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城提着他的后领,隔空把他整个人提到了自己马背上,见他挣扎着想跑,便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悬在了半空,吓得萧君泽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我要是真对那身黄袍有兴趣,现在让你这有名无份的太子‘意外’身亡,我就能顺理成章坐上皇位,决定千万人的生死。”
“缙、缙王兄……”
“要不是你王嫂说你孺子可教,真该把你这榆木脑袋摔下去开瓢开窍,再敢坏我的好事,小心你下半辈子都只能瘫在龙椅上过活。”
说到这里,手起落间,萧北城一跃下了马背,把萧君泽放回地上,拍拍他的双肩作为安慰。
“想做好人吗?”
萧君泽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那想做好皇帝吗?”
这一回,萧君泽有所迟疑,久久没有回答。
“你会犹豫也是人之常情,因为做一个好皇帝远比做一个好人要难得多,有时二者还是相悖的,取舍间不得不被迫丧失本心。这是我身为你的王兄,你未来的臣下,为自己,也是替你的恩师教的你第一课,至少这一次你还年轻,就算落败,也有我来替你背负骂名。”
作者有话要说:成王败寇的一战,赢了可以随心所欲,但如果输了,王爷就只能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了(过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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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转机
萧君泽因这一番话而愣怔,但显然萧北城并没有为他细说深意的意思,拍了拍这小子的脑袋,便把人推向亲卫,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萧君泽意识到自己的缙王哥哥将以身犯险,仍不死心地拉着他的衣角,尝试说服他不必豁出性命去守护什么。
相较之下,萧君泽比自己的父兄更看得开,在他眼里,历史变迁,朝代更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无非是一个新生的政-权取代了另一个将至终途的政-权,由更有才能的人来统治并保护这个国家罢了。
如果为此将有无辜者流血丧命,那便是他们这些空有皇族之名的酒囊饭袋的失责。
“缙王兄,不要!不值得!”
萧北城望着这个难得懂事的弟弟,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心中颇感欣慰,“知道了,我自有分寸,倒是你自己,不去守在你母妃身边,真的好吗?”
“我……”
“去吧,”萧北城摆摆手,“我这辈子有三大遗憾,终身难平,其中一桩便是后悔没能守护好我的母亲,在她最需要人依靠时,我却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放她一人孤零零在吃人的京城里沉浮漂泊。我不希望再有人重蹈我的覆辙,和我一样余生都只能活在自责与愧悔中,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也希望你,肯给自己一个机会。”
萧君泽因他这话一时失神,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亲卫拖了去。
萧北城确信他动摇了,在他身上,便好似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追逐着母亲残影的少年已经一去不返,而今立在此处的,是大渊不屈的风骨,亦是守护这国家最坚实的铁壁。
萧君泽被迫离开时,最后一眼瞥见了身披戎装的铁骑踏入宫城的景象,再之后的一切便是从眼杂宫人的口述中得知的,几近传奇一般的故事。
据说那天缙王立于朱雀门前杀红了眼,欲侵占宫城的敌军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孤身一人拦截千军万马。
这话固然是玄乎了些,但事实上,萧北城当日所做却是相同的事。
见只有他一人前来拦截,受虎符调派的赤牙卫统领嗤笑道:“这泱泱大国,难道就找不出第二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吗?不怪大渊要亡,瞧瞧,真把自己当铜墙铁壁,以为能以一敌百了。”
意外的是,赤牙卫士兵大多没有随他哄堂而笑,更多的人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无知的茫然,不少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身为国家捍卫者的自己,为何会踏在集权的中心,将兵刃对向这个国家的统治阶层。
见了这情形,萧北城便知并不是所有人都被陆随风同化,他为晗王谋事恐怕每日也是提心吊胆,不得不给自己留条退路,万一将来真有倒戈的一天,手里的兵力也足以让他挣扎一番,没准就能留得命在。
恐怕陆随风自己也没料到,他当初的举动并不止为他自己留下生路,至少现在,也成了萧北城破围的豁口。
“来将何人,连带兵造-反这种卑鄙事都做了,应该也不惧于报上自己的大名吧?”
那统领举手投足间透着股衅意,根本不把萧北城这有名无实的王爷放在眼里,甚至对人做出了下流的举动。
“等你到了下边,阎王爷自会让你死个明白!不过在那之前,容我先八卦一下,我听说过王爷你和大理寺少卿君子游那点风花雪月,实在佩服那小子的勇气,想想说不定他才从姑苏那小破城出来,就敢爬上缙王的床呢,这真是让人无尽遐想,连他那等角色都想享受的美味,究竟有多让人向往。”
说到这里,此人作势舔了舔嘴角,还不掩饰地将贪婪的欲-望写在了脸上,“怎么办,我也想尝尝那滋味呢,王爷,给个机会?”
萧北城活了三十来年,只有君子游一个宝贝被人觊觎,捧着含着都怕他被人抢了去,真是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也有被人肖想的一天。
他深感无奈,抚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发出质问:“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当然知道,听说王爷你是上面的那个,那不是更刺激了吗?我不在乎前边什么样,只在乎自己进去的地方干不干净……”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说什么呢?你孤身一人挡在千军万马前,不就是等着哥哥们好好疼你吗?反正等我享受过之后,还有这么多兄弟等着尝尝亡国皇族的滋味呢,我承诺到时候给你个痛快的,让你体体面面地去死,这够不够啊?”
萧北城倒没有被调戏的羞赧与被挑衅的愤怒,只觉这世道简直不可理喻,看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不知怎么就平静了下来,翻着白眼,倒有些不以为然。
“是吗?那还真是该谢谢你的大恩大德呢,但你似乎失策了,你应该没想到多忘事的本王还记着你吧,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你真够让我印象深刻……结合起你的身份,听你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本王似乎也没那么气了,你说是吧?小福子。”
跨在马背上的统领脸色大变,他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能被贵人记在心里,似乎也有些措手不及。
“你……”
“虽无男儿身,却想男儿事,还真有你的,不知你这梦想下辈子能够有机会实现啊。”
被萧北城挑衅一番,小福子脸色大变,指着那人破口大骂:“你这西域的贱种也敢在此叫嚣,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你也想窃国夺-权,我呸!”
“说反了吧,领兵逼宫的居然指责起了舍身护主的,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萧北城甚是浮夸地“啧”了几声,才刚说了几句,对方就坐不住了。
“才不跟你多费口舌,我就不信,你一个人还能打过咱这么多兄弟不成!”
小福子没了耐心,作势便要拔刀,萧北城看了眼稍显昏沉的天,不以为然地捶打着肩膀,“时候还早,别着急啊,这些年你卧薪尝胆的丰功伟绩,总要有人给你数算一遍,说出来让大家知晓,本王要是真闭口做了哑巴,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是侍奉贵人的奴才都有的通病,做了什么便急于邀功请赏,生怕自己的功劳被人抢占了去,到时无福消受不说,还未必落得好处。
小福子自知不是时候,可有了一瞬间的犹豫,便被对方逮住了机会趁虚而入。
萧北辰双腿一夹马腹,那甚通人性的宝骏便靠了上来,站在前排的赤牙卫立刻举刀威胁,面对这场面,萧北城只是解下腰间的佩刀,丢落在地,而后抚着胸口,靠近了小福子,在距他咫尺处低声道:“本王现在是手无寸铁,还有伤在身,敌不过你的千军万马,你想动手随时都能置本王于死地,还怕本王给不了你几句话的时间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着小福子咬牙切齿地质问,萧北城便知自己把他这人从里到外看得透彻,注定这场赌局会成为赢家。
“想做什么?当然是把你的功名宣告于天下。”说着,萧北城再次驭马远离,丝毫不在意将最为不备的背部展露在人前,“本王一直想不通,皇上疑心深重,怎会不亲自确认便轻易接受了晗王的死讯,以至于他可以藏身在咱们脚下这一片隐秘的地宫,一躲就是十几年啊。晗王若想保住性命,他在宫里势必要有内应,不是重臣宠妃,就只会是……”
“你凭什么认为不是重臣宠妃!”
“凭什么?问得好。”萧北城停下脚步,一指六宫,“因为有黎婴和江临渊这两双眼睛监察百官,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而后宫的女人妒心重,如果真有能笼络君心,给圣上吹风的大罗神仙,她们早就把这份殊荣变作恩宠加在自己身上了,如此一来,便只有亲近于皇上,能将谗言吹进他耳里的人,才有可能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那为什么是我?想我这样的小角色,根本不配入你们大人物的眼,为什么你会记住我!”
萧北城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纠结是要实言相告,还是给彼此都留出各退一步的空间。
短暂的犹豫后,他还是觉着自己没什么必要顾虑一个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马上就要喊着“天诛地灭”的口号来要他命的小人的心情,于是直白道:“因为你过于显眼了。”
“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狐狸尾巴就支棱在身后,还以为自己隐藏得极好的小福子发出了质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明明……”
“你的确做得很小心,以至于在此之前子游也好,本王也罢,都没发现你的存在,甚至不曾怀疑过他到御膳房以身试毒的事有什么蹊跷。现在想来,那时将他引去言贵妃宫里,并让他发现宁嫔、仪贵人等人的嫌疑,应该都是你一手策划,可你失策在后期渐渐无法收敛的表现欲,你因为抱过子游的大腿而得皇上重用,只差一步就做了总管,这个时候闹出了君氏兄弟双胞的乱子,而你的精彩表现真是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小福子的脸色由青转白,很快释然,刀柄在手里掂了又掂,似乎随时都能出鞘,直刺萧北城眼不能及的背部。
“所以呢?你从那个时候就怀疑我了,为什么现在才指出我的嫌疑?可别说你马后炮的行为不是想插一脚进来,呸!道貌岸然。”
萧北城不以为然,回过身来,煞有介事朝小福子及围观的众人一拱手,“说来惭愧,本王如果能尽早察觉到,也就不至于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得对,马后炮的确让人瞧不起,就好像我现在还有一件惭愧至极的事。”
小福子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警觉地回头,却没有看到可疑之处,满腹疑虑地回了头,质问道:“什么!你磨磨唧唧半天挤不出一个屁来,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的大概就是……以上的废话都是我现场编的,没理没据,不必考究。之所以耽搁咱们彼此的时间,就是为了等一个转机。”
说着,他抬起了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笑眯眯道:“事实证明,这个转机来得刚刚好。”
未及众人想清发生了什么,忽听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紧接着便是足以震地的铁蹄声,人鸣马嘶,惊响一时。
小福子似乎不善骑术,身下的战马受了惊吓,嘶鸣着躁动起来,为防自己从马背上跌下去,他不得不握紧缰绳,抱住马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然而就在战马情绪稍有缓和时,从天外倏然飞来一支尾端燃着火苗的长箭,径直刺在战马脚下,并炸裂出一声巨响。
作者有话要说: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可能是主导进程的波ss,终于发展到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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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援兵
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忽听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紧接着便是足以震地的铁蹄声,人鸣马嘶,惊响一时。
小福子不善骑术,身下的战马受了惊吓,嘶鸣着躁动起来,为防自己从马背上跌下去,他不得不握紧缰绳,抱住马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然而就在战马情绪稍有缓和时,从天外倏然飞来一支尾端燃着火苗的长箭,径直刺在战马脚下,并炸裂出一声巨响。
难得稳定的战马再次受惊,这一次不顾驭主死活地撒腿冲了出去,当场把小福子摔了下来,俯面着地,门齿都跌落了去,满口是血,爬都爬不起来。
而混乱之中,群龙无首的赤牙卫也作鸟兽散,轻而易举被紧随而来的箭雨冲散了阵型,四散各处,难以齐心。
“哦吼!出师大捷!”爽朗的少年音自远处传来,那骑着战马肆意拼杀的人竟是被勒令留在王府的沈祠。
萧北城并没有追究他的抗命失职之过,低头望着莫名其妙吃了败仗的太监,向他展示着自己的战果。
“看见了吗,没有陆随风统领的赤牙卫就是一盘散沙,就算他们的头儿不知所踪,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支配他的军队。”
他下了马,悠哉悠哉走到小福子身前,俯身取走了他手里的虎符,握在掌中掂了掂重量,“到了这个份儿上,你也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吧,赤牙卫的围攻之举简直愚蠢透顶,你以为宫城防备薄弱、不堪一击,实则十二州守军已经悄悄潜入京城,你们胆敢轻举妄动,便是格杀之令,也怪不得陆家军不肯听你的话,明知横竖都是个死,谁想为你个外人卖命呢?”
“怎么可能,明明,明明我有虎符……”
“瞧好了,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萧北城捏着那虎符,二指用力一捻便将其分离开来,其中一半顺势滑落在地,与青砖碰撞出了清脆的响声。
小福子终于猜到是哪里出了出差错,只是一时还不敢确认,夺了那摔在地上的半边虎符,也不管上面沾染了灰土,塞进嘴里便咬了下去。
被摔落门齿的痛都不及这一口咬下去的疼,甚至不必去细看那被鲜血沾染的物什上有没有牙印,小福子便呜咽着哭了出来。
铜的……根本不是金子,那东西就是被擦得锃亮,以假乱真的铜器,他被骗了,陆随风被骗了,就连晗王也被骗了!!
萧北城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不必这么难受吧,东西是假的没错,可就算是真的,你拿着它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当了换钱,还真指望能指挥这群散兵不成?”
他一指群龙无首,乱成了一窝蜂,手足无措找着掩体的赤牙卫,顺带耸了耸肩,“陆随风也不傻,他知道自己只是被晗王利用的一颗棋子,所以一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他手下的兵不遵虎符调遣,只听他的军令,而黎相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他在虎符上动了手脚,交到陆随风手里的东西也没什么诚意。当时怕是情况紧急,陆随风也没时间细看,所以才惹出了现在的乱子,现在你应该明白,你跟你的主子都是孤军奋战,坚持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回头是岸吧。”
说着,他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小福子的肩膀,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觉一阵劲风拂面而来,逼得他不得不闪身后撤,须臾之间,一支长箭就刺在了他方才所在之处,恰好刺进砖缝,尾羽跟着摇晃许久才停缓下来。
虽然意识到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比孤身面对千军万马更恐怖的腥风血雨,可当萧北城被扯着领口抓上马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