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四周,只见一个人头迅速从墙上缩回去,那张脸似乎有点熟悉。趁四下无人,容呈把石头捡起回了房间。
容呈坐在桌前,从石头上解下纸条,借着烛光看见上面的字€€丑时我在御花园等你。他认出这个力透纸背的字迹,是十八王爷的。
容呈不知关横玉为何突然约他见面,许是为了梨园的事,更或者想通了,不再生他的气了。他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抬手,将纸条放进烛火里点燃,烧成灰烬,起身回床上睡觉。这一夜,容呈没有再失眠。
第二天,皇上赏赐了御膳房新出的枣泥酥给决明,容呈又沾了光,两人坐在院子里吃。决明拿了块枣泥酥塞到容呈手里,"这个不太甜,你肯定喜欢。"二在他迫切的目光下,容呈张嘴咬了一口。决明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看,"好吃吗?"期待的样子像个孩子似的,容呈点头,"好吃。"决明笑弯了眼,"那你多吃点,都留给你。"
容呈心里有点异样,他总觉得决明对他太过热心肠,却不想往情情爱爱的方向想去。他们不过才认识一段时间罢了。容呈说∶"我吃不了那么多,你吃吧。"
决明只好又拿起一块枣泥酥,咬了一大口,嘴里塞得满满的,像偷吃的仓鼠似的。看着他这幅毫无心机的样子,容呈有些担心,不知决明这种单纯的人在宫里能活多久。吃完了枣泥酥,决明困得眼皮直打架,回宫午睡,留下容呈一人在院子里。容呈无事可做,用枣泥酥剩下的屑在桌上拼出了几个字字。苟延残喘。
他盯着看了一会,随手擦掉,脚边忽然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又像昨夜一样,是绑着纸条的石头。
容呈弯腰捡起,回头望去,墙边的人已没了踪影。他没有当场打开,而是将石头扔了,握着纸条回了屋子。€€€€你若不来,我便一直等到你来。打开纸条,上面只有这行字。
容呈不知关横玉何时变成这么固执的人,正犹豫要不要赴会,房门突然打开,他下意识把纸条藏起来,进来的决明看见他把什么东西收了起来,眼神闪动了下,茫然地问∶"你.....你在做什么?"
容呈摇了摇头,纸条在手里抓得更紧,"没事,你不是午睡吗,怎么突然来了。"
决明这才想起正事,"班主差人来说,他们今日要出宫了,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送戏班子。"容呈摇了摇头,"不了,你去吧。"
他不似决明,从小在戏班子里长大,短短几日时间还不足以他生出多余的感情。决明没有勉强,目光有些闪烁,"好吧,那….….那我走了。"
容呈点点头,目送决明离开,只见他三步一回头,欲言又止,最后离开了屋子。
确认人走了,容呈摊开手心,纸条已成了团,被冷汗浸湿。戌时,决明从梨园回来了。
他脸上没了笑影,仿佛还在为戏班子的离开黯然神伤,一回承欢宫便钻进了西偏殿,连伺候的奴才都屏退了。容呈没去打扰他,迟早会习惯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反倒是容呈自己,一直到子时,还没入睡。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张关横玉写给他的纸条,看了许久。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与其避着不见面,倒不如把话说清楚。想通了以后,容呈从床上坐起来,拿上外衣悄悄离开了承欢宫。没了侍卫在门口看守,他轻易就溜了出去。就在他离开没多久后,一个黑影悄无声息跟上了他。
第43章 抓这对奸夫淫夫
御花园里几盏昏暗的宫灯亮着,透着一股子沉寂阴森。一个白色身影站在亭子前,背着手,长长的影子投在石阶上。容呈踏上石阶,走进亭子里。
对面的男子听到脚步声回头,正是关横玉。
见到容呈出现,关横玉黯淡的眼睛多了一丝光亮,"你来了。"容呈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问∶"你等了很久?"关横玉平静道∶"不是很久,一个时辰而已。"
容呈倒是没看出来,关横玉平日里文文弱弱,却是个固执的人。他说∶"我以为你不会想再见我。"
关横玉沉默了片刻后说∶"对不起,那时候我不该对你生气。"
他回去以后想了很久,容呈在宫里无依无靠,被人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险些连命也没了。被欺负到这个地步,报复也是人之常情。他不该以己度人。
容呈说∶"你不怪我利用你?"
关横玉轻轻地笑了笑,"能让你利用,说明我还有点用处。"容呈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
总之,二人把话说开,倒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
关横玉迟疑着说∶"其实那日在梨园,我是故意去见你的。"
容呈不觉得意外,否则以关横玉王爷的身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种地方,定是收到风声而来。在凉亭里坐到寅时,二人终于分别,各回宫殿。
承欢宫死寂一片,容呈顺利回到自己的屋子,幸好没出什么差池。
昏昏沉沉间,容呈梦见有人亲了他的脸,再到鼻尖,然后是唇,笨拙而生涩的吸.吮。二他皱了皱眉,在被褥里挣扎了下,却被扣住手腕,无法动弹。那个吻加深了,仿佛要把他吞噬一般。容呈无意识地低吟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终于结束了,那人趴在他耳边,内疚地喃喃着对不起。容呈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他盯着殿顶发呆片刻,突然察觉什么,一扭头,发现决明在他的屋子里。桌上摆满了诱人的早膳,宫人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二人。容呈掀开被褥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决明好像很累,眼下一片乌青,勉强笑道∶"我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吵醒你。"
容呈的确睡得熟,许是有些日子没被关鸿风逼着侍寝,人也懒怠松懈了,连决明何时来的都不知道。容呈来到桌前倒了杯水喝,忽然听见决明问∶"你昨夜去哪了?"容呈心里咯噔了下,停下喝水的动作,转头看向决明。决明笑了起来,"昨夜我来找你,发现你不在屋子里。"容呈心有些慌乱,神情还算平静∶"我如厕去了。"决明哦了一声,好像没起疑,赶紧拉着容呈用早膳。早膳过后,决明便被皇帝召去了养心殿。容呈望着一桌子的早膳发呆。
关鸿风是真喜欢决明,自从他入宫以后,十日里有九日是他伴驾。
所以容呈去步柳堂的时间更多了。
那夜以后,容呈和关横玉心照不宣没再提那日的事,像是没发生过龈龋般,还像往常一样讨论诗书。这日,关横玉迟迟未归,容呈在步柳堂等到了日落。正要起身离开时,关横玉回来了。
一袭白衣,翩翩君子一般,关横玉歉意地说∶"等久了吧。"
容呈见他出了汗,苍白的脸上难得浮起红晕,有什么高兴事似的,好奇问∶"王爷去哪儿了?"关横玉脸上带着笑意,"回来时碰上了十一哥,所以耽搁了会儿。"容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十一哥是绍南王。他呼吸一紧,"是绍南王吗?"
关横玉接过宫人递来的水解渴,点了点头。
容呈石桌下的手紧紧抓在一起,"绍南王怎么进宫来了?"
关横玉把杯交给宫人,坐到石椅上,"听说是皇上宣他入宫,有事商量。"二容呈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试探着问∶"绍南王身边可带了侍卫或随从?"他深深看着关横玉,想从他口中问出予安的下落。关横玉想了想,"没有,只有十一哥一人。"
说着,他似乎若有所觉,看向容呈,发现他脸色不对,心里动了动,"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容呈垂眼,长长的睫毛落下,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关横玉还想追问,容呈却把话扯到了别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关横玉说了许多,容呈却像是慢半拍似的,还有几句没听见。见容呈心不在焉,关横玉不免起了疑心,"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容呈抬眼,看着对面的关横玉,他正望着自己,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关切。如果容呈没猜错,关横玉应当是喜欢他的。
否则那时在梨园,便不会冒着得罪帝王的危险,替他开口说话。他想赌-€€回。
容呈斟酌好说辞,开了口∶"绍南王身边有个小哑巴,是我从小在赤国的陪读。"关横玉一怔,似乎有了印象。
他听说过那个奴才,据说是绍南王在路上从贼人手上救下来的,之后便一直带在身边。但那小哑巴不仅仅是个奴才,更是绍南王用来纾解的禁脔。关横玉没想到他十一哥的人会和容呈扯上关系。
关横玉话里意味不明,低声道∶"所以你方才问我,是想得知那奴才的下落?"容呈知关横玉猜到了,他不打算解释,"是。"
原以为关横玉会像上次一样生气,却只见他叹了口气,这一声里尽是无奈和宠溺。关横玉说∶"你为何不直接问我?"
容呈顿了顿,心里浮起一丝说不出的异样,"你会不高兴。"关横玉认真道∶"你若是瞒着我,我才会不高兴。"他说的真切,含着笑,完全没有怪罪容呈的意思。
容呈鲜少地升起内疚的情绪,他强压下不该有的心情,说道∶"上回予安得罪了绍南王,被他送去豹房,至今还没出来。"
关横玉何等聪明,一下猜到容呈这句话的用意,"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救他?"容呈抿紧了嘴唇,他忽然站起身,扶着石桌就给关横玉跪下。关横玉平静的脸色变了,急忙把容呈扶起来,"你我之间何需如此。"
容呈抬头看他,不愿意起来,"予安是为了我才会落入绍南王手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折磨。"
二人四目相对,容呈眼里的哀求看着关横玉不忍拒绝。
良久,关横玉说∶"我答应帮你,但是能不能救出那人,我不能向你保证。"
毕竟绍南王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二人感情虽热切,但到底不是亲兄弟。
容呈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关横玉∶"只要王爷能帮我把予安救出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关横玉身子一震。
二人心照不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容呈走了,关横玉也没回过神。
"王爷,该用药了。"
小太监唤了好几声,关横玉才回过神,望着眼前黑乎乎的药汁,迟迟没有喝。
他受了太久的风,直咳嗽,脸色更加苍白,"你去替我传个信,就说皇上赏了我上好的琼浆玉液,请十€€哥一同来品尝。"
"是。"
回到承欢宫没一盏茶的功夫,决明也从养心殿回来了,他给容呈带了吃的,一看就是皇上赏赐的糕点。决明把这当成自己了宫里,毫不生份,坐下来就吃。容呈也跟着吃了几块。
决明忽然说∶"你这几日总是不在宫里,皇上来了几次没碰见你,还问怎么回事。"容呈心里一咯噔,抬头看他,"你怎么说的?"
决明咬着糕点含糊不清∶"我说你去御花园散步了,皇上就没问什么了。"
关鸿风如今的心思都在决明身上,容呈不担心皇帝突然召幸,但他最近的确去步柳堂的次数太多,也该避避嫌。正好,这几日就在宫里等消息。
然而一连过了好几日,容呈没等来十八王爷的消息,反而是杨公公来宣旨,决明晋了位分。一时间,决明成了香饽饽。
但他看起来却不高兴,容呈只当他还想着在戏班子里的生活,安慰了几句。决明笑了笑,瞧着却不像是真心实意,反而有几分苦涩。决明如今风头正盛,连着容呈也沾了光,少受了不少白眼。这天夜里,容呈终于等来了消息。绑在石子上的纸条里写着∶丑时步柳堂见。
容呈烧了纸条,沐浴更衣,待丑时一到,便离开承欢宫,去了步柳堂。关横玉已在院子里等着,见到容呈来,慢悠悠倒了杯水。
容呈哪里还顾得上喝水,他来到关横玉面前,难得显露出紧张∶"绍南王答应了吗?"关横玉脸上看不出情绪,迟迟没说话。
容呈的心慢慢沉到了谷底,仅存的那点希望消失得无影无踪,半晌,他哑声道∶"绍南王不愿意,是吗?"关横玉望着容呈在月光下跌丽的脸,忽然笑了,"十一哥答应了。"容呈一愣,耳畔嗡嗡作响,"真的?"
关横玉点头,"十一哥说,他正好也玩腻了,我若是喜欢,便把那小哑巴送给我。"容呈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他呼吸微微急促,"绍南王可要你与他交换什么?"否则以绍南王的脾性,断断不会轻易答应。
关横玉摇头,"十一哥向来疼我,小时候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我寻来,从不与我谈条件。"容呈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关横玉忽然说∶"龙伎,上次你说的话,还算数吗?"容呈身子一僵,睁开眼看向眼前的人。
关横玉认真地看着他,"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替你要到人,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不知为何,容呈竟已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不其然,关横玉牵住了容呈的手,仿佛下定决心说∶"我要你与我在一起。"容呈早已料到这结局,他不意外,甚至心里连一丝波澜也没有。人要得到什么,总要失去什么。
更何况,他这身子早已被关鸿风玩得残破不堪,只要关横玉不嫌弃,他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好歹换来了予安下辈子的安稳。
容呈轻吸口气,开口的声音微颤,"好。"
关横玉从来不是乘人之危的人,可他这次却做了小人。他打从心底不想把容呈让出去。
从藏书阁那时候起,他就对容呈上了心,直到梨园那时候,他才认清了自己的心思。他已经喜欢上了龙伎。
无数次他都想求皇帝放过龙伎,却没有胆量开口,如今只能靠这肮脏的手段,将容呈留下来。哪怕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在一起。
关横玉慢慢地凑近,容呈看着来到眼前的人,闭上眼睛,呼吸微微绷紧。那双冰凉的嘴唇最终与他贴在一起。
就在这时,步柳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身后响起关鸿风阴沉暴怒的声音∶"来人,将这对奸夫淫夫给朕抓起来!"
第44章 死了
容呈入了狱,独自被关在牢房里。
他脑子里一头乱麻,不知道关鸿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步柳堂,偏偏还撞见他和关横玉在一起。想到关鸿风离开时的眼神,红着眼像是要杀人,眼神里充斥着复杂,还有一丝伤心。他一定是看错了。
关鸿风那种无情之人怎么会伤心。
夜里,牢房的门突然打开,狱卒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将躺着的容呈拽了起来,拖出牢房。他被带到行刑的房间里,双手高高吊起,双脚悬空,背后贴着火热的柱子。狱卒拿起鞭子,狠狠往容呈身上一甩,鞭尖儿划过皮肉,带出一条血痕。
容呈顿时清醒了,张开嘴大口喘息,突如其来的痛意令他浑身发麻,半天说不出话。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狱卒又一鞭挥来,打在容呈的胸膛上。渗出的血珠顺着伤口滚落,染湿了大片衣裳。
容呈收紧了手指,指尖深深陷进掌心,身上的皮肉仿佛绽开般,痛意蔓延四肢。眼前的狱卒不知打了多少鞭,终于打累了,换成其他狱卒替上,又是一轮新的折磨。容呈浑浑噩噩垂着头,几缕湿发贴着通红的脸颊,身上满是血,汗珠顺着下巴尖往下落。不知道过了多久,行刑才结束。
容呈几近昏死过去,双手的铁链解开,被狱卒拖回牢房,像条死狗似的扔在地上,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半晌,狱卒来了,扔了个馒头和一碗水在地上,便离开了。
容呈看着滚落到脚边的脏兮兮的馒头,伸出手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连几日,容呈都被施以鞭刑。
这天夜里,容呈蜷缩在稻草上,寂静的黑夜里传来开锁声,他刚睁开疲惫的眼睛,一个高大的人影压了上来,脱去他的亵裤,动作凶残狠厉。
容呈疼得浑身痉挛,双手死死抓住了身下的稻草。
关鸿风像只发疯的野兽,在他身上驰骋,每动一下,容呈的伤口就牵扯一下,流的血更多。关鸿风咬牙切齿的说∶"你们还背着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