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 第136章

  看着他这样的神情,黎三思竟觉着心中的愧疚似乎减轻了三分。

  ……秦之余并没有做错,唯一能让他得了救赎的欣慰便是:他的月华自由了。

  也许在临死前,林溪辞心中也会升起报复的快-感吧。

  可这一切,已无意义。

  黎三思长叹一声,捶了捶胸口,在那人面前低下了头。

  “说实话,我一直都看不起你这个假借皇威在百官面前耀武扬威的御史大夫,可一旦接近了你,就会情不自禁被你吸引,因此桓一称你为妖精,我是赞同的。我承认自己被你折服,可我也不否认,你的存在会为我,为大渊带来巨大的困扰。言尽于此,我敬佩你的退场,往后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黎三思握住林溪辞的手,接住了他掌中仍有余温的硬物。

  €€€€那是一块石质下乘,雕工简陋,极不起眼的玉佩,却也是他能为自己的骨肉,最后留下的一道保命符。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最大的悲哀,应该就是亲手杀死了自己喜欢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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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无月

  “说起来,在狱里关了几日,他也该学乖了吧。朕本是不想委屈他的,可挽挽有孕,咽不下这口气就一直病着,三天两头到朕这儿来闹,谁也遭不住。再说让挽挽远嫁月氏这鬼主意本就是他出的,折腾他几天也不冤,现在差不多了,也该放他出来了,正好朕也好些日子没活动筋骨了,去看看他如何了吧。”

  羡宗突然心血来潮,想亲自去看林溪辞的状况,这可吓坏了小二。

  两天前桓一从大狱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暗室,至今未出,除皇上本人以外,好似全天下都知道林大人被弹了琵琶命不久矣这事,就让他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牢里倒还好说,可要是被万岁爷正逮个正着,那他们这些个办事的肯定性命不保啊。

  小二心里忐忑,又不敢直说,几次叫人去请厂公,都是不得结果,万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大狱,心里祈祷那林溪辞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隔着廊道远远一看,隐约能看见林溪辞靠在床边休息,小二悬着的这口气松了大半,别说是他,就连羡宗也没瞧出什么异样,命人开门进了牢房,坐在床边瞥着那人苍白的侧颜,轻咳一声,稍稍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咳……见了朕也不打招呼,这是置气了不是?”

  那人一动不动坐在原处,毫无反应。

  紧接着,羡宗又叹了口气,“好吧,朕承认这次的确是苛待了你,可再怎么说,挽挽也是大渊的公主,是朕唯一的女儿,从小被朕宠大的,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小小报复了钱氏一下而已。姑娘家,醋劲儿大,这都是正常的,你跟着掺合个什么劲儿……”

  那人仍是不语。

  “还有桓一,他现在掌握着东西厂,想弄死你简直轻而易举,你心里不满,来找朕就是,何苦跟他对着干。瞧瞧你现在,不人不鬼的,哪是他的对手。走吧,跟朕回去,朕把御史台交给你,你也就能咽下这口气了。不得不承认,朕开始怀念你当年执掌大权的日子了,凡事都无需朕去操心,也能制约东西二厂,可不像现在,桓一都快骑到朕脖子上去了……朕跟你认个错,低头了,别气了,跟朕回去吧,好不好?”

  许久,还是不得回应。

  直到这时,羡宗才隐隐觉着不大对劲儿。

  这牢房里,太静了。

  静到连喘气声都听不到,难不成……

  “溪辞,你这是怎么了,朕都跟你服软了,怎么还……”

  万万不曾想到,他伸出手去轻抚那人的头,竟让那人难以平衡,脑袋一歪,身子就跟着僵硬地栽了下去。

  昏暗之下,仍能看清那人半睁着的眼,静静盯着他看,仿佛在炫耀:“萧鹤延,我想走,你留不住我。”

  这一刻,羡宗心中没有愤怒,没有悲痛,只是震惊。

  他有些慌乱地跪在地上,试探着拉住了那人的手……冷得好似一块坚冰,捂不热,也揉不化。

  “怎么会……溪辞,你骗我的是不是,你在跟我闹着玩。你真是,一把年纪了还喜欢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知道你是装的,你醒过来吧……你醒过来啊€€”

  他无措地抱起林溪辞僵冷的身子,轻拍他的脸颊,晃了晃他的肩膀。

  那人卧在他怀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都要乖巧。

  ……他太熟悉抱着这具身子的触感了,林溪辞清高,冷傲,永远不肯听话地投入他怀中,即使是被他打怕了,不敢违抗他的旨意,跨坐在他腿上,也永远绷紧了身子,随时等待着逃脱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好乖……羡宗从未见过这么乖的林溪辞,会靠在他肩头,会接受他的爱-抚,哪怕他举止粗暴,也会毫无怨言,不加反抗。

  ……可他不想要这样的林溪辞,这不是他的溪辞,不是!!

  “谁干的……谁干的!!”

  面对羡宗声嘶力竭的质问,小二只能跪下,吓得脸都白了去,却无从解释。

  羡宗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了御书房,他像疯魔了一般抱紧林溪辞,谁劝也不肯撒手,不停呼唤着那人的名字,说着软话恳求他能睁开眼,看看自己……

  他想不起自己是何时接受了那人死去的事实,用浸过温汤的布巾一点点擦去那人脸上的血迹和身上的脏污。

  “你很干净,一直很干净,不该被这些俗物惹污了去……来,听话,抬起头来,咱们把下巴擦干净。”

  林溪辞就像个木偶般任他摆弄,不哭也不笑,一直保持着半合着双眼的姿态,神情有些嘲讽,有些庆幸。

  黎三思咬了咬牙,命人去清理了那人的遗容,羡宗大发雷霆,就像只发狂的野兽一般,朝着所有靠近他的人咆哮,拼命将林溪辞护在身后,不准任何人玷污了他。

  “可是,把他变成这样的,不就是皇上您吗?”

  一语道中痛处,竟让羡宗堂堂七尺男儿泪流满面。

  他不是不知错处,他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只可惜,黎三思并不可怜这个咎由自取的男人,横身隔在他与林溪辞之间,面无表情地劝道:“皇上,人都没了,你就放过他吧。他求您放过他,求了一辈子都不曾得到回响,到死也该结束这一切了。”

  “不……他是我的,我不放他走,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听着他的嘶吼,黎三思只是静静看向早已断气的林溪辞。

  他说:“皇上,你看,他的眼睛还没闭上呢。”

  只一句,足以压垮这个直到今天才直面内心的男人。

  林溪辞死前的质问有了答案,他爱着他,他的的确确是爱着他的……

  而这份爱成了支撑羡宗放手的情感,到最后他还是成全了林溪辞的遗愿,合上他的双眼,金口玉言厚葬了他。

  “他为朝廷操劳一生,劳苦功高,配风光下葬。可他身为前朝皇族后裔的秘密已经传遍朝野,后事若操办得轰轰烈烈,必将落人口实,史官也不会放过他这个惑主的佞臣……不如,就将他葬在景陵吧?那是他父亲与祖母的埋骨之地,长伴至亲身侧,应该也是他所期待的吧。”

  黎三思心无波澜,垂首应道:“吾皇英明。”

  “朕记得,明宗皇帝尸身被毁,葬入景陵的只有一具空棺。那棺椁是金丝楠木,可保尸身百年不腐,不如就将溪辞敛于其中,以帝礼下葬。说到底,若无太祖皇帝起兵,如今坐在皇位的该是他才对,这事拿不到台面上讲,可朕还是想追封他为……”

  “皇上,虚名总归是身外之物,您就算给了他帝王的谥号,也无法抹去他惨死狱中的事实,他鸠占鹊巢入了亡国之君的棺椁,也改写不了这一世的悲惨命格。您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罪恶感,根本于事无补。”

  羡宗无从辩解,他知道,黎三思是对的。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朕还有一个心愿,百年之后……”

  “百年之后,您该与新君的母妃同葬帝陵。林溪辞做了一世佞臣,到死他都是佞臣,连陪葬的资格都不配有,您保全他的尸身与声名已是开恩,臣替罪臣林溪辞叩谢皇恩。”

  说罢,黎三思稽首跪地,三个响头叩毕,便起身退出殿外。

  他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仰望夜空中光辉暗淡的缺月,喃喃低语:“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他一死,就烧了你的遗骨,让你灰飞烟灭,一片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不给他留半点儿念想!”

  之后也是黎三思操办了林溪辞的后事,他亲自为那人换上了低调干净的白衣,敛入了金丝楠木棺。

  有办事的下人说:“相爷,这样不成,死去的人是得穿寿衣下葬的,这样素素净净的,阎王爷见了不会喜欢。”

  “无需旁人欢喜,他自己瞧见欢喜便够了,反正他也不期待转世轮回,要什么下辈子。”

  黎三思遵皇命将林溪辞秘密葬入景陵,之后参与其中,以及涉及了林溪辞之死的相关者都惨遭诛杀,殉了那人。

  而罪魁祸首桓一却就此销声匿迹,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东西厂的公务都是由小二暂理的。

  有传言说,厂公杀了林大人是触碰了皇上的逆鳞,他被砍了手脚做成人彘养在后宫里等死,因此时常有宫人会在夜里听到不明的哭声。

  也有人说,他是自知罪孽深重,每晚都会被林大人的冤魂索命,最后想不开了,便悬梁自尽了。总之结局都不大好。

  只有秦之余知道,桓一的确是死了,如传言所说,是被林溪辞所杀。

  早在入狱以前,林溪辞就服下了足以致命的慢性毒,在他临死前,桓一曾僭越吻了他的唇,也就是那一吻,令桓一也陷入他死前的绝望。

  他很佩服林溪辞的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到头来,谁欠他的都被一笔笔清算,哪怕死了,也得一分不差的讨了回来。

  妖精,果然是妖精。

  真不知九泉之下桓一见到了那人该会是怎样的表情,不甘,愤恨,还是难过?

  秦之余端着酒盏,看着酒液倒映出的漆夜,勾唇一笑,将那清冽的美酒尽数倾倒在地。

  “这七年恨,就是要深埋地下,藏上七年,滋味才够。十七年前,你没有同我喝这一杯,七年后,自有人要替我尝这肝肠肺腑都恨断了的痛。”

  今夜无风,无月。

  自此之后,世无星辰,也无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追妻火葬场的情节,当渣男想起追妻的时候,妻已经在火葬场了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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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讣告

  林溪辞的后事是匆匆办了的,黎三思对外宣称罪臣是暴病毙于狱中,死后仅有一张烂席裹身,草草葬在了城外的乱坟岗。

  此话一出,坊间也传出许多非议,大多是谴责羡宗太谨慎他的皇位,仅仅因为出身就全盘否定了林大人早年的付出,还令他下场如此凄惨,未免太过无情。

  这些声音传到羡宗耳里,他也不过是一听一过,不气,也不恼。

  “没什么好怒的,那的确是不实之词,但事实却是朕做的事比那更加残忍无情。朕有负于他,就是遗臭万年的骂名也得背着。”

  黎三思听他这话,总会在心里啐上一口:“伪君子!”

  若他能早些醒悟,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今人都死了,再说些漂亮话给活人听又有何用?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秦之余对于林溪辞之死的反应似乎过于淡然了。

  只有杀死林溪辞的那一天,定安侯的脸上才出现了悲色,之后不管何时出现在人前,他的神情都是平静至极,甚至还会浮现出一丝笑意,就好似死去的不过是与他不相干的人,可以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黎三思以为,他是打从心底里为林溪辞的彻底解脱而欢喜,多次想与他谈心都被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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