捧住他的脸颊,小狐狸似的笑了起来,安慰他道:“可我却保护好你了呀。你完全长成了我想象中的样子,每一寸,每一面,都令我欢喜。”
裴钧感到有一层热气熏上了眼睛,他握起谢晏的手,正欲偏头亲-吻。
又听谢晏情不自禁道:“你这每一根手指,摸到我身上,都让我……”
“……”裴钧皱了皱眉,在谢晏还要混不吝地说下去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待你身体好了,”裴钧错了错牙,由亲吻他手指,改成发泄似的咬了咬他指尖,“摸到你满意为止。”
谢晏抿一抿唇,然后下一刻,就叫起来:“你这么用力咬我?”
裴钧吐出他的手指:“谁让你手指不老实,竟敢……摸孤的舌头。”
舔都舔了,摸一下怎么了?
谢晏气得往床内一翻,抱住枕头不理他了。
裴钧看他心情似乎好些了,也忍不住笑了笑。说开后,两人虽还不至于立刻就消磨掉那层不适应,但确实轻松很多,他又往谢晏那边坐了坐,低声道:“所以,吐伏卢屾……都跟你说什么了?”
谢晏哼了一声,才把吐伏卢屾的话尽数讲给他听。
裴钧沉吟了一会,问道:“你母妃不曾跟你说过有孕的事情?”
谢晏摇头:“确实未曾提起。但按吐伏卢屾说的,倘若国破时我母妃已经待产,那母妃最后一次给我来信时,应当已经是四个月身孕了,不可能太医没有看出来。”
裴钧想了会,又问道:“也可能是吐伏卢屾诓骗你呢?”
谢晏思考片刻:“他不过是想通过我这层关系,让你放他一条活路……卖我个假消息很容易就能查破,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乳名‘团圆’一事,只有我和母妃知道,他若不是见过那襁褓布缎,不可能说出这两个字。”
“确实……”裴钧道,“诸国皇室给宗亲孩童取-乳-名,也多有尊贵之意,他便是编造,也不会编出‘团圆’这种随和的昵称来。”
“什么意思!”谢晏蹬了他一脚,“说我们南邺取名随意是不是?”
“不是,自然不是!”裴钧握住他蹬来的脚,一番揉搓,“团圆平安,俱是极好的寓意。孤很喜欢。”
谢晏这才满意,却也没收回脚,任他放在手中把玩,好似那是一件精美的玉器。
同时两人一起想到,如此说来,那吐伏卢屾说的,就极有可能是真的,南邺太子妃确实诞下了一女婴,而且那女婴很有可能还活着。
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很多。
只要从吐伏卢屾嘴里问出那老嬷嬷的下落,去查证一下便知晓了。
但这事谢晏不想亲自再下去一趟了,他信裴钧会处理好的,而且之前裴钧那手伺候了他一次,本来就有点乏,现在又被裴钧揉着脚,揉得又有点昏昏欲睡,正闭目养神,听见裴钧说话的声音。
“以后都会好的,会越来越好。”
谢晏闭着眼,笑着“嗯”了一声。
裴钧在他身边坐到他睡着,才起身离去,叫了两名太医一块到地窖里,问吐伏卢屾那南邺老嬷嬷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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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大病初愈,又先后心情迭荡了几回,力不从心,此时那股疲惫做不得假,在裴钧走后,他就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再醒过来时,听到榻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以为是裴钧回来了,就叫了他一声“五郎”。
没想到这声让对方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叮叮当当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因被吵醒,他微微皱眉坐起来,挑开帘子,在看到一双碧蓝的猫儿眼时,一下子就和记忆中的一个人对上了号,笑道:“狸奴吧?”
狸奴一哆嗦,匆匆将几个茶杯放好:“侯、侯爷……小奴进来换壶茶水。”
看来不习惯他的人不止裴钧一个呢。
谢晏要从床上下来,脚刚沾到地面,就见狸奴着急忙慌地凑近来:“鞋,侯爷,得穿鞋!”他拿起鞋袜往谢晏脚上套时,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如今不再是那个呆呆傻傻的谢晏了,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对不起,小奴一时忘了……”
狸奴低着脑袋,半天见他没有动静,才壮着胆子抬头看了看。
只见谢晏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翘了翘脚无奈道:“你拿走了我的鞋。”
狸奴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东西,“哎呀”一声,立刻小跑到他跟前,帮他穿上了。跪在一旁为谢晏整理衣摆时,他怯怯地问:“我以后……还能伺候侯爷吗?”
谢晏看着他,便想起当初良言刚到自己身边时的样子。
因为太子妃多年怀不上第二个孩子,谢晏没有兄弟姐妹,太子妃担心他性子太独,便领来她千挑万选后的良言,说是以后陪他玩、伺候他的家生子。
而良言在初见小皇孙时,却畏惧地躲在廊柱后面,怕自己一言一行不合规矩而受到谢晏责罚。
那时谢晏喜欢的和所有淘气的男孩子喜欢的乐子一样,上树下水,往太子妃妆奁上放毛毛虫吓她。良言胆小,动不动就跪在地上称“奴不敢”,在他碰了点手指、磕了点皮时,就战战兢兢地磕头。
有一回谢晏想将摔下来的小鸟放回窝里,他不知道良言病了,借着良言肩膀爬树时,良言一下子没支撑住,两人一块摔了下来,谢晏当即磕破了额头。
太子妃得知后,也只是训斥他们两个淘气,责备谢晏带坏了一向乖巧的良言。但谁也没责怪良言,谢晏摔得头晕,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才听说良言在外面跪着,发着烧,别人劝了也不肯回去。
谢晏急了,冲到院中将他拽起来道:“母妃找你来是做我弟弟的,不是让你来磕头给我看的!”
那时良言抬着小脸,又惊又好奇地盯着他,就像现在……狸奴盯着自己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谢晏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但他更喜欢狸奴笑起来时的样子,瞳眸发着光像宝石,于是抬手揉了揉狸奴的发顶:“只要你喜欢,可以和良言一样,把我这里当家。”
狸奴听到这话,飞快地低下头,拿手背抹了下眼睛,正想磕头,忽的背后传来几声“嘎嘎”的叫声。
紧接着门外响起纪疏闲悄悄的唤声:“快出来……不能进!”
但显然,他并没有叫住,因为那小东西已经大摇大摆地跃过门槛,支棱着翅膀冲进来了。
纪疏闲往里追了两步,一下没有抱住,就眼睁睁看着它冲向了谢晏。他啧了一声,再一偏头,看到跪在地上直勾勾瞪着他的狸奴,表情更加无奈,摸了摸后脑心虚道:“不是,不是我没有看住,它根本不听我的!”
鸭鸭一头撞上了谢晏的脚,小脑袋往他小腿上蹭。
甜甜如今已经是个大甜甜了,身上的嫩黄羽几乎褪尽,生出的羽毛像雪一样白绒绒的,只有脖子附近还有稀稀落落没长好的地方,像人的斑秃。
谢晏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手一摁,手指都能陷到蓬松的羽毛里,手感好极了,他随口问道:“你养的?叫什么?”
狸奴和纪疏闲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道:“不是奴养的,奴只是代为照看……这是您和殿下的……小闺女儿。”
“……”
谢晏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傻的时候,哭着喊着要给裴钧生孩子,好用孩子捆住他,这不正是那个……爱的结晶。
纪疏闲见他一脸沉思,别不是不记得了,忙提点道:“您忘了?名副其实的小闺女儿,您哭着闹着让殿下封它做郡主,还差点上了皇家玉牒的。小名叫甜甜,大名叫……”
“好了,我知道,裴琼华!”谢晏捂住脸。
他还是不活了。
裴钧审问过吐伏卢屾,沐浴后再来时,谢晏正一脸崩溃地吃着狸奴给他煮的小面条。上次狸奴下的馄饨他没吃上,这会儿他一说饿了,狸奴立刻自告奋勇去做了一碗鸡汤面。
进来时,裴钧头发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水渍,他怕谢晏心急想知道消息,瞒也没瞒,直接说道:“吐伏卢屾脑子有点被毒坏了,记不大清准确地方,但说了几个大致的地名,孤已连夜派人去寻访。但估计要找出人来,得花费些时间。”
谢晏“唔”了一声。
裴钧见他一根一根地捞面条吃,皱眉问了下:“怎么了,不好吃?”
话音刚落,回复他的不是谢晏,而是谢晏膝头的:“嘎!”
裴钧往下一看,一团球似的雪白团子窝在他腿窝里。
谢晏苦笑:“你闺女儿也饿了。”
裴钧顿了顿,自一旁的盒子里抓了把谷粒,托在手心喂给甜甜,瞧着动作娴熟,一定是不止做过一次了。
谢晏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更是一言难尽:“我就用这么个孩子捆住了你?……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当年就……”他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眼珠转了转,忽的想到什么,“哎,西狄多奇花异草,你说有没有一种药草,能让人生子的?许是真能给你怀一个……”
裴钧听了轻咳了几声,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生这一个就够了,孤可不想被你日日缠着给那处上药。”
“……”两人同时一静。
裴钧立刻心猿意马地移过视线,把甜甜抱到自己身上捋毛。谢晏耳朵也红了,趁着烛光黯淡,低下头往嘴里扒了几下面。
过了会,谢晏不甘心,又偷偷问道:“你当真上药了?……怎么样?”
裴钧垂眸喝茶:“什么怎么样。”
谢晏戳着碗里的面,心不在焉,自怨自怜道:“一定是不怎么样,不然怎么那么多次机会,你都没起来睡我的心思,唉……若是那里好看,只怕你早将我摁在床上、桌上、栏杆上,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我装满了你的……像三个月一样大……你问我生不生,我说生……”
裴钧窘迫地愣了下,才回过味来他说的“三个月大”是什么,顿时呛了一口茶:“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谢晏眼中淡淡哀愁:“以前东米巷有个专讲春情话本的说书人,太学里一半儿都偷偷去听过……你没去过?”
裴钧心想这都什么东西,没好气道:“没有。你年纪轻轻的,书不好好读,去听那个干什么!”
谢晏叹了口气:“谁让他好讲一些王子世子的话本子。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无非是那些,但那回听过后我晚上回去就做了梦,其中一人的脸换做了你,另一个脸换做我……你把我……”
裴钧不等他说完,心惊地捂住了他的嘴。
但下一刻,谢晏伸舌在他掌心舔了一下。
裴钧又立刻把手缩回去,浑身发麻,愤愤地瞪着他看。
谢晏撑着脑袋,眯起眼睛,拿脚尖勾了勾他的小腿:“所以到底怎么样啊?难道真是让人看了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我听说以前宫中美人们都爱用什么什么膏的,你叫人也给我开些?”
“……什么药膏你就胡乱要用,哪有那种东西。你不需要用那些。”裴钧抿了抿唇,怕他接着说什么更过火的话,又怕他真的私下里去寻什么药乱用,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很好,很……粉-嫩。”
谢晏不信:“真的?”
裴钧费力道:“……嗯。”
谢晏忍了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趴在桌上捂着肚子抖擞肩膀。
裴钧这才意识到,他是怕气氛沉重,故意说些没心没肺的话寻自己开心。他一面感怀谢晏的这份体贴,一面又对他这种体贴感到心中发涩……明明他来是来安慰谢晏的。
可谢晏好像总能先他一步。
裴钧恨自己愚钝,气恼地将他捉起来吻了一顿,谢晏没料到他主动来,一时被他拿捏去。结束时两人均乱了呼吸,裴钧瞥了他一眼,道:“你身体不好,别总招惹孤。”
谢晏低头捧住茶杯小口喝水,但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住裴钧的味道,虽面上乖乖地点了头,实则心里一阵窃喜。
裴钧收起不正经,言归正传道:“你放心,倘若南邺太子妃真有女遗落民间,孤一定会替你找到。到时候随你喜欢,封她个公主……”
谁知谢晏抬起头来,不满道:“她做公主,我才是侯,我见了她还要行礼,这像话吗?”
裴钧没想到他纠结这点,胡说道:“那你做公主她做侯。”
只是随口一说,岂料谢晏竟竟思索起来了,裴钧生怕他当真给自己定个公主封号出来——这事谢晏是真能干出来的——忙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包,拈起一物塞入他口中。
谢晏抿嘴一嘬,果然忘了公主那档子事:“好甜,你哪来的桂花糖?”
裴钧不好说是那晚夜市买的,含混糊弄了过去:“随手买的,你爱吃就好。”
谢晏当然不信他这种连甜都不爱吃的人会随手买这种东西,但心里受用,也没有点破,咯嘣咯嘣咬完了这颗,张开嘴问他要下一颗:“啊,还要……”
裴钧凝视着他的启开的唇舌,眼神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