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伤口。”温白强按下心头的不适,镇定道:“邵大人,你当才说的倭患,是什么情况?”
沿海地区多有倭患,桑海远离天渊城,倭患更是严重,温玄未到来之前,桑海地方官员为了避免损失,甚至暗中向倭寇进献财宝。
温玄到来后,先是罢免了一群酒囊饭袋,又整顿军队,与倭寇硬碰硬,倭寇一度不敢靠近海岸,只是倭患还未平息,温玄就被弘道帝叫去了霆灵。
邵方明头痛道:“如今,那群贼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温大人不在桑海,多次进攻海防,得亏将士们拼死守住,只是如今军饷不够,朝廷不肯拨款,我也不知能收到何时。”
温白直接道:“邵大人,除非我们战死海上,否则朝廷是不会搭理我们的。”
邵方明半晌回不过神,温白注视着地图上的海岸线,道:“倭患没有必要除尽。”
“公子的意思是?”
”以退为进,软硬皆施。”温白看向常修儒,常修儒了然,只有邵方明还是一头雾水。
温白道:“邵大人,你派人给倭寇头子传信,告诉他们我们愿意继续上供财宝,只要他们不靠近海岸。”
“啊?”
“如此来往几次,他们必定放松警惕,届时让人埋伏在箱子里,里应外合,放火围剿,还怕他们再嚣张?”温白沉思。
邵方明为难道:“此计不行,倭寇数量庞大,有好几艘船,珠宝箱子只会被放在一艘船上,那其他船怎么办?定会有船逃跑,然后通风报信。”
温白狡黠地笑了:“谁说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啊?”
“他们贪财,我们缺钱,倒是可以合作。”温白道。
邵方明大惊:“合作?”
温白颔首:“嗯,只需找到倭寇头子的船,将他的船弄来就行,毕竟擒贼先擒王,只要抓到他们老大,啥都好商量。”
邵方明还是觉得不妥:“与倭寇合作?”
温白认真道:“邵大人,我知你拳拳爱国之心,但朝廷已然不可信,我们身在桑海,自当以桑海的利益为先。”
“公子…说的是。”
交谈完毕之后,邵方明便离开了,他一离开,温白便瘫在了桌子上,他额角不住地渗出冷汗,常修儒大惊失色:“小白。”
温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脸色苍白地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常修儒见状,急忙蹲下来,替他把了脉,温白的脉搏十分怪异,常修儒觉得肯定是洛逖发作了。
温白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他娘的!”
常修儒一时也手足无措,温白想拿头撞墙来着,被常修儒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常修儒抱着温白的腰,安抚道:“冷静些,小白。”
温白双眼通红,他挣扎着推开常修儒,自己扶着墙,又顺着墙坐了下来,痛苦道:“表哥,你给我几巴掌吧。”
常修儒无奈地看着他,师父要明天才到,不知道温白能不能坚持过去。
温白呼吸急促,右手使劲抓着墙,墙上出现了五道血痕,温白仰脸狠狠地撞了撞墙,用理智道:“表哥,你先…出去。”
常修儒怎么能放心出去,温白见他不走,挣扎着过来把他推了出去,被推出去的常修儒撞上了过来探望的温叔。
温叔:“二公子,你怎么了?”
温白顺着门又蜷缩到了地上,疼得根本不想说话,他发了疯似的到处乱撞,屋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打碎声。
第111章 从少年到无赖
温叔被吓了一跳,他无措地看向常修儒:“常公子,二公子他怎么了?”
常修儒被温白交代过,不要说他中毒之事,只好哄道:“是伤口复发了,温叔,您去歇着吧,照顾好姑父。”
温叔被常修儒哄下去了,常修儒立马出府,亲自去接他师父。
温白的屋里一阵狼藉,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手里握着一片花瓶的碎片,左手早已鲜血淋漓,温白努力使自己保持些理智,别慌别慌,冷静…
冷静冷静,温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找些事来做,对!给江季白写信,还未曾向他解释,他那么小心眼的人,定还在生气。
温白趴在案几上,冷汗打湿了衣襟,他右手执笔,左手紧紧攥着陶瓷碎片,脸色难看,额角抽搐着,一笔一笔的,字写的跟鬼画符似的。
“江季白,我上次说的话不是真心的。”
“知道吗?温家现在我主事,厉害吧?”
“江季白,我哥被关了…”
一句一句的,杂乱无章,温白也不清楚自己在写什么,只知道脑子里都是江季白,他怕再也见不到江季白了,他疼得有些喘不过气,仿佛脊椎被从后脑勺抽了出去,他意识渐渐模糊,最终疼晕在了案几上。
常修儒扛着自己师父进府时,还在庆幸幸好师父瘦,不然他可扛不动。
常修儒的师父人称鹊老,师承扶苏谷,是个医术诡谲的老头,很多郎中都认为他医术离经叛道,不屑与他为伍,老头也乐的一人逍遥自在。
“修儒啊,师父跟你说,得多吃点,瞅你肩膀硌得我肚子疼。”鹊老埋怨道。
常修儒温声道:“实在是情况紧急,委屈师父了。”
鹊老对自己的乖徒弟向来是没有脾气的,理解道:“不是说有人快死了吗?快走快走。”
“……”常修儒:“不是快死了。”
鹊老一脸严肃给床上的温白扎着针,常修儒整理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瞥见了案几上的信,常修儒就细心地收了起来。
收拾完屋子,常修儒踱了过来:“师父,怎么样?”
鹊老捻着自己的胡子,道:“这小子忍耐力也是惊人,这是生生地把自己疼晕的啊。”
常修儒满怀希冀道:“可有得治?”
“你师父我是谁?就没我治不好的病。”鹊老洋洋得意道。
常修儒松了口气:“这就好…”
“只是,为师需要时间。”鹊老一本正经道。
常修儒:“……”
鹊老道:“不知你这位小兄弟能不能撑住啊。”
“那不还是没得治吗?”常修儒无力扶额。
“啧!”鹊老不满道:“是需要时间。”鹊老又给温白扎了几针。
常修儒叹气:“这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看小白送命。”
鹊老来了兴致,打量着温白道:“哦?他就是你父亲生前见的最后一人?”
常修儒点头:“是父亲的徒弟。”
鹊老给温白扎完了针,道:“这套针法可以缓解他的疼痛,只是有点不好,被压制的疼痛会集中在月底发作一次,那种痛苦,非常人所能忍,不过忍过去也就好了。”
常修儒不甘心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为师会想办法。”鹊老沉吟道:“为师打算去百越之地游历一番,那里有很多怪诞的医术,说不定就有治好洛逖的法子。”
“蛮夷之地,太危险了。”常修儒担忧道。
“啧,为师仗剑天涯时,你小子还没出生呢!”鹊老嗔怪道:“那里离你老家也近,为师还可以去蹭个饭啥的,顺便给你母亲看看身体。”
常修儒的母亲柳氏是鹊老的师姐,鹊老痴迷医术,与草木为伴,乐的清闲自在,柳氏大他十岁,常常为他操心,给他说过好几次亲事,不过鹊老都跑了,后来年纪大了,柳氏也不念叨此事了。
鹊老打了个哈欠道:“你要记得每隔五日给他扎一次针,月底的疼他要是实在忍不住了你就把他敲晕过去,可别敲死了!千万不能,千万千万不能再服用洛逖,否则发作的次数一定会增多,且有性命之虞。”
常修儒郑重其事道:“我记下了。”
事情如温白所愿地进展着,待所有事情都办理妥当,就等货船今晚出发了。,
温白单腿蜷着坐在窗前,他悠悠地看着远方的船只,常修儒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他问:“在看什么?”
“你说江南的水色与这海色可有区别?”温白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
“自然不同。”常修儒把药碗放下,道:“水色婉约,海色壮阔。”
温白抬头:“我给江季白写了信,他还没有回信。”
“天高路远的,谁知道信能不能送的到。”常修儒安慰道:“你们竹马之谊,世子若收到信,定会回你的。”
温白颔首:“也是。”说完,他又一动不动地盯着海面。
常修儒失笑道:“在担心?
“不。”温白严肃道:“我在害怕。”
常修儒噗嗤笑了:“怕什么?”
“怕死啊。”温白懒洋洋道。
常修儒笑问:“那我跟你换,我上船,你在外面等我信号?”
“不行。”温白一脸认真:“舅舅就你一个儿子,死了就绝后了。”
“小白啊。”常修儒感叹道:“你也别怪你哥总打你,你说话就是挺欠的。”
温白忍不住笑了,搂住常修儒赔笑:“表哥莫恼,我就是轻松下气氛。”
常修儒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药递给了他,温白一饮而尽。
海上一战,不出所料,赢得十分漂亮,温白不仅烧了人家的船,还把人家首领的五六个夫人全都掳走了,其中两个还怀着孩子。
瞭望台上,温白拿着一只西洋镜,往远处观摩着,远处几只货船正缓缓驶来。
货船停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片刻功夫,几艘小船从货船来划了过来。
常修儒立在温白身侧,与温白相视一笑。
等倭寇的使者到达岸边,便被士兵们押着过来了,温白趴在栅栏上,往下看着那三个使者。
使者开口:“见过温大人。”
“你是郢国人?”温白问。
使者恭敬开口:“在下是东瀛人,奉我家主君的命令来与您谈判。”
“那你人话说的蛮好的嘛。”温白呲牙笑着,他脸上胡渣未刮,衣服不修边幅地穿着,倒是比使者更有匪气。
使者:“……”
他无语道:“敢问大人,如何才肯归还我家几位夫人?”
“让你家老大来。”温白道。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