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186章

  何华眼看清河王如此悲痛,欠身说道:“方才正接到消息,广平王世子,似乎也没了。”至少他们的暗桩再联系不上了。

  “是吗?”清河王扭曲的脸上浮现出惨白的笑,“小皇帝的杀性这么重,本王倒是怀疑,康王的死,跟他有没有干系了。”

  赵明蹙眉说道:“康王和皇帝之间并无仇怨。”

  何华看着清河王的眼,正幽深地盯着赵明,当即心里发寒,立刻说道:“你忘了吗?康王在此前,曾经问过莫府提亲,不正是将莫惊春拿来揉搓。如果皇帝对莫惊春如此重视,那或许……”

  赵明忍不住反驳,“就算是这样,可那是康王!这小皇帝再如何发疯,怎可能为一颗药去杀了一个亲王!”

  何华:“那眼下,皇帝不就是……”

  他猛地停下,可不能为了救赵明而将自己搭进去。

  清河王在两个谋士来回的说话里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方才那一瞬间确实是想杀了反驳自己的赵明,但是眼下赵明说的话有道理。

  “何华,赵明说得不错。”清河王苍老地说道,“公冶启千里迢迢让人来杀我儿,怕就是猜到了本王的目的。

  “他是因为本王触犯到他的威严,应当不是为了莫惊春。”

  莫惊春重要吗?

  当然重要,依着太医院的医案和公冶启的反应,足以看得出皇帝如何暴怒。

  尤其要在清河王的封地将世子杀了,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偏偏公冶启就是这么做了,为何?

  是为了报复。

  可莫惊春再怎么重要,也不过就这样。

  他是一个引子。

  但不可能是理由。

  不然依着何华的意思,那小皇帝岂非喜欢上了莫惊春?

  可清河王再如何回想却也想不起当初莫惊春究竟多亮眼,至少说明莫惊春的确不是那种漂亮的男子。

  小皇帝什么没有,怎么会看上莫惊春?

  这是清河王在推己及人。

  赵明欠身,“王爷,小皇帝此举分明是为了激怒王爷!”

  清河王嗬嗬笑起来,声音里有着一直难言的诡异,“本王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他的眼球诡谲地看向赵明。

  “你说,广平王要是知道他儿子死无全尸,那该会如何?”

  …

  九月里,京兆府逮捕了京西宅院的贼人。

  怎料不少贼人在搜捕的过程中奋力反抗,死了不少人。余下的贼人禁不住拷问,总算吐露出指使他们的人,正是清河王。

  清河王和广平王交好,广平王世子上京的时候,这些人跟从世子的队伍入了京城。

  广平王世子在得知他们的意图后,与他们发生冲突,被杀于宅邸内。

  满朝哗然。

  黄正合最先质疑,“清河王和宗正卿并无联系,宗正卿对清河王世子更是有恩,他怎么会刺杀宗正卿呢?”

  礼部尚书的话也赢得不少人的赞同。

  其中有好些都是之前想要追查真凶的,只是在提出是清河王的时候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反倒是站在了另一边去。

  京兆府尹苦闷地说道:“这派来的全部都是死士,臣全部都查过了,除了被宗正卿与莫府家丁斩杀的那些,剩下都是见无力回天,服毒自杀。”

  是死士,便说明派来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如果没有个准确的目标,他们未必会想到是谁,可京兆府尹查出来的线索居然是清河王,倒是让有些人不信,却也有些动摇。可杀人必定要有个理由,尤其是这等悍然不轨的大事,不可能随便一拍脑袋就做事。

  正始帝看了眼刘昊,刘昊步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诸位,奴婢有一话要说。”

  他的出面,止住了下面沸沸扬扬的争吵。

  刘昊:“召老院首上来。”

  老院首,就是老太医。

  他的官职虽然足够上朝,可他是太医院的人,压根就无需出入朝堂,若是眼下要召他来说话,就得特特派人去叫。

  可是刘昊这一扬声,就有內侍将话传出去,不多时,老太医就出现在殿上。

  显然是一直在偏殿等候。

  老太医欠身说道:“陛下,太医院曾经在数月内丢过一份医案。太医院内已经自查过,却是再找不到行踪。”

  站在他旁边的薛成脸色微变,厉声说道:“是陛下的医案?”

  老太医欠身,“确实如此。”

  王振明忍不住说道:“太医院丢了陛下的医案,跟清河王袭击莫惊春有什么联……”他的话还差一个字,却猛地僵在原地。

  朝臣百官都不是傻子,那一瞬,某种无言的寒意爬上后脖颈。

  不少人立刻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正安然地立在他的行列里,手里握着朝板,正眼观鼻口观心,仿佛现在朝堂上在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方才京兆府和太医院所说的两件事看着并无联系,可一旦细思,却有着最密切的联系。

  ……正始帝!

  今日上朝后,就一直沉默无言的陛下!

  太医院里,关于陛下太后的医案是最需要谨慎放置,绝不能外露,一旦泄露,便是大祸!

  偏偏眼下的事情,如果串联在一处,岂不是在暗示这份医案,其实是清河王致使偷窃的?可如果清河王看到了医案,又为何要刺杀莫惊春?

  除非……莫惊春的重要,甚至远超了对于其他的急切。

  那莫惊春为何重要?

  工部尚书猛地想起那刚刚修好的交泰殿,一下子打了寒颤。

  如他这般想到的人不在少数。

  更有激进如言官者敢于询问,“陛下,若是要怀疑清河王和太医院的事情有关,那需得有足够的证据!”

  没有证据,那就算是说出花儿来,那也是不信的。

  正始帝慢条斯理地说道:“寡人说过此事跟清河王有关系?”

  言官语塞。

  这要是没关系,您偏偏在这时候将太医院院首叫上来作甚?!那谁都会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处啊!

  不过这样的话,言官倒是不敢说。

  还是刘昊欠了欠身,方才说道:“人证倒是有一个,德百,将人带上来。”

  守在殿外多时的德百立刻去偏殿,将人给提了出来。

  这人看着瘦削,年纪有些大了,面白无须,是个太监,但是不知为何有点面熟,尤其是朝中一些老臣,微眯着眼看着这內侍,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他。

  顾柳芳忽而说道:“这人,是不是从前清河王身边的贴身內侍?”

  顾柳芳的岁数这么大,其实已经是三朝老臣了。他从几十年前就开始进出宫闱,担任过两朝皇室太傅,清河王和先帝,其实也曾经是顾柳芳的学生。

  只不过他如果不教授皇室子弟时,就不常在朝,而是在他的书院。

  这是属于他的特例。

  最近顾柳芳在朝,还是因为窦氏藏书的事情才回来的,最近人经常泡在翰林院。有他在,一些登门拜访的权贵世家才收敛了气势,对张千钊来说无疑是好事。

  顾柳芳这么说,一下子引起了朝臣注意,依着这位大儒的性格,众人也不认为他会撒谎,许伯衡和几个老臣盯着看了片刻,缓缓说道:“确实是清河王身旁的內侍。”

  刘昊淡淡说道:“黄德,还不快快将你所做的事情说出来。”

  刘昊的话分明不重,可朝臣肉眼可见黄德抖了抖,跪在地上说话,“奴婢是永宁元年入的宫,当时王爷要离开京城去往封地,怜悯奴婢家人还在京中,就没有带奴婢离开。奴婢后来入了御膳房,又去了药房,都是些清闲的活。

  “永宁十二年的时候,清河王突然送来消息,让奴婢时不时送些消息出宫。奴婢的位置无关紧要,能送出去的不多。

  “永宁三十二年,先帝的身体逐渐衰弱,奴婢在药房看得最是清楚,便将这事传了出去……”

  不少朝臣蹙眉,永宁三十二年的时候,当时还是齐王的清河王确实有过异动。

  “……交泰殿的事情出来后,药房连着三月熬夜不休,奴婢觉察出其中有问题,便设法去太医院偷出来陛下的医案,发现,发现……”

  一个失神,那老太监的话已经说到最后,人匍匐在地上哆嗦着,像是即将要说出的话如此恐怖异常。

  “……陛下所中之毒压根未清,仍然需要莫惊春的血入药,如果没有莫惊春的话,那陛下的神智,或许……”

  “荒谬!”

  莫广生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将老太监踢得哀哀叫唤。他的脸色难看,一身有别于文官的穿着让他显得异常出格。

  此举是殿前失仪,但是众人看了看莫广生,倒也能够理解。

  而陛下没有说什么,言官自然不会不知趣。

  许伯衡的神色不变,只有在听到余毒未清时露出微微的讶异,其余时候都如同木雕听到最后。他看着老太监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起身,“陛下,若是这內侍所说无误,那还请陛下明确告知老臣一事,陛下当真余毒未清吗?”

  这对朝廷内外,无疑是一件大事。

  正始帝年轻。

  正是因为他太过年轻,又有雄才霸略,即便性格喜怒无常,翻脸无情,但也确实算得上一个好皇帝。

  这几年各地偶然的灾情,都解决得悄无声息,不管是南征北战,也确无败迹,如今朝内风起云涌,许伯衡更是透过其中看到帝王勃勃野心,如果依着陛下的谋算,一步步下去,或许真的能瓦解世家门阀的根基。

  可前提是,正始帝还在。

  如今宫内只有四岁幼子,如果出事,那是绝对不可能撑起这个王朝。

  公冶启扬眉,看着许伯衡的模样就跟从前在东宫看着许太傅倒是无差,透着一丝狡黠和洋洋得意,“许阁老这话说得,怎么有种寡人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去的感觉?”

  许伯衡失笑,“臣不敢。”

  公冶启屈指敲了敲桌案,似笑非笑地说道:“许阁老要是不敢的话,那就没有敢的人了。”他的目光落在黄德身上,变得薄凉冰冷。

  “他说得不错。”帝王从容不迫地说道,“百越之毒在寡人体内扎根,要根除确实不易,需要徐徐图之。”

  此话一出,包括莫广生在内的朝臣脸色微变。

  莫惊春感觉到不少扎人的视线,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就连正始帝,也在有意无意间扫过莫惊春,那眼神里蕴含的意味,莫惊春暂时不打算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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