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 第107章

  但显然裴钧很想听这一节,谢晏架不住他那幽邃的眼神,这才启唇道:“长公主府吧,也就是瞧着花团锦簇。驸马整日不着家,公主时好时坏又是那个样子,自然没办法照顾好孩子。所以段清时,几乎算是我带着混大的,这小子……”谢晏顿了顿,“大约是有点雏鸟情结。”

  裴钧想了想,段清时小时候确实跟屁虫似的,日日黏着谢晏,走到哪跟到那,又怂又怕人,只会躲在谢晏背后,揪着他衣裳喊“哥哥”。

  他突然嫉妒起段清时来,那么小就能拥有谢晏了。

  裴钧狠狠盯了他一眼。

  在前骑马的段清时感到后背一凉,不禁打了个寒噤。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对你……”很不想说那个词,裴钧拧紧眉,“对你有那种心思的?”

  谢晏战术性揉了揉鼻子:“太学那会儿罢……”

  裴钧猝惊:“那么早?!”

  谢晏忙将他安抚住,怕他冲出去掐死段清时:“不早了不早了,那会儿我不对你也起了歪心思吗?”听了这,裴钧隐约觉得有道理,耐心地坐下,听他继续说。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不唤我哥哥了,而是叫晏哥,或者连名带姓喊我谢晏,还整日鬼鬼祟祟的……我就知道不大好,要遭。我就想着,赶紧掐断这个苗子。不然我要是再带坏了这个小儿子,长公主岂不是更恨我了?”

  裴钧很快就想通了:“所以那些断袖之言,是你故意让他知道的?”

  谢晏为难道:“也不是故意让他知道的,就是……”

  裴钧轻轻掐住他的脸颊:“就是什么?”

  谢晏讪讪:“就是我得了本……闲书。夜里看的,白天忘了收起来了,他到学宿去找我,不小心翻见了,就这么……这么不小心,被他知道了。之后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他如此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不消细说,裴钧就明白过来他所谓的“闲书”能是什么好东西。

  堂堂学子,未来栋梁,在太学学宿里深夜挑灯苦读……

  裴钧思绪一顿,不对,那段清时之前诸多表现,都像是早就知道谢晏会和他搅合在一起似的,那说明……裴钧将正偷偷偏头过去的谢晏掰了回来,摁在腿上:“究竟是什么书?”

  “……能有什么,就是闲书,”谢晏一口咬死,但语气里多少有点心虚了,“太学里不让看的那种,小情小爱……之类的。”

  裴钧指腹掐在他下唇上,拷问他腿上的小嫌犯,道:“小情小爱?还是欲海情天?主人公姓甚名谁?”

  嫌犯晏闭着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但不多时,那上刑的手指就撬开他嘴-巴探进去,一阵“严刑拷打”。

  没一会儿,谢晏就求饶,含着他一点湿漉漉的指尖,囫囵道:“好了好了……就,庄稼汉五大郎和他的卖身葬父的燕哥儿,燕哥儿不安于室,整日伺机逃跑,被五大郎抓回去这样教训、那样惩罚……的故事。”

  裴钧:“……”

  怪不得段清时当初张口就骂他凶残暴戾,只会把谢晏当做玩物……段清时不会以为,那本子是他找人编的罢!

  裴钧又气又笑:“你真是……每次都能令孤叹为观止,大开眼界!你自己给自己编这种故事,羞不羞?你怎么这么、这么……”他低头,贴在谢晏耳旁,说了个字眼。

  谢晏瞬间脸皮微微红了,嘴上却倔道:“我夜里自己看的!自娱自乐不行啊……”

  “行。”裴钧宽宏大量地将他原谅了,车外已隐约听闻寺庙的钟声,空气里也多了淡淡的香火味道,他拽起谢晏坐好,从车窗远眺了一眼山上的寺宇,“还记得几段,回去给孤默一份。”

  谢晏整理着衣衫形容:“……啊?”

  他一愣,随即四下看了看:“佛家清净之地,你说什么呢!”

  裴钧不喜寺庙,不喜段清时,更不喜长公主,关上窗啧了一声:“当做孤陪你走着一趟的酬劳。”他瞥了谢晏一眼,“不愿意?”

  段清时已下马来请了,还带着个小沙弥,谢晏生怕他再说下去扰佛祖清静,赶紧捂住他嘴:“抄抄抄,回去就给你抄!”

  裴钧默不作声吻了他掌心一下。

  谢晏忙将手抽回,掀开帘子跳下车去,还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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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喜留下看车,两人跟着段清时和小沙弥,沿着一条清静小路,绕过了玉泉寺主寺区,到了后山的一处僻静竹林。

  长公主说要出家,自然没人敢叫她真的入寺落发,只在竹林里僻了处院落,供她清修。每隔几日,就有大师父去为她讲经说法。

  谢晏以为,段清时说重病,也有可能只是夸大其词将他骗来的一种招数。

  没想到一推开门,进了门槛,浓重药味扑面而来。

  还有一种类似老木即将腐朽的病气。

  突然“咣啷”一声,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动静,段清时立刻加快脚步,绕进床前,急急喊了声:“母亲。您别动了,我来收拾!”

  谢晏随即越过屏风,一抬眸,对上一双浑浊无神的眼。

  那眼睛形如弯凤,依稀还能看出曾经的柔美来……但也只剩下一二分了。

  谢晏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活在他记忆里的蛾眉云鬓的美妇人,确实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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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问,那个字眼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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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谢晏没有让裴钧跟进来, 让他在门外守着。

  裴钧虽有些不高兴,但并没有反驳,蹙了蹙眉头, 便出去了。

  有段清时在床前尽孝, 忙前忙后。谢晏并没有上前, 只默默地立在屏风旁, 看段清时收拾了地上的破碎碗盏,重新斟了茶水, 伺候长公主饮了几口,她胸口的喘促才慢慢缓解。

  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 公主衣衫清素,不饰粉脂。但算起来, 公主也不过四十几许,不知是不是寺中孤寂,她鬓角已有了明显的花白。

  段清时压下难过,轻声道:“母亲, 你看谁来了?”

  公主缓了缓气息, 慢吞吞地看向屋中多出的一人,视线一顿, 唇瓣翕动几许。

  谢晏躬身行礼,先行开口:“公主金安。”

  听他如此唤自己, 公主神色黯淡了下来, 正要说什么,她喉中一阵气急, 以帕掩口猛咳了好一会, 再松开时,帕子上洇开了一片血痕。公主脸色也随这阵咳嗽而白了几分。

  段清时吓坏了, 手忙脚乱从柜中取了药丸,倒了几粒送到母亲口中。

  谢晏看着那帕子,也不禁皱了下眉头,道:“可请太医看过?”

  段清时抽了抽鼻子:“看过了,可是……”

  他没说完,就被公主抬手打断,她将染血的帕子折起,一错不错地望着谢晏的方向,将他上下观察了一遍,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你的病好了……那就太好了。”

  谢晏答:“是五郎为我找到了解药。”

  “……解药,五郎?”公主并不愚笨,听他这么说,纵然不知全部,也能猜出几分来,她转头看了看窗外淡淡透出的一抹高大人影,点点头,“小五是个好孩子……晏儿,你坐——咳咳咳!”

  她又咳几声,段清时忙抚她的后背。

  谢晏一面很同情公主的遭遇,少年丧子,青年丧夫,终年被癔病磋磨;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排斥被公主这般唤他,这总让他想起那些不算愉快的往事。

  但谢晏也没有忤逆她,挨着床前一只圆凳坐了,平淡道:“您是长辈,唤我平安就好。”

  公主苦笑,顺了他的意思:“平安。以前是我不好,我只想着清砚,忽视了你的感受……是我自作自受,亲手斩断了咱们的母子情谊。害你在大虞孤苦伶仃一人……”

  她伸手想去摸一摸谢晏的脸,但因谢晏没有动,她未能够着,只能遗憾地落下,凄苦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受尽了折磨。平安,我常常梦见你朝我哭诉,我很后悔,后悔把你这么好的孩子推出去了,后悔那样冷待你。”

  公主痛苦地捂住胸口:“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一面了。”

  “母亲!您歇会再说话罢。”段清时担忧地跪在床前,一会儿端水,一会儿奉药。

  谢晏看段清时又忙活了一阵,直到公主则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他才抹了抹眼睛,重新安静下来。

  随着公主的动作,一枚木质手镯顺着她的小臂滑落下来,段清时见了,惊讶了一瞬:“母亲,这、这不是晏哥小时候……”

  是谢晏十岁那年,刚迷上了雕刻技艺,他想亲手做一样东西送给公主。但是玉易碎,他总雕不好,后来实在无法,才寻来一块沉香木,雕了这只手镯。

  手艺其实也很差,勉强算得上圆滑。

  公主抚摸着那枚手镯:“上山以后,我常常反省,后来翻出这枚手镯,这些年来日日佩戴,在佛前忏悔……”她流泪道,“怪我以前钻牛角尖,不知道疼惜你,所以老天责罚我,让我失去了你这么好的孩子,也让清时没了这么好的一个哥哥。平安,是母亲不好。”

  “如今母亲身子是不行了,我在这世上没别的挂念,只有你和清时,你们哥俩要好好的……”

  她说着,哽咽一顿,眼泪顺颊而下。

  只听这些话,谢晏都有些动容,他起身,朝公主走了两步,但至床前又停了下来,自嘲一笑:“公主体虚病重,有清时照顾,想必会很细致。我身子也不妥帖,便不久留了。”

  他一转身,公主在后急急唤了两声“平安”,还险些从床上翻下来,好在被段清时护住。

  段清时见他如此无情,也有些不快,低声道:“晏哥,母亲大病,只想与你多说两句话。你、你少说两句……便顺着她些……”

  谢晏回头看着这母子两人,失笑:“公主若是有所听闻,便也知道,我从阎王殿里徘徊数次堪堪救回,亦是病体沉疴,如今也是强撑精神才上山来。公主若是体恤,便该叫我早早回家休息。”

  他行了个礼,调头离去。

  “你怎么能这样……”段清时恼了,想他说个清楚,可又放心不下重病的母亲,一时左右为难,“谢晏,谢晏!”

  裴钧在门外等候,突然背后小屋门板一响,他立刻回头,见到谢晏说完话出来了,眼中一喜:“谢晏……”可随即就看他神色疲累,扶着门框时还虚晃了两下。

  他立即伸手,但想到下山而行的蜿蜒山路,抱着并不安全,于是转身半躬蹲下。

  谢晏并没有拒绝,顺从地爬上了他的背,两手环住他脖颈:“五郎,我累了,回家吧。”

  裴钧看了屋内一眼,也不问:“好。”

  待段清时安顿好公主,再追出来时,只看到裴钧背着谢晏远去的背影。他追了两步,又听见屋中母亲在咳血,踌躇了一会,终于还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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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钧将他一路背下山,步伐稳健,宁喜看见他们回来了,忙挑开帘子。

  谢晏头昏脑涨地钻上车,寻了个柔-软的角落靠了下来,扯过一张薄毯盖在身上,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裴钧随即跟上来,将他拨弄到身上躺着,他也没抗拒,贴在裴钧胸口听着他的心跳,闭目歇了一会。

  宁喜选着没有坑洼的道路,马车又快又稳地往回城的方向。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谢晏才似歇过来一般,用脸颊鼻尖蹭了蹭裴钧胸口,睁开了眼睛,静静瞧着他衣上的绣线。

  过了好一阵子,谢晏纳闷:“你不问我?”

  裴钧低头见他拧着眉心,不由抬手揉开了,道:“如果你不想说,孤便不问。”

  谢晏抬眸,两人视线交错,沉默须臾,谢晏低声笑了:“你分明是都知道,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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