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要试试吗?”
“不了。”最后一件脱下,只剩里衣,“它太重,臣肩负不起。”
这一身龙袍,是无上荣耀,是无尽责任,是无边孤寂,是无穷枷锁。
苏言风并不羡慕萧祈。
谁会羡慕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呢。
“那你想要什么?”萧祈好奇。这人自进宫来一直无欲无求,从来没上赶着问自己要过什么。
衣服挂到衣架上,苏言风回身望着他:“皇上猜。”
我想要的,恰恰是你最给不了的。
——永恒专一的感情,无拘无束的生活。
于是,对于萧祈,苏言风从未有过期待。因为结果早已写下。
萧祈倏地笑了,笑意直达眼底,眉眼似水般温柔,须臾又被冰冷覆盖。
他们都太过聪明。
知道什么能给,什么给不了。
“今日苏国使臣来访,爱妃可要见见?”
苏言风想也不想:“臣现在是皇上的人,苏国已与臣无关。”
“宫里没有挂念的人?”萧祈继续试探。
“没有。”苏言风开始脱自己的衣裳,不在意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决不能让萧祈知道自己同母妃关系亲厚。
“伤口恢复的如何?”萧祈看到他手臂上缠的布条,突然变了话茬。
“已经结痂了。”苏言风如实回答,突然反应过来,“皇上要赶臣走?”
萧祈反问:“朕何时说过这话?”
“皇上没说过,是臣瞎想的。”苏言风赶紧铺台阶,“臣特别愿意和皇上一起睡。”
“你不怕朕?”萧祈打量着面前的人,“朕是暴君,随时都能杀了你。”
所有人都怕他,只有苏言风不怕。不仅不怕,还敢在他面前耍心机,使手段。
“皇上说错了。”苏言风笑望一代君王,“皇上是明君,不是暴君。”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国鼎立五十年之久,战火连绵不断。需要一位雷霆手段之人结束纷争。这不是暴。使百信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便是明。”
萧祈目光流转:“伶牙俐齿。”
-
翌日,苏言风睁开眼,萧祈又不见了踪影。他惦记着跟韩云婷的约定,吃过早膳,便动身去梅园。
刚穿上萧祈的大氅,来喜走进来:“公子,太后那边来人了,说让你过去。”
苏言风思忖片刻,出言拦住要同他一起去的来喜:“你留在这儿。若我午时还没回来,你就去正德殿找皇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雪人捏的很好,下次不要捏了。
第14章 危机
去芳华殿的路上,苏言风迎面碰到一位身着朝服的大臣。看方向,就是从太后寝殿出来的。再算算时辰,很可能下了早朝就来了。
对方瞥了眼苏言风,没停下行礼,直直走了过去。苏言风也只当没看到。
“这位是吏部尚书蒋昌永蒋大人。”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前面领路的贴身侍女忽然道,“是太后母家的人,同太后来往甚密。”
吏部尚书乃吏部之首,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调度、升降等事物。不仅如此,吏部尚书还是六部尚书之首,拥有重大权力。
如此重要职位竟和太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萧祈知不知道。
还有,这位贴身侍女为什么要同自己说这些?
苏言风本能觉得太后跟萧祈并非一条心。这位贴身侍女年纪跟太后相仿,按礼该唤她声姑姑,想必侍奉太后多年。八成在试探自己。不可信。
苏言风继续装聋作哑,就是不说话。
到了寝宫,苏言风直接被领到太后就寝的屋子。看着倚在靠枕上的人,苏言风行礼问安:“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
苏言风直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太后虽然气色较上次见面好了些许,但从说话气力和声音上听,身子其实越来越虚。就像被蛀空的树,表现看不出什么,一阵风便能刮倒。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这事自然瞒不过精通医术的苏言风。自古医毒不分家,苏言风虽醉心于捣鼓各种毒药,但医术也是一流。
只不过他现在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蛋,得装的像些才行:“太后的气色看着好多了。”
太后听完,脸上的笑立刻多了些:“哀家也觉得近日身子骨爽朗了不少。”
苏言风抿了口茶,以此来止住想要上翘的唇角。
看来太后被蒙在鼓里。太医院这么多太医,竟然没一人告诉她。
是真没发现,还是有人授意?
“太后受上天庇佑,定能长命百岁。”苏言风继续拍马屁。
太后身子不好,因此免了各宫行礼。现下突然传召,定是有事。不过苏言风也不急,品着好茶,静等对方开口。
等了一会,太后终于慢悠悠道:“你身上这件大氅是皇上的吧。”
不想身上疼,苏言风进屋一直没脱衣服,闻言坦然承认:“回太后,是的。”
反正萧祈专宠他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没什么好遮掩的。
“皇上倒是疼你。”太后不辨喜怒地说了句。
苏言风低头抿嘴笑,将羞涩和欣喜拿捏的恰到好处。
太后心中冷笑。圣宠面前,再光风霁月的人也会失了方向。
“皇上今年二十,膝下还无子嗣。你平日里要多劝劝。”
合着叫他来是要让他劝皇上雨露均沾。
苏言风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抵触。转而又想,萧祈做出专宠他的假象,定是不想被这种事烦扰。既如此,他必须要配合,方对得起一天三碗白米饭。
也不怕惹怒太后,小嘴叭叭的:“这话我同皇上说过,可皇上说后宫嫔妃皆不及我万一,只心悦于我。实在没办法。”
太后脸色倏地冷下来:“狐媚惑主还如此巧言令色,不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吗?!”
“太后言重了。狐媚惑主是万万不敢当的,不过后宫之中我最美是真的。”说完,还摸了摸自己脸,一副‘我怎么这么美’的架势。
苏言风一口一个“我怎样怎样,”称呼上已是大不敬,加上出言不逊,轻而易举便将太后惹怒。
“哀家看你是被圣宠冲昏了头。出去跪着!何时清醒了何时起来!”
苏言风听话地站起身,跪在院子里。
今日彻底得罪太后,往后能依靠的便只有萧祈了。不过与其在太后跟萧祈之间周旋摇摆,倒不如坚定果断选择其一。
选了萧祈,太后这边,敬得了一日敬不了两日,早晚得撕破脸。不如现在就撕,这样还能多赢些萧祈的信任。
苏言风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算盘打得啪啪响。
在宫中生活就好像下棋。每落一子,都要细细算计。不仅要算计眼前,还要盘算以后。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现在只希望来喜能快些去找萧祈。
然而事与愿违。两个时辰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怕露馅,苏言风没用内功护体,就硬生生熬着。外头天寒地冻,寒风呼啸,没一会便冻透了。衣服也变得冰冷刺骨,贴身身上,寒风一吹,叫人瑟瑟发抖。
苏言风被冻得脸色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却偏偏端的一副高洁模样。身形挺拔如松,纤细却极富韧性。神情坦然无畏。似乎再强烈的风雪都不能将他征服。
又跪了一个时辰,苏言风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肆虐的寒风中,他听到了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以及一声高呵:“皇上驾到——!”
苏言风勾唇一笑,也不硬撑着了,身体脱力向后倒去。
-
公子被太后叫走一个时辰,来喜再也按捺不住,去正德殿找皇上。没等到殿门口,便被侍卫拦住。
来喜换上一张笑脸:“我是苏贵妃的贴身侍从,有要事求见皇上。”
“没有召见,任何人不得擅闯正德殿!”
碰巧这时候李忠盛经过,认出了来喜,走到跟前。来喜急忙道:“李公公,我有要事求见皇上,您能不能行行好,让我进去。”
李忠盛给侍卫使了个眼神,对方放下手。
“皇上召见大臣议事,任何人不得叨扰。”李忠盛压低声音,“若是惹怒皇上,不仅你我掉脑袋,还得连累苏贵妃。”
“可是……”来喜心中愈发急切,“我家公子已经被太后叫去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李忠盛一听,劝道:“苏贵妃待人和善,性子温良,许是太后喜欢,留下说话什么的,耽搁了时辰。你且放宽心,待皇上议完事,我就进去通报。”
擅闯是死罪。来喜不要这条命可以,万不能连累公子。点点头:“先谢过公公。”
来喜站在殿外,看着大臣们进进出出,似乎永远也结束不了。已经三个时辰了,若是公子被太后抓去用刑,受伤了,死了可怎么办!
他本来就爱乱想,又事关公子,更不能冷静了。
“啪——”
殿内依稀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一名大臣哆哆嗦嗦从里头出来。
来喜咬了咬唇,赶在殿门彻底关上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跑进去。跪在地上:“皇上,我家公子已经被太后叫去三个时辰了,求您救救他!”
萧祈看着不停磕头的来喜,脸色铁青。不知是被大臣气的,还是被来喜气的。
李忠盛也跑了进来,一时犯难:“皇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