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时修浅笑,“我做什么你都说厉害。”
“就是厉害呀!”
“那和你的郎中先生比呢?”
“这如何比?谁都不能跟你相比!”
霍时修看着他,再沉的心思都放到一边去了。
成蹊进来,说:“少爷,谢大人说今晚请您和小王爷去听雨阁一聚。”
“好。”霍时修回答,又问:“晏晏去吗?”
“当然要去!我还要找蕙娘聊一聊黄太医的事呢。”
“你和蕙娘很要好。”
“蕙娘身世很可怜,又那么自立,是很让人心疼的姑娘。”
霍时修俯身捏了捏温晏的脸,笑着说:“晏晏好像真的长大了。”
他们驾马车到了听雨阁,可进去之后才知道蕙娘已经离开了。
“她只留下一张纸。”谢子明将纸递到霍时修和温晏面前,“伙计说她是昨晚走的,没说去哪里,不过有马车来接她,但车夫没有表露身份。”
霍时修接过纸,只见上面写着: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前途未卜,各自安好。
温晏求助地看了霍时修一眼,担忧道:“怎么办啊?蕙娘会不会有危险?”
谢子明却抢白道:“这倒不用担心,蕙娘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子,大概没人能伤得了她,与其担心他,时修,你还是担心担心你们霍家吧。”
霍时修抬头,谢子明欠揍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才不担心。”
温晏半懂不懂的,只好拿起纸翻来覆去地看。谢子明让人上酒菜,他知道温晏是个没碰过酒的,故意问:“小王爷,想不想尝尝酒的味道?”
“不行。”霍时修皱起眉头。
温晏期待的小眼神立马暗了,扁起嘴继续吃花生米。
霍时修想了想,于是用筷子尖蘸了点酒,送到温晏唇边,温晏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立马被辣得鼻子嘴巴都皱到一起,说好难喝好难喝,把谢子明逗得捧腹大笑。
温晏丢了人,觉得恼火,谢子明连忙道歉,“小王爷别生气,这是蕙娘托我送你的礼物,里面是黄玉樽太医留下的关于腿疾的病理记录,说不定有能治好您的方法。”
温晏火气瞬间没了,接过医术,刚要翻,谢子明拦住他:“回去慢慢看,慢慢看。”
霍时修瞥了一眼谢子明,谢子明朝他笑,装无辜。
霍时修酒量不大,又带着温晏,便不敢多喝,临走时还很清醒,谢子明倒是醉了,扶着霍时修肩头,鬼鬼祟祟地用手掩住嘴,小声说:“我听蕙娘说,小王爷人事不通,什么都不懂,所以,兄弟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就当、就当是贺你升迁了。”
“什么?”
谢子明差点倒下,幸好仆人把他扶着,他满脸通红,手还保持着遮掩的姿势,贼兮兮地说:“我在医书里藏了一本春……春……宫图。”
第31章
温晏被霍时修从马车上抱下来,平平稳稳地放在轮椅上。
霍时修推着他往里走。
因为霍时修让人将后院门口的一小段鹅卵石路削成平路,这两天他们只能从正门进,温晏倒没反对,他也好奇前院的景致,霍府是请了宫廷建筑匠师亲自设计督建的,院里的风景因时而变,四季皆不同,如今结束了夏尾进入秋天,黄绿相间的树叶倒是更添情趣。
“哥哥,那是什么花?”因为在夜里不太看得清颜色,温晏便催着霍时修将他往东边方向推,“三瓣的,每瓣都是层层叠叠的颜色,我以前还没见过这样的花呢。”
霍时修准备帮他摘,可温晏拦住他,“诶呀不要摘,让它好好盛开。”
霍时修笑道:“听晏晏的。”
循着花圃往前走,温晏正赏着花,耳边却传来窃窃私语声,貌似离这里不远,听着也很耳熟。
“嘘!”温晏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霍时修屏声静气地听。
霍时修便停下来,以免温晏轮椅的转动声惊扰了前面的两人。
是霍蕲和他的妻子李沅亭。
“亭儿,你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哪里早了?我还嫌迟,贵妃娘娘跟我说,太子的病怕是好不了了,太子若是没了,霍家的靠山也没了,现在齐王已经把野心摆在明面上,我们再不行动,难道要等到他登上皇位,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可是爹说了,齐王——”
“你怎么这般没有主见?和你大哥一个样,可是你大哥再不济也是兵部尚书,重权在握,而你现在还只是礼部侍郎,低一品就是低人一等,我知道,爹想让你再历练几年,去接曹尚书的位子,可是昨晚霍时修已经抢了你的风头,今年的万寿节,你就不该让给霍时修来做。”
“后面的事谁能想到?”
“想不到?可这分明是他们的计谋!你看不出来他和齐王已经勾结在一起了?剑舞不过是幌子,将军之位和兵权才是目的。”
温晏听得耳朵嗡嗡的,明明每个字他都能听见,可连在一起却变成那么可怕的言语。波诡云谲的政局是温晏未曾踏足的禁区,他光是听了听,都觉得可怕。
“哥哥,他们说你和齐王勾结。”他讷讷地问。
霍时修在温晏身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认真道:“晏晏,你相信我吗?”
漆黑的夜衬得霍时修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温晏也握住霍时修的手,点头道:“相信,我只是怕哥哥会慢慢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霍时修将额头抵在温晏的膝头,沉默许久,他抬起头说:“有晏晏在,我就不会变的,永远都不会改变。”
温晏弯起嘴角。
“晏晏,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听到的那些勾结与野心,霍时修如同被撕开了遮羞布,一切都是那么不堪,谁可以看,但他不愿让温晏看见,他宁愿温晏还像以前那样觉得他是登徒浪子,也不希望他在温晏那里变成一个城府深沉工于心计的人。
“没有,我相信哥哥,”温晏摇头,他捧着霍时修的手,晃了晃,“我不想听了,我们悄悄走吧。”
“好。”
不远处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霍时修和温晏,他们还在说万寿节的事,霍蕲仍不愿相信霍时修投靠齐王之事,对于李沅亭的提议,他也不愿采纳。
李沅亭只好走到他身边,轻声劝道:“相公,我知道你不是争权夺位的性格,但是你要我们的将来考虑,爹一心保太子,和齐王梁王都结怨已久,若是太子……若到了那个地步,霍家也难逃灾祸。”
“你的意思是,放弃太子?”
“太子之下,只有齐王最合适,可这么多年的争斗下来,即使齐王继位之后不除霍家,我想你们在朝中也无立足之地了,与其在齐王和太子之间抉择,不如另寻出路。”
“你是想让我扶持逸王殿下?”
“逸王殿下是贵妃娘娘亲生的,贵妃娘娘荣宠多年,皇上也非常疼爱逸王殿下。”
“别说了,逸王殿下才十岁,若由他继位,贵妃娘娘必会垂帘听政,还有你爹,凭着国丈的身份已经不把众人放在眼里了,到时候外戚干政,后果将不堪设想!”
“相公!”
“行了,明天我去东宫看望太子,就算用尽世间神药,也得把他的命救回来。”
“你要是能把他救回来,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便都可以告老还乡了,”李沅亭盯着霍蕲的眼睛,一字一顿咬牙道:“贵妃娘娘说了,太子病重,无力回天。”
霍蕲难以置信,压低了声音道:“你!你们怎么敢!”
“相公,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霍家的人,以前是太子身体健康,贵妃娘娘和我便不作他想,可现在机会来了,我不可能放弃。相公,你若能接受,便由着我来,你若不能接受,一纸休书把我休了,我不会牵连你。”
霍蕲背过身去,心口起伏难以平复。皇上说得对,他和他的大哥霍葑并没有本质的差别,他们都是父亲的傀儡。可他的妻子,他野心勃勃的妻子,已经将他拽进了无底漩涡。
“亭儿,这件事我还要再考虑。”
李沅亭也不敢再逼他,轻轻地说了声好,然后就靠在霍蕲身上,不再言语。
一片枯叶掉进池塘里,泛起微不可见的涟漪,然后被风推动,缓缓地飘向远处。
“热水准备好了吗?”成蹊跑过来,“小王爷回来了。”
当儿擦着手说,“早就备好了,我就猜到该是这个时候回来,小王爷每天戊时三刻就要睡觉的。”
温晏听见了,偏说:“才不是,我都是亥时三刻睡的!”
“哦?”当儿才不怕温晏驳他面子,故意眨眨眼,慢悠悠道:“那多出来的一个时辰,小王爷都在和四少爷做什么呀?”
温晏瞬间涨红了脸,跟霍时修告状:“你看当儿,越来越没规矩了!”
霍时修笑着将温晏从轮椅里抱出来,又对门口的当儿说:“我在这里帮小王爷就行,你们退下吧。”
“是。”当儿把温晏的干净里衣放在架子上,脚底抹油地溜了。
霍时修把温晏放在一处桶边的高凳上,给他一件件地脱衣服,现在被霍时修看见光裸的胸脯已经不足以让温晏害羞了,他还拉过霍时修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哥哥帮我揉揉,今天听雨阁的软座我坐得不舒服。”
霍时修于是帮他揉了揉,然后又给他脱裤子,温晏还是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
他依然不想让霍时修看见自己满是疤痕又细痩伶仃的腿。
可霍时修每天已经很累了,还任劳任怨地服侍他沐浴,温晏心里过意不去,拽着裤边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好乖。”霍时修笑了笑。
他把温晏抱进浴桶,温晏想伸手挡着霍时修的眼睛,可是胳膊挂着的水却溅到了霍时修的衣裳上。
湿了好几处。
他扒在木桶边,仰头看霍时修,忽然问:“哥哥进来和我一起洗嘛?”
霍时修微怔,随即摇头,“不行。”
“为什么?”
霍时修朝他笑,眼里含着戏谑,“因为你什么都不懂。”
温晏皱起眉头,不满道:“你总说这句话!我哪里不懂了?”
霍时修还是笑。
“哼,不理你了,今晚我不和你睡了,我要去东厢房挑灯看医书!”
第32章
当儿收拾好温晏的床榻就离开了。
有了四少爷之后,他的事情少了许多,原本晚上要一直等到温晏睡着,他才能回房,现在温晏还没沐浴完,他就已经脱了外衣躺到自己床上了。
成蹊在认真地擦自己的短剑,当儿躺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忍不住问:“真奇怪,怎么就突然变成将军了?成蹊,四少爷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当了将军之后呢?难道要去带兵打仗?”
“不打仗的将军算什么将军?”成蹊将剑收回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