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 第13章

  “王爷说的是,但您将声誉大事交在鄙陋之地出来的下等文人身上,也许会吃亏。下官也是关心王爷才说了几句,万望王爷不要动怒。”

  “怎会,叶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先生乃本王亲自去到姑苏请来的门客,就算不懂规矩冲撞了叶大人,但他的本事却是货真价实,还请大人多多指点。”

  这话里外是在损叶岚尘看人不顺眼便处处刁难,他心道还不是缙王您找来了这么个活宝给我难堪才有今天的局面,不然就按照宫里那位的意思,让这事不了了之多好,哪还用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

  君子游病的厉害,没有心思与他吵嘴,进门便缩在离炭火盆最近的位置,也不管那是主位还是客座。

  谭九龄见状欲言又止,萧北城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言,又吩咐人挪了两个炭火盆,就放在身前给他暖着,全然不顾叶岚尘这厢被热的满头大汗,连连翻着白眼,只得脱去外衣。

  “今日本王到顺天府来,便是为了前些日子轰动京城的花魁遇害一案,此事闹的沸沸扬扬,据公开审理也过去了数日,再拖延下去只怕又会惹出什么事端,须得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叶岚尘端着礼貌却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王爷说的极是,可您家的先生说花魁遇害与李氏玉兰遇害要分开审理,又认定从琅华阁中搜出的大红棺材与李氏玉兰脱不了干系,好好的案子拆的七零八落,原本明朗的案情也陷入了僵局,您这不是让下官为难呢么。”

  说到这里,君子游抬起头,拍了拍手招呼沈祠进门,一见了后者把庭审当日代替二位受害者的纸人搬了上来,谭九龄气的直挠头。

  “这……怎么又把它弄回来了,晦气!”

  “府尹大人也别嫌晦气,琅华阁那具棺材现在还在顺天府后院停着,您不光得看这纸人,等下还得去看看里面那位呢。”

  这话一出口,吓得谭九龄腿都软了,缩在白烬身后不敢多话。

  君子游暖够了身子,才敢从狐裘里伸出手来,亲自走上前去,把纸人上写着名字的纸条调换了位置。

  “其实我们都被人误导进了迷局,一心认定绮凰姑娘的是个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惜残害亲生妹妹的恶女,殊不知从一开始就对此有了误解,换个方向来看,事情就是另一幅不同的面貌。”

  “你是想说我们认错了人,其实怀有身孕的那位才是真正的绮凰姑娘?”

  君子游摇摇头,他扯下瘦纸人身上写着“绮凰姑娘”的字条,攥在手里并没有急于贴上去。

  “如果说这件案子并不是只有两位受害者呢?”

  众人纷纷沉默,跟着叶岚尘一道来的刑部侍郎迟€€冷嘲热讽:“还嫌案子不够棘手,又扯出一个受害者,我看你是存心来捣乱的。”

  “大人还请慎言。”

  叶岚尘瞥了说话的这位一眼,眼神颇为责怪,失言之人赶忙俯首,不敢再多话。

  这时沈祠遵照君子游的吩咐又搬了一个纸人到堂上,君子游这才把手里写着“绮凰姑娘”的字条贴在了纸人身上。

  “首先要向各位大人说声抱歉,前些日子的庭审不得结果,害顺天府名誉大损,这其实是在下为诱出幕后真凶而安排的一场戏。我对各位大人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一个细节,便是我与沈祠发现其中一具遗体的面容有蹊跷,但身为仵作的罗玉堂有涉案嫌疑,我不便声张,所以才选在今日再次验尸。”

  确认过萧北城的眼神,白烬起身对叶岚尘毕恭毕敬的行了礼,“烦请叶大人派人详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叶岚尘不好拒绝,点头允了他的请求,片刻之后,刑部的仵作便给出了结果。

  “回各位大人,怀有身孕的那具遗体确有蹊跷,面部覆有一层薄膜,便是作为易容之用。不过人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下官去查的时候遗体已有腐烂迹象,这假面下面的脸都辨不出模样了,只隐约能看出一些伤痕,是被毁过容的。”

  君子游顺势而上,“方才后院已在进行开棺验尸的事宜,仵作大人是否发现了什么呢?”

  “这……”

  “大人不必顾忌,直言便好。”

  仵作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连连叹气,“实不相瞒,棺中这位死者也是女子,从遗体的情况来看已死了两月,她腹部隆起,同样有孕在身,虽然面容及身体已经腐化,但从骨骼轮廓看来,应该是李氏姐妹的其中一人。”

  “死因呢?”

  “并无外伤,骨肉都没有中毒的迹象,初步判断是病逝。”

  君子游闻言又摸出几张纸笺,在上面写下了罗玉堂的名字,并与先前的名牌混在一起,一同摆在地上。

  “那么我们假设红棺中这位女子是李氏玉兰,她在两个月以前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不幸病逝,就算绮凰姑娘因为□□她而感到心虚,也没有把她的遗体安置在琅华阁的道理。况且李氏玉兰的夫君罗玉堂就在京城,她大可让罗玉堂为李氏玉兰操办后事,或是把人带到乱坟岗偷偷葬了,为何会做出这种蠢事?”

  萧北城听着他的话,盯着浮在茶汤上的叶片出神,沉吟道:“道理说不通,便只有棺中女子是绮凰姑娘这一种可能。”

  君子游点头附和,“王爷说的不错,那么如果棺中女子是绮凰姑娘,她有孕在身便是事实,与传闻相符,至于是不是龙嗣这点在下不予揣测,但显然李氏玉兰认为就算不是,也有借此一步登天的机会,所以真正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是谁,想来大家心中都有猜测。”

  听着他的话,众人愈加沉默,白烬做出了一个颠覆人们印象的猜测,“所以并非绮凰姑娘□□李氏玉兰,而是李氏玉兰……控制了绮凰姑娘?”

  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更不惜犯下欺君之罪,这是何等愚蠢。

  盛怒之下拍了桌子,怒斥“荒唐!这个毒妇死不足惜!”的人竟是叶岚尘。

  被他的情绪影响,君子游也有些激动,上气不接下气咳着,沈祠给他拍着胸口顺气,又把他扶回原位,等到他这口气喘匀了,才发现萧北城在旁满眼担忧的盯着那人,手里还端着盏热茶,是要等他好些之后,为他压下胸中那口闷气的。

  “王爷不必忧心,小场面而已。”

  君子游朝人笑笑,分明刚才憋的脸色红得发紫,这会儿却又苍白如纸,怎能让人不担心他的病情。

  “长话短说,快些了结了此案回去休息,你这身子就别跟着瞎掺合了。”

  “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李氏玉兰究竟是不是毒妇这点还需深思。她从姑苏为寻亲远道而来,我认为她对绮凰姑娘并未抱有恶意,反之是血缘亲情间难以割舍的在乎,这份在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便会好心办了错事,只怕李氏玉兰也是受害者。”

  因他一席话而冷静下来的叶岚尘沉思片刻,深知他说的有理,顺着他的思路推理下去不难想到一个人。

  “罗玉堂。”

  “罗玉堂早些年便到京城,又与李氏姐妹是老乡,垂涎绮凰姑娘的圣宠,生出狸猫换太子的野心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他指使李氏玉兰到琅华阁中,囚禁了绮凰姑娘并让她取而代之,但世事难料,谁也没有料想到孕中的绮凰姑娘竟然病逝,为了能让‘绮凰’怀有龙嗣这出戏演下去,他便又找来了一位与绮凰姑娘孕期相差不多的女子。”

  见君子游连顺气都吃力,萧北城哪还忍心他勉强自己,连连给白烬使着眼色,后者便顺水推舟说了下去。

  “这样说来,也就能解释那位无名孕妇遍体鳞伤的原因了,只是个无关者的话,岂非可以随便打骂?但后来李氏玉兰也遭遇不测,甚至还被人溺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可就要提到罗玉堂口中那个害他鬼迷心窍的罪魁祸首了。”

  这下白烬闭上了嘴,谭九龄更是不敢出言,本就不是一路人的叶岚尘到此也纯粹是为看戏,自然不可能主动牵扯他背后的势力。

  那么能够开口的人,便只有一位。

  “西南商行。”

  萧北城手里把玩着烟杆,把目光移到了悠哉喝茶,看似事不关己的叶岚尘身上。

  后者果然有所反应,先是动作一僵,而后抬眼与他对视,话音清冷,“王爷若是在说笑,下官可就当作没听见了,不能乱说的话,王爷也得好生注意才是。”

  “这可不是本王要给人扣帽子,罗玉堂的证词白纸黑字画了押,还能是本王泼脏水不成?”

  任凭叶岚尘恨得咬牙切齿,碍着身份,总归不敢僭越,只能攥紧拳头,把骨节都捏的咯吱作响。

  而在他动了怒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一个人的死局。

第18章 真相

  君子游身子不适,萧北城忧心的很,还没等从罗玉堂口中审出结果,便托沈祠把他送回了王府。

  他自己自然是百般不愿,吵吵闹闹不肯安生,终归敌不过那人的强势,只得乖乖就范。

  待萧北城回来时天都快亮了,他一直牵挂着君子游的身子,连众人对案情的分析都没怎么听进去,散场之后也是匆匆回府,进了门便迫不及待问柳管家:“他身子怎么样了,可有好些?姜大夫来过了吗,有没有说些什么?”

  三连询问让柳管家哭笑不得,“王爷放心,姜大夫说先生静养些时日,等入冬就能大好,他这会儿服了药已经睡下了。王爷也忙了一夜,快去休息吧,那边有我照看便好。”

  嘴上应着他的话,萧北城还是不自觉走到了君子游所住的西厢房,站在门前显得有些不安,看神情,是想亲自一探究竟的。

  “他这人不知死活,瞧他病的厉害,便知他有夜里踢被的毛病。”

  柳管家是个聪明人,他低声吩咐沈祠,“进去替王爷看看,小心点,别吵醒了他。”

  等沈祠进了门,他才把萧北城拉远了些,劝道:“王爷惜才爱才,会有这般担忧也是人之常情,但请王爷明白,他刚从姑苏到往京城,尚无根基人脉,又选择跟了王爷,已是险中又险,若被旁人知道您如此在意他,定会把他视为王爷的软肋。”

  “本王明白。”

  “王爷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由着内心的愧疚想在他身上补偿。但请王爷明白,君子游毕竟不是她,他只是个身染恶疾的普通人罢了,能活是他蹭了王爷的福分,活不成,那也是他的命数。”

  萧北城沉吟不语的当前,沈祠苦着一张脸从房里出来,委屈巴巴的。

  “王爷……”

  “怎么了,有话便讲。”

  “人、人不见了。”

  听他这话可还了得?萧北城欲冲进房内一探究竟,却被柳管家抓住袖子拦下。

  “王爷可是忘了我方才说了什么?”

  众人僵持着谁也不肯退步,就在这时,房内突然传来几声物件落地的巨响,柳管家自然而然就放了手,任由萧北城进门。

  房里一片漆黑,想看清什么是不容易,但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酒气,萧北城心下一沉,径直走到床前,掀起了锦被。

  果然君子游就蜷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装睡,突然吹风还打了个激灵,连连往床榻里侧靠着。

  “你活腻了吗?”

  听出萧北城话里含着怒意,君子游属实有些心慌,眼看装不下去了,翻过身来朝人摇摇头。

  “方才去哪了?”

  “就在这……”

  “胡说!沈祠进来根本就没瞧见你,你在玩躲猫猫吗?”

  “那是他笨……我一直在被窝里,哪儿都没去。”

  听他话音已是醉了,房里的窗子还开着,肯定是以为偷溜出去不会被人发现,哪成想竟被逮了个正着。

  拿他没有法子,就算气他不知死活,也不能真就这么放任他作践自己的身子。

  “沈祠,去把窗子关上。本王摸着他的身子凉了,去本王屋里端个火盆过来,柳管家,再去拿床毯子吧。”

  看着他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柳管家就是心里千万个不愿也得领命照做,愤愤不平的跺着脚走了。

  见两人被支开,君子游来了精神,猛的从床上坐起拉住萧北城的手。

  “王爷,案子如何了?审罗玉堂和几位嫌犯可有结果?”

  “自己病成这样,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告诉我嘛……”

  借着酒劲,君子游分不清东西南北,额头靠在了萧北城肩头,让后者身子一僵,思量过后,把他又按回到床上,盖严被子,长长叹了口气。

  “罗玉堂都招了,他承认与李氏玉兰狼狈为奸,□□绮凰欲取而代之。绮凰染病死后,他们害怕事迹败露,不敢轻易安葬她的遗体,便找来了那位土夫子在柴房下挖出墓室安置了棺椁,又绑了位怀有身孕的女子,伪装成绮凰的模样囚禁在琅华阁中,受尽二人虐待。”

  “后来东窗事发了吧。”

  “你说得不错,被绑的孕妇求生心切,趁他们不备逃出了暗室,罗玉堂与李氏紧追不舍,致使她慌乱之下失足落入池中,溺水而亡。兰心在事发当日看到慌慌张张的绮凰,应该就是这位无名氏受害者没错了。”

  “依我猜测,他们在无名氏死后慌慌张张将人葬在乱葬岗,连伪装的假面都忘了撕去,事后又因此起了口角,一拍两散。这个时候西南商行趁虚而入,蛊惑财迷心窍的罗玉堂杀妻。想到唯一知晓他阴谋的人将会永远保守秘密,又能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巨款,罗玉堂索性以商谈此事的借口骗李氏会面,用枕头憋死了她,又将人带到乱葬岗故技重施,只是不巧被我撞了个正着。”

  当日的情形大抵便是君子游为救云今而到了城外乱葬岗,不巧碰上了毁尸灭迹的罗玉堂,后者想到栽赃嫁祸的点子,便想让君子游做他的替死鬼,所以第二天一早,顺天府就收到了民众举报,谭九龄便迅速通报了刑部前去乱葬岗一探究竟。

  只可惜君子游与缙王府的渊源是罗玉堂始料未及,因着萧北城的庇护,他非但没有背上杀人的罪名,甚至还参与到命案的调查中,所以罗玉堂百般推诿,甚至不惜扮作绮凰的模样,到琅华阁中披头散发装神弄鬼,为的就是让案子走向迷局,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嫌疑。

  萧北城沉吟道:“他杀了李氏之后,定能从西南商行获得好处,只是当着叶岚尘的面,他自是不敢招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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