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 第48章

  君子游边说边把一盘切好的生肉推进兽笼,看白狼没精打采的,便大着胆子把手伸了进去,揉了揉它的头,又对姜大夫道:“你说,他的伤是与同类打斗时留下的?”

  “很有可能,这只是我的猜测,雪狼意外发现了坠落谷底,命悬一线的相爷,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便在旁守着他,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同类争斗。它为了保住相爷的性命,曾咬破自己的血脉,将鲜血喂给他喝,还曾在夜间温度骤降的山谷中为相爷取暖。若是没有它,相爷也撑不到我们救他的时候。”

  难怪那人对此念念不忘,换作是谁有了这种经历,都会想要寻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过萧北城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听说君子游不知从哪儿弄了大猫回府里,好奇前去一看,差点儿气背过气去,这是哪门子的猫?能把他整个儿囫囵吞下去,都不用嚼!

  他好似已经忘了昨儿个的事,一见了萧北城,就把人拉到了远离厢房的内院,左右看过无人,才问起皇上是否有召他进宫这事。

  昨日萧北城是有逃避的心思不假,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纠结解释起来会比较麻烦,宫里那边又催着他去面圣,索性便晾着君子游一人了。

  这会儿见他全无好奇的意思,也便放下了戒心,如实说道:“皇上自是听了黎婴在缙王府的传言,才会把本王召进宫去,不过他没有数落本王的不是,倒也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就是了。”

  “看来王爷也已经有了猜测。”

  “这事明显是皇上的手笔,在针对黎婴的事上能听命于他的无非二者,一向视黎婴为绊脚石的桓一公公,再不就是一心想除掉他的定安侯了。可东西二厂做事一向不留情面,既然出手,就断然没有放他逃命的理由,这可不是桓一公公的手笔。那么就只会是……”

  “如果是皇上命他不要赶尽杀绝呢?”

  “那你可真是小瞧了这位人称‘九千岁’的大监,他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遇事向来是先斩后奏,到时候人都死了,皇上就算难受也无法苛责,不是吗?”

  宫里的事,果然要比官场上复杂。

  君子游进了湖心亭,无拘无束的盘起腿来,拈着颗硕大饱满的葡萄,美滋滋的吃着,一边吐着籽,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那您又是如何怀疑到老侯爷头上的呢?”

  “他看黎婴不顺眼又不是一两天了,再者这些日子黎婴没事儿就往慈宁宫跑,他怕黎婴巴结上太后,到时候再拉拢了桓一公公,想除掉他更是难如登天,所以就耐不住性子了不是吗?要不然事隔多年,皇上又怎会再次挑起黎婴的身世之谜,要对他下手呢?”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老侯爷非除掉相爷不可的理由,总不会是想把自己的儿子推上相位吧?”

  “那可未必。”

  君子游剥了瓣甜橙丢在他的茶盏里,还美其名曰:“果茶。”

  看着他把好好的西湖龙井弄成了不三不四的德行,萧北城也就没了饮茶的心思,把杯盏推到一旁,神色凝重道:“这事你别再插手了,后面牵扯出的势力不是凭你一人能解决的。本就与你无关,何苦来淌混水。”

  “王爷这是在关心我吗?”

  君子游笑嘻嘻的问了,又贱兮兮的凑到那人面前,不知死活的笑着。

  萧北城一反常态,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恶语相向,长叹一声,无奈道:“本王不希望他日,卧床不起昏睡不醒的人会是你。黎婴遇险,本王心痛,却也只是心痛而已,若换作是你,就是要将本王的心抽出来,生生碾碎了去啊。”

  这般情话,纵是君子游也愣了去。

  难道……难道说……

  在这个人的心里,自己是要比黎婴更加重要的吗?

  他垂下眼睑,咽了口唾沫,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换了平常,便是一句玩笑话轻描淡写的带过,可是此刻,他觉着言语根本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想……他想……

  君子游两手握拳,掌心攥了层细汗,对于心中悸动也全无掩饰之意,扭过头去拉住了萧北城,闷声应了一句,点点头。

  “可我答应过相爷,要查清他的身世。”

  “你不至于蠢到会暴露自己的行径。”萧北城懒洋洋的合起了双眼,是对君子游放心极了的表现。

  “说的也是啊。不过我还有个疑惑,斗胆一问,还请王爷恕罪。定安侯对黎相出手事出有因,是因为他身世的秘密,还是……”

  本想留个悬念,等萧北城接下去,奈何对方精明的好似只狐狸成了精,就眯起一只眼来看着别有用心的君子游,只字未发,逼得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猜测。

  “该不会是,老侯爷与黎相的父亲,也便是前相黎三思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吧?”

  要真是这样,事情有趣的可就不是一点点了。

第67章 身世

  为查明黎婴的身世,君子游得了萧北城的准允,便到相府中替人打探消息。

  黎婴失势又惨遭横祸,就连管家刘弊也死在众目睽睽下,如今的相府是人心惶惶,家仆丫鬟偷溜了大半,才半月而已,院里就开始长了杂草,尽显凄凉。

  君子游不由感叹世态炎凉,当年那般风光的丞相府,如今也变得这般萧瑟落魄,真不知日后黎婴能否再度立于朝堂之上,重振相府之威。

  姜大夫的话,最好一辈子都不会应验。

  他暗自感慨着进了门,穿过空无一人的前堂,指尖一蹭摆件上沉积的灰尘,又是一声叹息。

  无奈之时,耳畔忽而听得一声猫叫,君子游下意识按向袖口,没摸着自家那只黑不溜秋的小煤球,便知偌大的相府里还有别的小可爱,四下一看,便找到了那个躲在连廊缝隙里,眼巴巴瞅着他的小家伙。

  猫儿是只三花,很怕人,一见君子游伸出手来,便满是戒心的逃了,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梅花脚印。

  他循着脚印的方向追了过去,就见瘸腿的三花儿一步跳进了一位老妪怀里,轻声叫着,对人撒娇。

  老妪上了年纪,眼神不大好,还没注意到君子游造访。

  出于礼节,后者拱手行了礼,道一声“抱歉打扰了”,老妪才缓缓起身,步履蹒跚着上前,拉住他的手,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问道:“少爷,是您回来了吗?”

  这还是君子游第一次听到旁人对黎婴有相爷之外的称呼,虽然不想让老人家失望,可这事是瞒不住的,也只能实言相告。

  “老人家,我是受相爷之托回来看看的。他遇到了些琐事,暂时抽不开身,又放心不下府里,便托我回来照看了,不知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别骗老身了,老身知道,你们谁都不肯说,但少爷一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他不会一言不发离家这么久,连句话也没留下,宗祠也不顾了……”

  要欺骗老人家,君子游于心不忍,猜到这位老妪已在相府侍奉多年,也许对黎婴的身世了解一二,便想着套些有用的消息,违心说了谎话。

  “其实这次,相爷就是放心不下宗祠,才会让我回来替他进香。”

  “那你可得快着些,天要是晚了可就不吉了。”

  老妪拄着拐杖,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却还是谢绝了君子游来搀扶她的好意,带着那人穿过黎婴亲自侍弄的花园,来到偏僻的别院,从匣中取出三炷高香,交在君子游手里,一指院内,轻声道:“就在里边了,老祖宗的规矩是女人不能进祠堂,你便注意着些,脚步轻点,别吵扰了黎家祖辈,拜过以后便趁早出来吧。”

  没想到黎婴居然会在家中供奉列祖列宗的灵位,属实是让君子游吃了一惊。

  通常有钱有势的人家都是把祠堂修在郊外,越风光越能够彰显地位,每逢清明寒衣,都恨不得燃几挂鞭来引人注目,偏生黎婴是个与众不同的,藏着掖着,好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君子游嘴上应了,进了祠堂后就觉一阵冷意袭来,生怕被人察觉了自己的真实用意,便把门关了起来。

  好在祠堂采光不错,就算关了门,还有日光从天窗照进来,就打在那写着“先考黎三思之灵位”的灵牌上。

  他第一次在别人家的祠堂里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心中也是忐忑,念着死者虽大,终归不比活人,稍犹豫了须臾,便着手调查这间处处透着古怪的屋子。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横梁,手指在眼前比划着角度,很快察觉到异样,怎么都想不出这个位置是如何支撑着整座房屋的平衡。

  越是看起来精妙的设计,就越需要踏实的根基与稳固的着力点。眼前的大梁看似承担了整个儿天顶的重量,实则仅仅是搭在明眼可见之处的幌子,那么设计者为何要多此一举?

  “看来这里有个外人无法轻易察觉到的空间呢……”

  君子游喃喃自语,站到横梁之下,凑到侧墙边,用手指关节轻敲着墙壁。

  这座祠堂整体都是木质结构,不管敲在哪儿,都带着中空的回响,与寻常墙壁并无不同。

  绕了祠堂整整一圈,君子游敲的手指发酸,就在他快要放弃时,突然听到了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响声,就好似拍在了一块硬石头上,回响全无。

  他观察周围的墙壁,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可见这个机关十分精巧,不太可能会将暗门设置在显眼的墙壁上,那么会是……

  君子游俯身,摸着墙壁下垣的木质雕花装饰,敏感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点不同于别处的凹凸,掌心用力一按,并无反应。

  他稍停顿了片刻,忽感后颈一阵凉风吹过,下意识看向黎三思的灵位,吓得有些腿软,双手合十在面前,小声念叨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前相,我这是为了救您的宝贝儿子啊,既然都已经把秘密带进棺材了,您就别再管后人怎么折腾了,好不好?”

  阴风骤停,君子游才算松了口气,反手一拧才刚发现的机关。

  随着一声脆响,手边竟弹开一处暗格,放置的赫然是本书页泛黄了的家谱。

  “黎氏的族谱?”

  别人暂且不提,黎三思本人一定清楚自己儿子的身世,就算明面上为了维护先皇的颜面只字未提,若黎婴真不是亲生,那么他一定不会将这个名字载入家谱。

  所以只要从中找到黎婴的名字,就能证明他清白的出身了吗?

  这个时候的君子游还是将信将疑,他从后往前翻看着黎氏家谱,找到了黎三思的名字,顺着支线看下去,不由屏住了呼吸。

  黎婴……

  有的,家谱上是有他名字的,他的确是黎三思所生!

  可是这样一来,又会牵扯出另一桩悬案,便是当初与先皇关系甚好,甚至传出了绯闻的的黎三思之妻所生下孩子,究竟是不是黎婴。

  君子游神色凝重的出了门,见老妪还等候在门口,决心从她口中问出些消息,便借着把人送回住处的机会开了口。

  他问:“老人家,您是什么时候开始侍奉相府的啊?”

  老妪答:“都有五十年了,当初老爷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老身就到府里来了,是亲眼看着他们父子长大的。”

  “那您对前相的事一定也很了解了?我想冒昧请问一件事,还请老人家赐教。”

  听了他的话,老妪显得非常戒备,遍布皱纹的脸上出现一丝反感,扭头避开了君子游的目光。

  “如果你是要问少爷的身世,恕老身无可奉告!”

  说着便快步走开,几次差点栽倒在地,都是君子游扶住了她。

  可她非但不领情,还是要将后者推开,可见她内心对此有多抵触。

  万不得已,君子游只得实言相告:“老人家,我与相爷无冤无仇,绝不是为攻击他才要打探他的底细。想来老人家您也已经猜到如今相爷处境不妙,想杀他的人是我们无法与之相抗的人。若他身世清白,我自会找到办法说服那人放弃追杀他,哪怕他身世真的离奇,对此我也有另一番说辞。”

  老妪闻言有所触动,回过头来,浑浊的眼珠盯着君子游看,须臾间已漫溢泪水。

  君子游又道:“我所求的只是个真相,是为了此刻的相爷,更是为了他未来不再受任何威胁,我相信疼爱他的老人家您一定能认清形势,将您所知的真相和盘托出,救相爷脱离危难。相信我,我是没有理由害他的。”

  “真的……能信你吗?”

  老妪抹着眼泪抽泣着,看着君子游模糊的轮廓,便好似看到了从前那个在她面前耍着小孩子的脾性,非要问清自己身世的那个小少爷一样。

  当年的她能够狠下心来,不管多么心软,为了老爷的清誉,都肯守口如瓶,可如今是她最疼爱的小少爷性命堪忧,她怎可能视若无睹。

  她长长叹了口气,拉住君子游的手,态度有了缓和,“少爷一直叫老身梁阿婆,公子不介意的话,便也这样叫吧。”

  君子游顺了她的心意,唤道:“梁阿婆。”

  “老身知道,外面流言蜚语,都说少爷是先皇的私生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但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他、他是老爷如假包换的亲儿子啊!”

  “为何说是如假包换?”

  “因为他其实……并不是夫人的孩子。”

  据梁阿婆所说,当年黎三思与其妻的确是奉子成婚,由于忧心江南水患,新婚后的黎三思未与妻子洞房便匆匆前往灾区安抚民心,待二月后回京,夫人已然有了身孕,那么她腹中骨肉的父亲是谁,便是显而易见。

  因着内心不平,又无法问罪先皇,黎三思便将一腔不满发泄在了夫人身上,再未与她说过半句话,多看她一眼。

  实则婚前,黎三思就爱上了他的陪读丫鬟,并生了纳妾的心思,因着先皇赐婚,短期内不好再逢喜事,便暂时搁置了予人名分的念头,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没多久,丫鬟也有了身孕,赶巧与夫人的产期只隔了一月,不幸却是夫人生子的当晚,男婴就因体弱夭折,黎三思当时命人封锁了消息,待一月之后,丫鬟又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却不幸在生产时血崩而亡。

  黎三思大受打击,久久难以振作,不知是谁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是承认幼子乃侍妾所生,便是给了他庶出的身份,往后入朝为官,难免会因出身遭人白眼,若是想他往后仕途一帆风顺,还是应给他嫡子的名声,这样一来,先皇念在与夫人从前的情意,也会多多善待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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