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暮半躺榻上,一会就在呼啸的风声里浅浅阖了眼。
*
楚御衡来时被人拦在屋外头。
晚间又起了风雪,楚御衡来得急,连伞都来不及撑起,落了一头的雾絮般的雪绒团。
宋度见此,咬着牙拦在外头:“陛下,我家大人他已经歇下了。”
楚御衡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要见着人。
“让开!”
“陛下!”宋度还没来得及拦下,就被阴鹜的男人一脚踹开,只能徒然看着那如狼似虎的男人踏步而入。
第14章 阿衡我困
楚御衡来时怒火满怀。
他手下的暗卫日日向他送来消息,容暮请了病假在家休息的,可朝堂之事容暮放下了又重新捡起,那些朝堂的朝臣来见容暮,容暮还一一请入书房之中,一坐就是一下午。
这便是容暮所说的重病卧床?
或许容暮就是随意找个托词,不愿进宫见他。
但等上关了门,楚御衡胸间一直洋溢澎湃的不悦刹那间收敛了不少下去。
屋子里的确有厚重的药汁苦涩之味。
也许容暮没有骗他。
楚御衡心里默默想道,且他还是想见见容暮。
他已经将闻栗派去了朝中,如果容暮心中不喜,那他也可以让闻栗从他后宫里出来,到朝中别处去。
关了一扇门,就隔绝外头呼啸的风雪,除了他低沉踏步而去的声音,楚御衡耳边四下悄然。
现在还早,那人已经静静躺在床上,离他不远处一尊火炉轻缓灼烧,不断放出冬日里的暖意。
随着楚御衡的走动,黄亮的烟火左右摇曳,不断将他的身影拉动,同时也映照出榻上人半面如玉的面容。
楚御衡的声音不算小,可床上人依旧没醒,单单那蒲扇一般的卷翘黑睫轻轻颤动,好似春日里风儿拂过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许是梦见什么美事,容暮素来紧抿的唇瓣微微扬起,嘴角的弯儿像极了月牙一般。
在看到榻上人的瞬间,楚御衡多日来的不悦和躁动暮然间消散。
“阿暮。”
楚御衡轻轻唤了一声,可容暮依旧没得反应,静静的躺在床上。
似乎他们还是以前模样。
每年到了冬日,容暮就贪睡起来,有时朝堂之上,楚御衡都能瞧见他连连捂唇哈欠的模样。
困顿之余,容暮还会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楚御衡知道,每到那时容暮的那双透亮琉璃目中就会荡着浅浅一层泪痕,连带着眼尾都抹上一层红意。
楚御衡立在床头,心里已经软了几分。
轻声唤了几句,还未等来容暮回应,楚御衡脱下雪化后留下湿意的外袍,对着火炉狠狠搓了几下手,等到身子都烘得热了去,这才轻轻掀开容暮的被褥慢慢探身而进。
将人拢在自己怀中,楚御衡就像是雄鹰狠狠盯着自己的猎物。
楚御衡抱着人,忍不住亲昵捏捏怀里人的脸。
这人当真是瘦了许多,原本刚好的身骨现在都有些磕人。
摸摸怀着人消瘦了许多的腰,楚御衡贴着脸想去靠靠却被容暮扭头躲开。
好不容易睡着的容暮被人扰了清闲一梦,眉梢微扬,素来平静无波的面上起了淡淡的恼怒之意:“阿衡,别动。”
一声“阿衡”徒徒让楚御衡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
摒着呼吸,楚御衡静静看着怀中人,刚毅如刀削的脸面上却盛满了惊讶与藏不住的欣喜。
容暮已经许久没喊过他“阿衡”了。
之前楚御衡还疑惑过,就此问过容暮。
但容暮只恭敬行礼,那时的回复是于礼不合。
拢着人的臂弯收拢的更加严密,楚御衡的额头同容暮的白洁额头相贴。
楚御衡知道容暮还没清醒过来,此刻放低了声音,轻缓诱/哄:“阿暮,再叫一声?”
容暮本就身子发寒,现下他的半臂都收拢在火热之中,循着热度,他本能的向热源攀附而去,同时也嫌弃耳边的声音聒噪不停。
“阿衡,我困。”
说完容暮只生气的侧过身子,以求躲开,却不想半弯着腰骨的姿势,生生将自己严密嵌入那人怀中。
容暮的主动让楚御衡更加欣喜。
对于这些日子容暮的不主动来见,楚御衡的不虞已全然消弥,低头寻着容暮的鼻尖贴去,容暮鼻头的冰凉解了他几分燥热。
自打他有打算将闻栗送上朝堂,他便再也没有碰过闻栗,而一连七八日的不动欲,让楚御衡此刻有了别的欲/念。
可怀中人未醒过来,楚御衡夹着容暮的腿,将人完好地笼在自己怀里,同时对容暮全身心的交付受用至极。时间缓慢而过,原本摇曳的烛火已经安稳下来,直戳戳地向上燃烧着。
就着昏黄的火花,楚御衡将人抱在怀中,缓缓闭上了眼。
*
容暮睁眼开来,只觉荒谬。
楚御衡不知何时从宫中出来,此刻将他紧紧的搂住。
看着他胸前横着的那有力臂弯,容暮伸手想要将其移开,却换来那人用了更大的力度将他扣住。
他整个人像被放在一团火上灼烧,从头到脚都灼热滚烫。
楚御衡的头发打在他鼻尖,带着他鼻子泛起一阵痒意,容暮挣脱不开,只伸手撇过那缕头发,再侧过头去。
他没想到楚御衡还能出来寻他,今日天色微晚之时,他就上榻梦见几年前他和楚御衡在一起的时光。
恍惚之间,他听到楚御衡让他再唤他一声“阿衡”,他也以为那是梦。
不过昨晚的梦的确美妙至极,梦里全然是他少年慕艾时的自己,还有这辈子都不可能那般温柔缱绻的楚御衡。
毕竟温柔都是少年时期的楚御衡的,现在的楚御衡何时那么轻柔的同他说话。
这会儿天色还早,容暮直直盯着身侧的人,借着不甚明亮的光感怀之前的楚御衡,胡思乱想之间,容暮手指已经绕上了楚御衡的头发。
楚御衡现在不说话的模样颇像几年前的楚御衡,全然的少年意气,喜怒都呈现在脸上。
容暮像是陷入什么美好幻境一般,指尖微滞,楚御衡的发丝在他指尖打结。
此刻他大半个身子都被人拘在怀里,动弹不得,连带着触摸到楚御衡肢体的那半身子都酸麻了过去。
好在楚御衡也快醒了,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闷哼声,容暮原本拨弄楚御衡头发的手收了起来,缓缓放在被褥之上,同时闭了眼。
第15章 朕偏要瞧
楚御衡一觉好眠,睁眼对着的就是容暮还未清醒的模样。
看人乖巧地枕着自己的臂弯,楚御衡面露满意,颔首低眉亲亲容暮略微翘起的唇珠,却不见容暮陡然一动的双睫。
没想到这么浅淡一亲,楚御衡昨夜压下去的热切重新燃起,随即被褥里楚御衡下头那处还压着容暮的腿骨。
容暮另外那只置于被褥之中的手,无声握紧,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可容暮静静等着。
只等来楚御衡沉沉一声喟骂。
楚御衡想要翻身下榻€€,可动作却陡然凝滞。
对楚御衡的反应了然,闭眼还能感知一切,容暮心跳无声加快。
楚御衡会动他么……
容暮全然能觉察到楚御衡的异样。
就这一次……如果楚御衡还要他这一次的话……
随即容暮脑下枕着的手臂被抽开,楚御衡又将人放在被褥外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压实了有些敞开而吹着风的被褥口,那人离开而去。
等人踏步离开,容暮缓缓睁眼,满脸清冷,清明的双目下还裹挟着淡薄到几乎可不见的委屈。
楚御衡现在什么反应,容暮万分熟悉了。
可他楚御衡却放着他留在榻上,自己离开了。
果然是爱着闻栗的。
现在的自己连为他舒缓的玩意儿都不配做。
*
楚御衡的确走的极快。
想着容暮昨夜乖巧模样,楚御衡胸口灼烫几分,他从来没想到容暮对他而言,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
若不是现在容暮的身子也太弱了些,楚御衡将他抱在怀里还比原来还要小上些许,楚御衡定会忍不住做出些什么来。
他怕他再不走,大清早就在容暮的床上把容暮给办了。
他的阿暮素来没什么喜恶,唯独在这事上要求颇多。
可他从来没说过,这些容暮不喜的小细节都是楚御衡自己品出来的。
容暮最是爱干净,他们每次事/后那些欢/愉的遗存都过不得夜,即便是在容暮的榻上,也脏不得容暮的床。
不然容暮第二日定会冷着张脸,谁也不理。
*
楚御衡出门不久,宋度就悄然提步进来。
昨夜宋度被楚御衡一脚踢伤了胸口,这会儿即便上了药,胸前也乌青一片,火辣辣地泛起一阵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