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贵妃娘娘从怀里拿出验鬼藤毒的药,先是将皇上喝的水和汤药都验了一遍,确认无毒后,又拿出解药融入汤药中。
便是这时,内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名宫女端着盆温水走进。
贵妃娘娘轻蹙眉,抬头看她。
那宫女见内殿无人,连忙将装温水的铜盆放下,跪拜磕头,慌慌张张地说:“惊扰贵妃娘娘,之前是贤妃娘娘要热水替皇上擦身。”
“你放那,出去吧。”贵妃娘娘道。
宫女行礼:“是。”
宫女不动声色地离开静心殿,快步往慈仁宫跑去,寻到倚榻休息的皇后娘娘,俯身同她说了在内殿的所见所闻。
“什么?”皇后娘娘惊诧,“贵妃她真的往皇上的药里投药丸了?”
宫女点点头:“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皇后娘娘沉吟片刻,冷笑一声点点头:“我知道了,贵妃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第136章 谁人不得让三分
既然是侍疾,便是吃住都在静心殿,贵妃娘娘守着皇上,事事盯着,处处验毒,翌日,又到了喂汤药的时辰,贵妃娘娘照旧仔细验毒,再将解药融入汤药中喂给皇上。
可她才将药丸放进药碗里,内殿的门突然被推开,皇后娘娘领人进,怒言呵斥道:“大胆贱人,竟然对皇上下毒!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贵妃娘娘护着药碗,临危不惧:“放肆,谁敢动我!”
皇后指着她手里的药碗:“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贵妃娘娘冷静地说:“皇后娘娘,如今皇上病重卧榻,内殿需清净,您当真要在此处与我争执吗?”
皇后冷哼:“那好,我们去外殿。”
不多时,事情彻底闹大,贤妃娘娘闻讯,立刻去宝华殿请来太后做主。
于是,静心殿外殿,太后坐主位,皇后坐副位,六宫嫔妃左右按尊卑列坐,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上置着那碗汤药。
太后手持佛珠,满头华发,仪态端庄,她环顾四周,问道:“皇上如今病重,你们却这般闹,成何体统?到底出什么事了?”
皇后起身行礼,将宫女看见贵妃在皇上碗里放药的事说给太后听。
太后看向贵妃,厉声问道:“当真有此事?”
贵妃娘娘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对太后恭恭敬敬行礼,礼毕站定,她说:“确实有此事。”
一时间,全场哗然。
太后惊愕:“什么?!”
随即下一秒,贵妃娘娘端起药碗,毫不犹豫地将药饮下半碗,她饮过又道:“太后,以身试药,我并不是下毒。”
她的举动当真惊世骇俗。
皇后站起身,急得大喊:“慕清婉,你是不是疯了?擅自动皇上的药,罪无可赦,来人!把她拖去冷宫关起来!”
“慢着。”太后抬手,让所有人安静,随后看向贵妃,“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贵妃说:“回太后话,皇上不是生病,是中毒,臣妾往碗里加的,是解药。”
“什么?!中毒!”太后喊出声,外殿里所有的嫔妃闻言皆惊恐万状,皇后的身子晃了一下,她手撑着椅子勉强稳住身形。
贵妃跪地:“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唤太医署的太医来问话。”
太后:“快去唤太医!”
不多时,匡大夫匆匆赶到静心殿,跪地行礼后:“回太后的话,皇上确实是中毒。”
太后:“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说!!!”
匡大夫磕头:“臣罪该万死,是臣愚笨,昨日才发觉皇上是中毒,臣一发现,立刻将此事告知了侍疾的贵妃娘娘,劳烦娘娘给皇上服下解药。”
太后:“若能治好皇上,尚且能饶你一命,若治不好,问死罪吧。”
匡大夫继续磕头:“是是是。”
皇后脸色惨白,后知后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贵妃那样谨慎的性格,怎会轻易让宫女发觉她往碗里倒药的事!
事情闹到最后,养心殿里人人自危,所有近皇上身的物品、吃食皆要验毒,一样不漏。查下毒之人一事紧接着开始。
离开养心殿,德妃娘娘与贤妃娘娘同回,德妃心有余悸:“今日事闹这么大,幸好有太后主持局面,不然贵妃妹妹怕是自身难保啊。”
“自身难保?”贤妃嗤笑一声,“你呀,太笨,你觉得我为何会去请太后来养心殿?”
德妃:“啊?”
贤妃压低声:“是贵妃妹妹拜托我这么做的,她就是要将这事闹大,越大越好,闹得人尽皆知,唯有如此,皇后才不能一言堂!皇后心急抓她把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对皇上的药动手脚一事,怎知反将皇上是中毒的事捅得人尽皆知,要不然平日皇后掌管六宫,贵妃妹妹一人怎敌她,怎事无巨细。”
德妃:“天哪,看不出来贵妃妹妹是这样有心计之人啊。”
贤妃叹道:“这有的人啊,平日只是不争,她若争起来,谁人不得让她三分。”
第137章 明明他强势输出
慕之明离开肃王府回到侯府已是日落昏黄时,他走下马车因膝盖微弯疼得一个趔趄,闻鹤音眼疾手快扶住他:“少爷,你没事吧?”
慕之明站稳,笑道:“没事。”
闻鹤音:“膝盖是不是疼得厉害?你昨天在御史大夫府前跪那么久,我就知道定要出大事,真是急死我了,我们快进屋拿热巾帕敷一下。”
慕之明:“好。”
闻鹤音扶他手臂:“落雪台阶滑,少爷你慢些。”
慕之明呼出一口白气,抬眸望去,见侯府门前两座石狮子背上积着凉雪,栩栩如生的口齿挂着薄冰,他轻声:“这几日,总下雪。”
闻鹤音:“我听老人说,今年是凛冬,就是会冷得厉害。”
慕之明道:“确实啊,走吧,进府,阿音,你撑我一下。”
“好。”闻鹤音拉过慕之明右手臂揽至肩膀,与他一起进府。
有侍从小跑过来:“侯爷,夏大夫来了,在正厅等你。”
慕之明:“请他来我厢房。”
侍从点点头:“好。”
厢房内,榻前放着的炭火盆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慕之明坐在床榻侧,卷起裤腿,他膝盖全是淤青,好似瓜果腐烂后的紫黑,着实触目惊心,夏大夫边替他敷药边叹道:“若是将军瞧见了,指不定多心疼呢。”
慕之明笑了笑,问道:“夏大夫,上次拜托你找的药,有找到吗?”
夏大夫连连点头:“有的有的。”他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慕之明。
慕之明接过,听见夏天无说:“护身丸,吞下一粒可止外伤的疼痛,药效约一个时辰。”
慕之明问:“提前吞服也有效,对吗?”
“是。”夏天无点点头。
慕之明:“多谢,再过几日,我怕是得劳烦夏大夫照料了。”
夏天无担忧地问:“侯爷,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啊?”
慕之明笑了笑:“我想尽我所能,救将军出狱。”
正月初九,百官面圣,太和宫门开,沐熹微晨光。
宣政殿,太子傅启端坐在金碧辉煌龙椅上,他手扶两侧,觉得寒冬之日,此椅着实冰冷彻骨。
他终归是想浅了,这把椅子,岂是在冬日之时才冰冷彻骨。
太子俯视,见众臣百官左右列位,皆恭敬地低着头,无人敢抬头见他。
直至今日,傅启才真正明白,何谓位高则身尊。
官员们一个个启奏,再退回列队中,直到无人再站出来。
殿内静了片刻,旁边有宦者道:“有奏章出班,无……”
正是此时,文官队列末尾礼部侍郎之后,有一人直起身抬起头,身姿如竹,缓步走到宣政殿正中央。
于天威之下,此举需要多大的勇气不得而知,而此人,竟脚步坚定,目光坚毅,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的身上。
慕之明声音清亮:“启禀太子殿下,我有事奏。”
“大胆!”傅启一巴掌重重拍在龙椅上,“无官职者,岂能上朝,禁军在何处?”
守卫殿外的禁军闻声赶来,剑柄撞盔甲,铮铮声令人寒栗。
慕之明一撩下袍,双膝重重跪地,他不畏不惧地说:“太子,我并非论政,而是有冤要诉,太祖曾有律令,凡告御状者,不可驱逐!”
傅启:“放肆!”
慕之明:“太子难不成要违太祖之令?!”
眼见禁军要将慕之明抓住,一位礼部侍郎出列行礼,他声音因害怕带着颤音,但坚持说道:“太子殿下,先祖确实颁布过此令啊。”
傅启眸中闪过阴冷寒光。
慕之明原先在礼部任职,果然还残留党羽,他就该先动礼部的!
礼部侍郎话音落,又一人出列。
正是御史大夫宋大人。
宋大人两朝老臣,白发苍苍,素来秉节持重。
傅启目光落他身上,心中惊讶:什么?难不成他也要替慕之明说话?
宋大人先向太子行礼,随后看向慕之明:“宣宁候,先祖确实颁过此令,但先祖同样也说过,状告御前者,定有大冤,需滚过钉板以表明决心,才可陈述冤情,宣宁候,您可想好了?”
一句话,犹如在沸腾的油锅里倒冷水,惊得满朝文武心中皆骇然。
慕之明看了宋大人一眼,竟沉默下来,不再言语,似没想到会被这般发难。
傅启闻言定神,他本因慕之明突然出现在宣政殿而感到慌乱,如今一转局势,令他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