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4章

  “老朽之前就说过,大人身子弱,不可过于操劳……怎么三月不见,大人竟蹉跎至此?”

  容暮闻言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笑笑。

  着急的是宋度:“那也都怪北疆太过严寒,大人过去没几日就发起了高热!”

  “其实大人的身子早就不能四处奔波,还得好好养着,气血空虚,积劳成疾,大人这才容易咳血。”

  静静的很听着大夫和宋度交流,容暮如一口老井,深幽寂静,靠在床上的容暮仿佛是个局外人。

  这会儿窗外已经全然黑透,屋子里点了几盏烛火,门窗虽然紧闭,但明亮的焰火左右摇曳,将人的身影拉得极长,又拉的极短。

  容暮他这么些年来的勤奋,最终积劳成疾,处理政事方面,他的确过于严苛,多年来熬坏了身子,而宋大夫不是没有劝过他要多做休憩。

  可他一直想着,若是能多为楚御衡处理一些事情,楚御衡就能轻松点。

  他过于劳累,也不单单是为了能早些处理完任务,因为小部分原因是他不想有自己的空闲时间。

  一闲下来,他心里就会出现那个人的身影,其反复在他心间游走。

  他赶不走,也舍不得赶走。

  容暮心头抽了抽,仿佛心间冒了血出来。

  他怎么又想起陛下来了。

  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容暮微微侧首看着正在和宋度交代药方的大夫,头一会儿主动探问起他的病情来。

  “那如果我想好好养病,是不是还需休息一个十天半个月?”

  短短一句话,让宋度大喜。

  大人终于愿意好好养养自己的身子了。

  而宋大夫愣住了。

  要大人停下政物去好好休息这一法子他提了不知多少遍,但大人都婉拒了过去。

  大人可是宁愿喝那么多苦巴巴的药,每日针灸药浴,也不愿抽出些时间好好休息!

  “如果大人真心想养好身子,十天半个月定是不够的,但是这些日子足够老朽帮大人止住咳血的毛病……”宋大夫斟酌回道,但心里也有了计量。

  “那便有劳了。”

  容暮黝黑瞳目流光划过,随即浅薄的笑意溢于唇边。

  这么些年来,他的确过得太累了。

  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容暮松了松倦怠了的颈骨,好似要将多年来的劳累一同松走。

第5章 边疆之礼

  逼近年关,朝堂上的琐碎杂事不算少。

  而文武百官都知晓,容暮从北疆回来了,但容暮已近十日没有上朝,连带着陛下每日的脾气更显暴戾。

  恰逢肃兰郡今年雪害,陛下就处置了近十余人,同时又任用了好许新人。

  陛下脾气不算好,做错事当朝被处置了的不算少数,只是今日陛下龙威浩荡,显得格外的€€人可怖。

  好不容易等到下了朝,一群官员大冬日里官服都被汗湿了个透。

  陛下心情不爽利是从何时开始的?

  似乎是从丞相告假以来……

  提到丞相,官员里也有走走面子去丞相府探望的,但他们都被丞相府的侍卫给阻了下来。

  一问,才知是丞相大人从北疆回来伤了身子,寒气入体,在床休养,这才没有上朝。

  被阻在门外不得入内,下次再去拜访时,官员们便只携了些药材,以做宽慰。

  这些容暮心里都清楚,只是他不善与人相处,便让人收下这些药材,再以表谢意。

  这几日风雪忽然大了起来。

  这是都城少见的皑皑白雪,大雪纷纷扬扬,给庭院里枯黄挺拔的竹丛披上雪白的外衣;即便屋子里燃着焚香,浓郁的药味也止不住从院子里向四周散去。

  淬在苦涩的药香之中,容暮已经在床上躺了七八日了。

  这几日容暮除了洗漱沐浴,近乎连用膳都是在榻子上。

  想来也许是劳累已久,这么猛然一休憩,容暮还很不习惯,虽说是好好休养,容暮还让宋度把之前他珍藏的古籍又重新找了出来,翻阅一遍。

  其中好些都是前朝的名物古迹,若不是他有心,这些早就不寻踪迹了。

  容暮谨慎的翻阅着,押着烛火的尾光,俊朗的半面一动不动,带着不可言说的宁静致远,而动作里数不尽的温柔。

  这些书册的页面已经发黄,若不小心极容易就被折碎了。

  下人进来宣报温敏公主来时,容暮刚好翻完第三册 古册。

  闻言,容暮深邃如墨的眸中泛起光亮,连忙道:“快让殿下进来,外头冷。”

  这位温敏公主是楚御衡的亲妹妹,比楚御衡小了七岁,而楚御衡除了她外,便无旁的亲眷血脉留存于世,所以温敏公主是宫里最得宠的那位。

  而容暮素来也和温敏公主交好。

  环配叮当作响,楚绡宓一席绯红色的金银交错线大氅披在身上,女子脚步匆忙,还没到容暮跟前,楚绡宓就已经生气地板着一张脸前来问责。

  “若不是本宫问的皇兄,阿暮你是不是还不差人告诉本宫一声你回来了?”

  容暮唇角微勾,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微臣不敢。”

  他没有同公主说,就是怕楚绡宓一听他回来就赶过来,现在都城的天这么冷,来回一趟容易受了寒气。

  楚绡宓到也不真是过来为了问罪的。

  她同容暮认识也快十年了,容暮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虽说以官职已达一品的,但容暮心里还是谦逊温和的。

  随行的宫女将楚绡宓身上的外氅松开来脱下。

  此刻屋子里烧着上好的木炭,暖和极了,放下手中的汤婆子,楚绡宓搓了搓手附在炭火上头,眼睛映照得灼灼发亮,话语之间有小女儿家的娇俏。

  “你心里就只有皇兄一人,本宫可听宫里人说了,阿暮你刚从北疆回来就去寻了皇兄,明明本宫住的离皇兄也不远,你就没过来看看本宫。”

  楚绡宓故作气恼,可话说出口,她便后悔了。

  她忘了皇兄并没有见阿暮,那时皇兄的宫里还有另外一人……

  听了她的话,容暮愣了几分,而容暮也并未生气,一面嘱托着下人去备些茶点,一面含笑对楚绡宓说道:“殿下尝尝这从北疆带来的大麦茶?”

  见容暮扯开话题,楚绡宓小心谨慎的打量着容暮的神色,见他没有真的生气,楚绡宓心里轻松了些。

  她心里还有着小小奢望。

  说不定容暮并没有那么喜欢她皇兄……

  容暮离开都城三月了,这三月里的楚绡宓亲眼见着她皇兄如何宠信另外一人的,而那个人也面容不俗,可同容暮比,楚绡宓觉得对方不过看看有张脸罢了。

  所以楚绡宓为容暮感到不公,她甚至在皇兄给那人位分的时候,还找皇兄说过理。但皇兄理都没理她,对那个人宠爱依旧,只在被她折腾烦了,皇兄冷着脸斥责她。

  楚绡宓对皇兄所做之事愈发不喜。

  一方面心里埋怨皇兄竟然因为外人冲她凶,另外一方面楚绡宓愈发为容暮感到不值当。

  当下喝着容暮亲手为她沏的一壶大麦茶,楚绡宓捧着个素纹青瓷杯盏开始唠叨。

  楚绡宓从关心他在北疆冷不冷,累不累,北疆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到最后自己哪儿抱怨宫里住着不快活。

  絮絮叨叨,让空荡荡的里屋热闹起来。

  “阿暮,你都不知道,皇兄冷冰冰的,本宫去找他用膳他都会敷衍本宫;还当本宫不知道,他宫里藏了个人。”

  容暮闻言,摆弄杯盏的手时候僵了下来。

  “还有宫里新作的上好的沙罗料子本宫想要,皇兄直接截了本宫的胡,后来本宫去找人问了问,原来是被皇兄拿去做衣裳了。那么好的红色沙罗料子上面还绣着金线的木槿花呢!皇兄他又不喜这么艳丽的颜色……”

  楚绡宓越说越生气,她在宫里受宠了这么些年,没有人和她抢东西。

  炭火上的茶炉咕噜地冒着水汽。

  容暮扯了扯嘴角,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实则脑中清晰浮现他见到闻栗时候,闻栗身上那艳绝的里衣。

  木槿花的锦绣纹饰金亮亮地刺着眼。

  容暮很快从酸涩的心情里恢复了过来,说着从床头的架上随手翻翻,找出了一个木匣子:“这是微臣在北疆给殿下带的礼物。”

  楚绡宓连茶也顾不上喝,眼前的小木匣不算小,上面还有金灿灿红艳艳的金玉珠宝镶嵌的雀鸟。

  她爱美,最喜欢这些明艳的事物。

  伸手抚了抚雀鸟翠绿的毛羽,楚绡宓笑容满面地问道:“这一匣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本宫的么?”

  容貌点点头,目光明亮深湛:“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还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阿暮人真好,还给本宫带了礼物!”

  楚绡宓让宫女小心的抱着匣子,不要磕绊坏了,回过头来不由问道:“那……阿暮有没有什么东西让本宫交给皇兄?”

  有什么东西交给楚御衡?

  自然是有的,他每回出了灏京都会给楚御衡带些东西。

  看容暮踌躇模样,楚绡宓古灵精怪的伸出手,眉一扬,语气轻谑:“来吧,本宫就知道一定有!”

第6章 馥郁香气

  容暮让楚绡宓带回去的礼物平平无奇,除了玉佩的料子好上一些,楚绡宓看不出别的优异之处。

  而且上头的雕工不出彩,甚至可以说颇为粗略。

  楚绡宓不知道自己的皇兄如果收到这块玉佩会如何,但如果是她,到底是不喜欢玉佩的,她还是喜欢容暮给她准备的那一个五彩斑斓的珠宝匣子。

  她回来已经有些晚了,天色暗淡,殿外外头风雪交加,风声呜呜地吹,而里头已经点亮了烛火。

  一回宫,楚绡宓就发现自己大殿之中有一人伫立。

  她踏步进去就看见位置上端坐一人,龙袍上的龙盘旋怒目,龙爪勾起,滚圆的龙目正庄严有力威慑着对面之人,但这些都比不得烛火下男人被笼罩住的那大半张阴鹜面色。

  楚绡宓的脚步生生停顿下来:“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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