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子面如死灰,“薛正鸣要是被我揍了,赶明儿薛良辅岂不是要骂死我,而且他那么多学生……”他忽然停住,“哎,柏大人你不就是薛良辅的学生吗?”
“你放心,薛老只会感激你。”柏砚一时也解释不清楚,索性敷衍过去,“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事后最多被陛下敲打一二,不会有其他的麻烦。”
薛惰好歹放下些心,一路疾驰到大理寺门口翻身下马。
其速度之快,大理寺门口的守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一路直接往大牢冲,有挡路的直接一脚踹开,那凶厉的模样吓得不少人逃散。
其余的人则是在认出他后更加束手束脚,根本无力招架。
虽然很是讽刺,但是薛世子就这样一路冲进大牢,直接提了一人狱卒的衣领问,“薛正鸣在哪儿?”
那狱卒吓得抖抖索索,最后指向一个方向。
薛世子直接将人扔了,几步进去,拿着刚刚抢过来的钥匙将牢房门打开,“薛正鸣!”
靠着墙根坐着的薛正鸣被这突发的情况吓了一跳,但是自然地应了一声,“你找我吗?”
“嘭!”
“哎呦!”
“砰……嘶!”
薛正鸣手脚还有锁链,他哪里挡得过薛惰的拳头,被揍得无处躲藏,最后只能堪堪挡住脸。
等到大理寺的人赶过来,薛正鸣都快疼晕过去了,薛惰收了手,自己身上也带了伤,但是无论如何比起薛正鸣那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薛正鸣被人扶起来,吐出一口血水,他碰了下巴,气得破口大骂,“薛惰你有病吗?!”
薛惰单方面的揍了一顿人,这会儿气血翻涌,自然而然地露出些狂傲,“不服气再来打一架?”
薛正鸣被气个半死,“疯子!你这个疯子,有病!”
他反应大了些,结果扯着嘴边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老子坐牢归坐牢,你跑来撒什么疯?”
薛惰这会儿靠着牢房门,旁边众人一点都不敢往他身边凑,他甩了甩手,状似无意道,“那次在昌安府我派人找你,但是你倒好,不过一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生生叫我在外边等了一下午,而且那个小美人不是让你给我送过来吗?怎的最后被别人截胡了?”
薛正鸣胸中攒着一股气,说话时便没顾得上细想,下意识开口,“你什么时候叫我了,而且那女的哪里是美人,一个青楼妓子,想要逃走,结果被人打了个半死,我不过多管闲事问了一句,就被……”
他倏忽顿住,“你故意套我的话?”
薛惰撇嘴,“你自己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摆摆手,又往站在不远处的大理寺卿有意无意说了句,“我一直觉得大理寺是不会胡乱冤枉人的……”
“下官也觉得薛世子不是嚣张跋扈之人,闯进大理寺,打伤犯人这些罪名,下官判不得,所以只能麻烦陛下了。”
薛惰一噎,“你……”
“也不见得是打犯人,”薛正鸣忽然开口,“只是薛世子报私仇而已,虽然我人在大理寺的牢房,但是那些罪名,我可不认。”
薛正鸣一开口,薛惰看了他一眼,“算你还有点脑子,有救!”
“总好过只会动拳头的莽夫,”薛正鸣丝毫不落下风,“有些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救了。”
薛惰:“……”果然是薛良辅的儿子,这嘴巴一样厉害。
这边算一切尽在掌握中,柏砚那边却出了些问题。
“大人,有人告发您与南夷人勾结。”为首的锦衣卫还是前不久与柏砚一起查案的那位,柏砚看着他,十分配合地跟着对方走,“不知巴大人那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就目前而言疑点重重,而且下官也多句嘴,不如告诉柏大人一些,”他道,“都察院有人招供,那日出事前,柏大人办公务的屋子里进去的那个人待了许久才离开,而且据他说,柏大人与那人相谈甚多,自里边传出的声音听,似乎还提到了‘南夷’二字。”
柏砚怔了下,半晌失笑。
锦衣卫那首领问他,“您笑什么?”
“欲加之罪,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之后他不再开口,等到他被带到北镇抚司的大堂,他才说了一句话,“不管我如何,巴大人一家的确死因有待确定,希望你们能将真正的凶手揪出来。”
“你果然还是这样……”堂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柏砚都不用回头,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被锦衣卫带来的而说什么,反而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喝下。
怀淳吩咐人重新泡茶来,却被柏砚挡住了,“不用费那心思了,总归等会儿还要审我的,现在不如利索些。”
二人这样摊开来说,柏砚觉得自在些,与旁人虚与委蛇惯了,在萧九秦怀淳他们面前他便一点也不想再装相。
怀淳也没有否定,遣旁人下去。
他坐到柏砚面前,看着他的眉眼,“阿砚,我们谈谈。”
“在酒楼那次,我所说过的每一句在现在同样适用。”他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我不是多么正义凛然,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唯有一点,我想做的,无论谁挡着,都没用。”
他叹了口气,“你埋怨我不懂事也好,说我无情无义也罢,但是你想借着薛正鸣来达到你的目的,我不答应。”
“我能保住薛正鸣的命。”怀淳又退了一步。
柏砚却冷了脸,“果然,你承认了,一开始你想用他的命、”
他眸子黑沉,“允太师是大梁的柱石,你想扳倒他就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所以你打上了薛阁老的主意。什么拿薛正鸣做筏子,那都是假象,你真正想要做的是,是逼着薛阁老出手。”
“怀淳,薛良辅是我的老师。”柏砚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而你,是我的朋友。”
从前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但是这会儿他像是积攒了所有的气力,“我知道你不单单是为了让魏承澹当皇帝,但是怀淳,若是薛正鸣出事,五年前的那场纷乱便又要出现一次,到时候,谁又会是第二个‘怀淳’?”
柏砚没有劝怀淳放弃执念的意思,但是绝不是现在这种法子去伤害别人,同时往他身上再留下一道更深的伤痕。
“如果,我告诉你一些关于五年前平津侯府出事的真相呢?”
柏砚闻言彻底怔住,“什么意思?”
第84章 不变 该是哪日成亲便是哪日
怀淳心思深沉, 这是柏砚老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二人相交至今, 从未有过冲突。
更遑论如今一个提防着另一个。
“你知道什么?”柏砚第一次生出失望来,他对五年前的事情有多在乎,怀淳不是不知道,可如今,这个人告诉他, 还有什么是他怀淳知道,但是未曾告诉他的。
“你在乎的我明白,而我在乎的, 你亦是一清二楚,柏砚,你非要让我说个明白吗?”
柏砚袖下的拳头捏紧,“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柏砚,人活着不是为了交朋友的,你自懂事至今, 还没明白吗?”
“这世上多的是心思诡谲, 不安好心的人, 你曾经碰到的还少吗?”怀淳面上的温润不见,看着柏砚像是看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
“我从一开始就将目的摆在你面前了, 你想要查明当年的事情,想为平津侯府报仇,但是你莫要忘了,比起你来,我也与那些人仇深似海。”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柏砚不知如何开口, 他盯着怀淳,“你只是为了报仇吗?”
怀淳怔了下,反问,“不然呢?”
“好,我明白了。”柏砚不再开口,静静地坐在下首。
未有多久,便有人来将柏砚押下去,出乎意料的,没有将他扭送到大牢,而是找了一个空旷的屋子关起来,里边还放了两个熏笼,连同几本他爱看的书籍。
柏砚只是看了一眼,上了床榻睡下。
他看着空荡荡的床顶,细想为何事情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这边心虚起伏,另一边萧九秦才处理好绥阳山的事情,就见到了一个人。
曾玄。
“侯爷,这人在山下打听您的消息,原来是您的熟人啊?”
萧九秦看了曾玄一眼,“曾大人不在霄阳府,为何在这里?”
曾玄其实是有些落魄的,他袍角沾了尘土,下颌冒出一点细细的绒毛,与上次在永州府见时气色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我……”曾玄面有倦色,“我听说柏大人在此处。”
萧九秦原先还没太过在意,但是一听他提到柏砚就生出警惕来,“你找他作甚?”
“地方官员擅自离岗,被人知道了是要弹劾,治你一个渎职的罪名的。”上次曾玄拿了伏火雷险些伤了柏砚,遂萧九秦对这曾玄实在没什么好感。
但是曾玄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一揖,“虽然有些冒失,但是我接下来所言俱是事实。”
“有人要害柏大人。”
萧九秦脸色微变,“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宋榷的人探听到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萧九秦看错了,在提到宋榷时,曾玄脸色变了下,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萧九秦,“有人要我陷害柏大人,这信里都是对方给他罗织的罪名,若是……按照这些奏于陛下,柏大人应当再无活路。”
萧九秦飞快地看完,再抬头时眸中尽是嗜血,“对方是谁?”
曾玄摇头,“我也不知。”
他神色不似作伪,萧九秦又问,“那对方为何找你,而且你又为何千里迢迢来找柏砚?”
“我……”曾玄有些难以启齿。
他原本是从宋榷那儿得知柏砚来了绥阳山的消息,但是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来,才得知柏砚已经离开的消息。
正打算离开,却被萧九秦的人抓了。
现在他站在萧九秦面前,只觉得通身都是寒气。
萧九秦也就对柏砚有耐心,曾玄在他面前几无遁形之处,“侯爷,此事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是我的确很着急见柏大人。”
他面露乞求,萧九秦最后终于松口,“我派人送你去郢都,但是你务必老实,待见到柏砚,也需有人守着。”
“好。”曾玄松了口气。
萧九秦让人送他下山,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他手下人自是无不遵从。
他站在矿山外围,看着里边官兵百姓来来往往,石块、推车忙碌不息。自柏砚离开,他再没有下山过,温大人几次请他休息,但都被他拒绝了。
不想将时间花在不必要的地方,萧九秦只希望再快一些,赶在暮秋前回去。
曾玄的出现又掀起他心底的波澜,柏砚一回去就没有再给他写过信,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对于曾玄的话以及那信上的东西,萧九秦想了想,最后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写了一份急信派人送出去。
*
柏砚被关在北镇抚司,严儒理都快急疯了,最后脑子一抽直接去找了贺招远。
结果贺招远也是又急又慌,一封急信送往绥阳山,一边又去找了薛惰。
不管了,比起让萧侯爷成个鳏夫,头顶带点绿也不算什么了。贺招远脑子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最后和薛惰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偷偷摸摸见了柏砚一面。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