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42章

  但小宣子当下把当今天子摆在上山祈福香客的位置,不免有些好笑。

  丞相大人还在的时候不见陛下关切,现在丞相大人人没了,陛下倒是如此悲怀。

  当下小宣子用手顺着上山时散乱了的拂尘穗子,他手上的创冻已经好了些,一是天气渐暖,二是他用了丞相大人给他的治冻疮的方子。

  想起丞相大人的好来,小宣子神色郁郁,他也不曾想到丞相大人那日入宫居然是他见到大人的最后一面。

  那日的雪那么大,他就该给丞相大人送一把伞的……

  可他晚了。

  供养三宝、放生、印经,做超度佛事,他做不了太多,只在方才陛下进去见净德法师的时候,去偷偷去捐了几许香火钱。

  这是他自打替了喜公公的位置后多得了的月银,他攒了一个多月,现下都用来拜托庙里的小僧抄录几卷佛经用来烧给丞相大人。

  宫里不得私自烧纸钱,他只希望现在还来得及,走了的丞相大人还能收到他的心意。

  小宣子理弄拂尘间,帝王踏步而出。

  明明天子进了清泉寺时还神色安好,再踏步而出的时候就双目凝寒,掌心旧疾又裂开来,血滴顺着下垂的指尖不断滴落。

  小宣子看到眼底,略有冷笑之意,可那笑意很快消散,转而满目急切:“陛下,您掌心的伤又裂了!”

  楚御衡垂首,目光僵直地看向手心,这才发现掌心红了一片,原本缠绕紧密的布条也松散开来。

  这伤一连八日都没有好全,白日里上了药,晚间就会被他不自意扯开,估计他方才同净德法师交谈时,不自意地又松开了绷带。

  楚御衡重新系紧松散的布带,余光可见庭院的菩提树随风而动。

  来前他就在那树下看到容暮的身影,当下那幻象消失不见。

  果真是幻象……

  楚御衡暗下眼眸,收回原本注视菩提树下的目光,等重新系好手骨处已染红了的布条,其浸在晨间雾气的薄唇上下抬阖,所言格外冷峻:“现在去熙善街的闻府。”

  他要去找闻栗,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冲了四千多字!

  想要多多评论(小声

  以及……晚安(大声

第45章 陛下不配

  闻栗自打被楚御衡送出宫,€€就被安置在熙善街的一处宅子里。

  当下闻栗也是有了官位的人了,住在楚御衡赐给他的府邸上,日子过得也算快活。

  虽说楚御衡因为当初闻栗派人对华淮音和容暮动手的事情大动怒气,€€但到底没动了闻栗的官职。

  闻栗这几日依旧在解决牢狱里的案子。

  处理公务之余,闻栗倒是得了新的消息,€€也不算私密的消息,毕竟一国丞相死在火海里的事已闹得满城风雨。

  真是好笑,€€他还没对容暮真正动手,€€容暮就一把火死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不过也是可惜,€€若是那把火能连带着将华淮音也一同烧毁,€€那该多好。

  华家的人,都该死……

  该日午后,€€从天牢里回府休息,€€闻栗尚且不知有人要来寻他。

  方脱了外衣,€€闻栗着着精致的里衣落坐在榻上,€€就见府上侍卫拦不住的一国帝王踏着步子夺门而入。

  闻栗眼里流过一缕流光,€€手刚搭在腰带上,当下放下搭在腰侧的手,闻栗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闻栗还维持行礼的姿势。

  垂下脖颈,€€闻栗等着楚御衡让他起身。

  但楚御衡自打进屋后就一言不发。

  此刻,楚御衡看向闻栗的双眸晦涩如深。

  沉闷中,€€闻栗微微抬头,€€一双大而透亮的鹿眼和楚御衡凶恶的鹰眼直直相对。

  楚御衡无声抿紧了唇,€€就是这个眼神€€€€同他少时,€€在凉亭里清醒过来时见到的眼神一模一样。

  圆目微瞪,浅褐色的瞳目全然映照着自己的脸,乖巧,€€无辜,一副可任意揉捏的样子。

  闻栗却被楚御衡这般视线看的眸光一紧,嘴角扯出一抹笑,他尚且还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同楚御衡言笑。

  “陛下今日怎么来了?”

  楚御衡偏首却不答:“起身吧。”

  小宣子从一旁将椅凳挪了过来,楚御衡也不坐。

  当下氛围不算融洽。

  小宣子看看红衣的闻栗,再看看目色冷凝的帝王,微讪后托起拂尘弓腰离开。

  等屋中再无旁人,楚御衡目光如炬地看着闻栗:“当初朕同你第一次见面,许你日后若有难则投奔朕,你可还记得?”

  闻栗蓦然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楚御衡这般严肃的就到他府上,没想到楚御衡来就是想同他回忆往昔……

  知晓自己是靠什么能留在楚御衡身边,闻栗迈步到楚御衡面前,直到二人不过半臂距离,闻栗才忽就一笑:“那是微臣同陛下第一回 相见,怎能不记得?陛下当时躺在亭子里,还是微臣一直守在陛下身边呢。”

  闻栗说这话时眉眼带笑,还轻轻松开了腰带,暗示之意明显。

  闻栗比楚御衡的个子要稍矮些,此刻微微弯着上半身抬眸瞧他,自然让楚御衡可以占据着从上而下看去的地位去看他。

  这个角度的闻栗只要微微向前几寸,就能抬头蹭到男人有如刀削的下颌。

  可闻栗并没有,他说素来说话就像裹着蜜糖一般,甜腻腻的。

  这会儿也是如此。

  就因为楚御衡喜欢,当下他所有的动作,包括他维持的亲密但不过于亲昵的距离,以及他看向楚御衡时裹挟着全然的信任与爱慕的双目,都经过了精细的调整。

  他要勾着这男人主动,才能让楚御衡对他念念不忘。

  但这次不一样,男人并未低头。

  不仅不为所动,还展臂推开靠得过近的眼前人。

  看着不知何时露出半个肩骨和胸前风光的闻栗,楚御衡将闻栗滑落到臂弯的里衣扯了上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朕今日问你,当初救朕的到底可是你。”

  揪着衣领的闻栗微愣,很快又展颜发笑:“陛下这是何意?居然怀疑微臣同陛下少时那场初遇!?”

  “朕醒来见到的的确是你,但朕不知有救朕的可还是你……”

  这句话从男人低沉的嗓子里流出,有些过分压重了音调,尤其后三个字像是用小锤敲着闻栗的心,无形地逼得闻栗说实话。

  闻栗眯着眼眸,当下也明了楚御衡并非一时兴起才过来盘问他。

  这恐怕是知晓了些什么。

  不过他自始至终都选择了去骗楚御衡。

  要瞒,那他必须得有百分百把握瞒住,否则,但凡他何处露了马脚,他的下场也不会算美好。

  毕竟楚御衡倨傲,哪能受住别人的欺瞒,更别提如他这般胆大,还把这个关键的问题模糊了近十多年。

  他当初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救的人,是他守在楚御衡身边,才换来多年后如此多的便利。

  尝过了甜头,他哪肯轻易放弃。

  所以闻栗当下看着楚御衡的严肃面容,笑笑将自己松垮了的衣衫整理整齐,平静地选择了继续隐瞒。

  “当初的确是微尘救的陛下,微臣还一直守在陛下身边,等陛下醒来……”

  “可有人说当初不是你救的朕?”

  “……”楚御衡的话让闻栗惊悸,“何人敢说假话敢骗当朝天子!”

  闻栗虽不知当初楚御衡为何突然晕厥,但他知晓自己仅凭当初等在凉亭里陪护的半个时辰,就换来如今这万般般好处。

  若楚御衡现在寻到了当初救了他的人,会不会许上更多……

  那日救楚御衡的人不过闲散僧人,怎会在多年后还重现灏京。

  就此,闻栗微眯着眼,挑眉看着面若寒冰的男人,避重就轻:“陛下今日怎么又提起这事了?那是我同陛下的第一回 相见,我怎会记错,陛下不还说了,日后我若有有难,便可来投奔陛下,这番情谊岂是别人能轻易记错的?”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很快生根发芽。

  楚御衡摇摇头,仍在灼灼地看着闻栗,似在思索闻栗时刻说的是否是真话:“可你明明见过那人。”

  “何人?”闻栗牙尖发颤,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和失控。

  楚御衡面色阴冷得可怕:“真正救朕的人。”

  闻栗默然,实则脑海有一身影拂过,但他咬死:“陛下在说什么笑话,自始至终就无旁人,一直都是我。”

  随着闻栗确切的一声回复,氛围陡然僵凝了下来,楚御衡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一言不发。

  寺里的净德法师明明说的特闻栗相反,救他的人不是闻栗,况且救他的人将他交付给闻栗,那么这二人其中必有交涉,可现在闻栗却说自始至终只提了自己,没提那人……

  玉配断裂的雕纹钝着楚御衡的指腹,昔日他雕琢玉佩精细润滑,现下弧度多突兀尖利。

  就像在提醒容暮不在以后,他身边诸事万物皆为不顺。

  “朕信任你,才会当初就许你那份诺言;可朕发现你并非值得朕信任……真要朕拿出确切的证据,你才肯承认你昔日说的都是谎话么!”

  楚御衡摩挲玉佩的手骨突兀扬起,上头的青筋微微跳动。

  “陛下!”闻栗目光僵直的看着眼前人。

  他不知楚御衡为何会这般问,但此刻楚御衡显然知道了些什么。

  闻栗才明白刚才自己选择说谎的那句有多不对。

  但他咬了咬唇欺身上前,双臂紧紧抱着楚御衡臂膀时,眼里还渐渐蓄了泪:“陛下居然这般不相信我吗?”

  相信二字,多么讽刺。

  楚御衡眉宇震怒而动,挥开交缠着他右臂的红衣男子。

  看着闻栗倒在榻边捂着脸哭泣的模样,楚御衡丝毫没软下心:“你明明知晓不是你救的朕,你却冒名应下这份功劳,而你同样也见过那人,可你现在却对朕说你不曾见过!”

  闻栗瞳孔紧缩,此刻他手脚冰冷的可怕,但他依旧努力抑制身上的颤抖:“可即便我见过那人,那又怎样,陪着陛下醒来的是我,守着陛下,直到陛下被侍卫寻到的也是我,陛下不能因为我不是初初救了陛下那人,现在就反而责怪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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