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 第14章

  外边天还黑着,傅丞相已经起身了。

  在侍女的服侍下着紫色曲领大袖,腰束革带,头戴幞巾,腰挂金色鱼带,脚踩乌靴。

  小厮轻声推门而入,躬身道:“老爷,车已经备好了。”

  傅丞相挥退屋内候着的下人,“走吧。”

  丞相府门口停着辆装饰华美的牛车,车夫匍匐在地,小厮撩开车帘子,傅丞相踩在车夫身上上了牛车。

  候着的婢女端着木托恭敬上少,上面铺了层锦帕,锦帕上放着玉做的笏板,傅丞相拿起笏板,小厮放下车帘子。

  “出发。”

  车头站着的两名三告官齐声高呼,“丞相出行,百官避退。”

  三告官走在牛车前头,手里拿着棍杖敲击地面,牛车晃晃悠悠的跟在后头。

  “丞相出行,百官避退。”

  朝会在连绵不绝的打杖子声中拉开序幕。

  到了今午门口,傅丞相下车,车夫驾着车停在道边,他们要在这等丞相出来。

  身后跟着的小厮跪在地上整理丞相衣袍上的褶皱。

  收拾妥当后傅丞相两手执笏板走到今午门左侧首位站定,他来的早了些,今午门前只有他一人。

  又过了半刻钟,才陆陆续续的又有人来,来人穿着青色绿色花纹不同的各种朝服,腰间有的挂鱼袋有的则不挂,但都无一列外的先拱手对站在首位的丞相行礼,傅丞相一一回礼。

  挂鱼袋的按着自身品阶依次站在傅丞相身后,没挂鱼袋的站在右手边,但都将首位空了出来。

  大人们也是人,人一多就免不了喧闹,三三两两的交谈着。

  “李大人你前阵子说的那家酒楼我去吃了,味道是真不错。”

  “王大人狄戎那批战马的事有进展吗?”

  “那狄戎探子一事……”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时间,将入五更。

  有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

  “哒哒哒”像细密的鼓点敲在人心尖上。

  傅丞相老僧入定般的面孔泛起波澜,他掀动嘴角,因着嘴角的这一抹弧度整张脸都生动起来,新雪方消,梨树生初白,傅丞相本就是玉做的俊俏郎君,他转身越过人群面向官道而站。

  马蹄声近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匹神骏的夜玉照狮子,通体雪白生无杂色,马背上坐了位高大的汉子,面上棱角如同刀削斧凿锋锐逼人,肩宽体阔,身上罩着深紫色朝服。

  “吁”

  汉子勒紧缰绳,一个翻身下马,宽大的朝服下隐约可见精壮的肌肉线条。

  天边上新阳初升,浅薄的金色细密的撒下,夜玉照狮子雪白的毛发被渡上层金边,毛发根根分明,细小的灰尘在毛发间来回飞舞。

  一道身影似高墙挡住了阳光的蔓延,他冲对面站着的人拱拱手朗声道:“傅丞相有礼。”

  声音洪亮,空气传递层层音浪,响在今午门前,人人听得清楚。

  傅丞相站在汉子制造的阴影中,笑得温和,举了举手中笏板,回礼道:“罗将军有礼。”

  “轰隆!”

  五更天已到,今午门被两队侍卫缓缓推开。

  罗将军和傅丞相相互见礼后分开,各自站在首位。

  门内站了位公公,他清了清嗓子一甩手中拂尘用尖细的声音喊到:“五更天到!敲钟!请各位大人入门。”

  巍峨连绵的宫墙,错落有致雕梁画栋的宫殿群在随着今午门大开,露出庐山真面目。

  紫宸殿上。

  官员由着文武分成数列而站,三品以上的大员站在最前头,皆低头双手持笏。

  昌同帝穿着深色便服高坐龙椅上,他手上戴着檀木做的扳指,神情肃穆俯视众人。

  宦官抱着拂尘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身穿朱红色朝服的太仆寺少卿和自己顶头上司对了对眼神,得到肯定得答复后,率先脱队而出,他将笏板高举过头顶,朗声道:“臣有本启奏。”

  宦官答道:“言。”

  “启禀陛下,前些日子与狄戎谈妥的五百匹战马,不料对方忽然变卦,拒绝在两国交界的角加镇交接,要求入境,在我朝边境上进行交接,否则便不与我朝交易。”

  此言一出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战马在礼朝属于稀缺军事物资,礼朝本土上只有体格瘦弱身材矮小耐力不足的黄马,够资格做战马的马种只有狄戎国境上才有产出。

  且狄戎为了防止礼朝用狄戎马培育出新品种马匹,交易给礼朝的马匹皆是骟过,在狄戎私自贩卖马匹更是杀头的重罪。

  昌同帝扶额思考片刻后答道:“可,就依他们所言,在我朝境内交易。”

  此言一出,一位身穿绿色朝服的武官走出队列,高呼一声:“陛下不可!狄戎人狼子野心,万万不可放他们入国境啊!此次以马匹为挟妄图入境,其心难测,望陛下三思。”

  随着武官发声,又接连跪倒几位大人。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昌同帝抬手捏了捏自己内眼角。

  宦官眼尖,忙高声道:“诸位大人请肃静!”

  场面一时安静。

  昌同帝沉吟片刻,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姿势,“此事蹊跷孤亦知晓,可战马对我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孤会让罗爱卿领三千精兵全程互送,诸位爱卿先起来吧。”

  说完将视线移向罗青山。

  罗青山从队列中走出来说道:“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此事就算定下了。

  “陛下臣有本启奏,赣州……”

  “陛下,臣有本启奏,经过多方探查,已捣毁狄戎据点六处,剿灭暗探近百,但“孙二狗”依旧没有踪迹。”

  昌同帝眸中冷光一闪,“狄戎人付出如此大损失也要保孙二狗,此人身份绝不简单,潜入我朝定是所谋甚大,接着查!”

  “诺!”

  两个时辰后,朝会进入尾声。

  宦官又言道:“今日事毕…”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鼓声响起,似冬日里第一声闷雷,殿内房梁上扑簌簌落下灰尘。

  鼓声直击人心,这鼓声多年未曾响起,有些大人还没反应过来,错愕的问身边的同僚,“张大人,敢问这是何声?”

  反应过来的大人们有的喃喃自语,“有人敲了登闻鼓。”

  有人因过于震惊而长大了嘴,也有人露出抹了然于胸的笑,傅丞相拿笏板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宦官不知所措的看向昌同帝,这怪不得他,别说是他了,就是他的师父,师父的师父也没听过登闻敲响。

  昌同帝捏紧椅背,沉声道:“把敲登闻鼓的人带上来。”

  宦官稍微镇定,脚步凌乱的传话去了。

  片刻后,两名侍卫抬着担架进了大殿。

  大臣们自动散开留出片空地,担架上趴了个人,发丝散乱,身上盖着片白布,臀部上覆盖的白布完全被鲜血沁透,是团张牙舞爪的红。敲登闻鼓的代价,无论身份都要要先受一百杖刑,以示天威不可轻犯。

  有眼尖的大臣扫了眼担架上趴着人的侧脸便认出了此人,“安乐王?”

  他身侧关系好的大臣,借着广袖的遮掩掐了下他的腰,无声的说:“大雨将至,慎言慎言。”

  侍卫们把担架放在空地上便退了出去,宦官去而复返,附在昌同帝身侧耳语道:“陛下,是安乐王!”

  昌同帝满脸震惊的从龙椅上站起,维持不住一贯的镇定,惊呼一声,“鸿弟,有何冤屈竟逼的你以王爷之躯敲那登闻鼓。”

  昌同帝和安乐王真论起来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兄弟关系。

  担架趴着的人动了,安乐王勉力支起胳膊,撑着上半身,杂乱的发丝滑落,露出安乐王惨败的脸,他干咳数声,让人不由得怀疑他会不会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这么去了。

  咳完,安乐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嚎啕大哭起来,似杜鹃泣血,“陛下,您可得替我那可怜的孩儿做主啊!”

  此言一出罗青山心口仿佛被大石压上,有沉甸甸的阴云密布。

  他猛的的回头看向傅丞相,傅丞相察觉到他的视线不闪不避笑的坦坦荡荡。

  罗青山暗暗捏紧了拳头。

  昌同帝沉默片刻坐回椅子,眼神却略过安乐王,转而紧紧盯着傅丞相一字一顿的说:“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孤定为你做主。”

  这一出是冲着谁来的在场的诸位都心里有数,能混到这一步的都是个顶个的人精,上京城中罗将军家的儿子打了那宋三,人人皆知,昌同帝自然也不列外,他向罗青山投去一个眼神。

  罗青山走出队列撩开袍子跪在安乐王身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先高声道:“陛下,臣有罪,臣教子无方,犬子顽劣打了安乐王家的三公子,臣已经狠狠责罚了那逆子,正打算择日就领着逆子上门给宋三公子赔罪,没想到安乐王爱子之深竟到了如此地步。”意有所指的看向身侧的安乐王,接着道:“陛下,臣愿受罚,只求安乐王能消气,宋三公子能消气。”

  “既然是两家人的私人恩怨,鸿弟你又何必去敲那登闻鼓呢?依孤看来此事应私下解决,两家小辈的事就让小辈自去解决吧”

  这时,通政司参议田大人突然出列跪下说道:“陛下,臣以为若只是小辈之间的矛盾,王爷又何必去敲那登闻鼓!挨这一百杖!王爷宁愿受此酷刑也要直达圣听,这其中定有缘由!”

  安乐王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空档,忙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我儿,我可怜的儿啊,被那罗家小子生生打死了去!罗家势大我申诉无门,但拳拳爱子之心天地可鉴,求告无门之下才不得不惊扰陛下,可怜我儿只得十五年岁,便被人害了性命去,我这做父亲的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替他讨个公道,求陛下做主!”声音洪亮的不像刚挨了一百杖。

  罗青山转过头,怒视安乐王质问道,“你那儿子真的死了?”

  罗锦年和宋凌打了人后,罗青山也怕将人打出了毛病特意截住给宋三看病的大夫打听过,说是性命无忧,可现如今这安乐王却说自家儿子死了?

  作者有话说:

  皆为作者胡言,无处可考。

第21章 尘埃落定

  昌同帝几乎把扶手都捏碎了,问道:“罗青山你家儿子果真将安乐王家儿子打死了?”

  罗青山磕了个头,将额头抵在地面上说:“望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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