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 第218章

  紧接着,一只黑不溜秋的猫儿从树上冒了头,发出一声细软到能融化人心的猫叫,一跃而下,站到李北游身边,轻轻蹭着他的腿示好,而后是围墙外、屋檐上、花草边……一连从各处钻出了好几只颜色各异的猫儿,摇头晃尾凑到他面前,也不怕人,只要他伸出手来,猫儿便会用长着倒刺的舌头舔舐他的掌心,有点刺刺的,很可爱。

  李北游破涕为笑,随手捞了只离他最近的黑猫抱在怀里,蹭着它软软的毛,方才的愁苦瞬间烟消云散。

  君子游起身,从墙头上抱下了胖得几乎走不动的小白,揉了揉它圆滚滚的肚子,见它行动不便,便放任它赖在了自己怀里。

  他看着和猫儿玩成一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的李北游,忽地想起了什么,目光有些许惆怅。

  忽然,他觉着袖口被人拉了去,低头一看,居然是那与李北游亲近的小童。

  “叔叔,”男孩羞得脸儿通红,“谢谢你,让少爷心情转好了,今日是少爷的生辰,他要是一直开心不起来,我都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君子游也摸了摸男孩的头,笑眯眯道:“叫什么叔叔,哪有那么老,乖,叫哥哥。”

  男孩有些迟疑地应了,跟着叫了声“哥哥”。仔细一看,此人眉目清秀,长得甚是好看,脸上并无皱纹,如瀑般垂下的长发也是墨一样的黑,果真不像上了年纪。

  得偿所愿的君子游满心欢喜,见男孩相貌眼熟,便问了他的名字。

  男孩答道:“我叫伯希,叔伯的伯,希望的希,没有爹爹,所以没有姓,少爷说我可以随他一同姓李,可我觉着自己不配用主家的姓氏,不敢造次……”

  君子游深感愧疚,未及道歉,便有人走到近前,见了这场面,数落道:“伯希,你怎么又带着少爷到处乱跑,夫人都快急哭了,你这臭小子……”

  李府的侍女数落着上前,拉住伯希的手,便要将两个孩子带回去,无意中瞥见了满地乱跑的猫儿和不请自来的君子游,侍女怀着歉意望向那人,却忽然愣怔了去。

  因着这一瞬间尴尬的对视,君子游也觉着此人颇有些眼熟,眯眼看了半晌,才发觉是与伯希长得相似,紧接着脑海中记忆一幕幕闪回,碎片拼凑出了一张姣好的容颜,恰与面前之人的五官重合了去,他刚要开口叫出那个名字,却见对方一脸惊慌,拉了孩子便要灰溜溜地跑走,他立刻出言挽留。

  “何必见了我就跑,我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侍女瑟缩着停下脚步,久久不敢回头与他对视。

  君子游叹了口气,迈步绕到女子身前,见对方不住躲闪着他的目光,率先展露笑颜,表示了善意,“久别重逢,咱们该好好叙叙旧啊,是吧?兰心。”

  兰心在听到自己名字的一刻浑身一僵,扭过头去,逃避着那人的目光,倔强辩解道:“大人认错人了,奴婢……不认识什么兰心。”

  “怎会认错呢,你这么漂亮,男人瞧上一眼,这辈子都忘不了……”

  话未说尽,兰心哭着跪了下来,拉着君子游的衣摆哀求道:“大人,从前的事是我不对,都是我一人的错,我愿付出代价,承担惩罚,但求您不要伤害伯希,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唯一的指望,求您不要伤害他,求您……”

  兰心哭得凄切,不只伯希,连李北游都被吓坏了,君子游无奈摇头,拉着兰心站起身来,用一颗鸡蛋大的珠子吸引了猫儿们的注意,眼神示意伯希去跟李北游一同玩耍,那孩子迟疑着看了看母亲,见母亲点头,才听话地去了。

  支开了两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君子游寻了处相对干净平坦的地方坐下,招呼着兰心一起,后者有致命的把柄捏在他手里,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一起坐了下来,两手不安地摆弄着指尖,绞尽脑汁想着脱身之法。

  然而君子游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她震惊了去:“其实这些年在我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关于没能尽早发现你的为难,及时替你想法子摆脱困境一事,我一直觉着有愧于你,即使得知你的处境与下落,也迟迟未能鼓起勇气来见你,亲口说上一声抱歉。”

  兰心愕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那人挤出笑意,又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李三公子与曹家千金的小少爷七岁生辰,我是来道喜的。其实我本不打算出现在你面前,想着事情过去多年,也该被淡忘了,何苦再揭人的旧伤疤呢?可看到你现在生活平静,我又由衷替你高兴,情不自禁便……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唐突。”

  兰心望着他的侧颜,扭过头去抹了把眼泪,勉强嘴角上翘,“大人,您都不……不恨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也是为活着才走错了路,说到底与我并无私仇,有什么好怨的呢?只是伤感于这世道没能放过可怜人罢了……看到你们母子走出阴影,我心甚安,希望我的冒昧没有惊扰你,不然回去之后,我又要难过上好一阵子了。”

  君子游笑笑,朝兰心眨了眨眼,把怀里的小白放到地上,任它去与那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同玩耍,目光透着长辈的慈爱与一丝难以掩盖的羡意,可见他非常喜欢孩子,或许也曾期待过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兰心与他释了心结,胆子也大了些,忍不住八卦:“前些年大人与王爷大婚,当时街坊邻里还都猜你们二位该怎么传宗接代,会不会召几个陪侍的小妾,生了孩子便一起养……您别见怪,咱们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实不相瞒,我也忍不住想问,您……可曾想过有自己的孩子?”

  君子游微微仰头,正视了这个问题,还想了好一会,如实相告:“想过,不过上一次想,还是我没离开姑苏的时候,年轻人,喜欢胡思乱想也实属正常,自从我遇到了王爷,便彻底不再想这回事了。从见他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我的后半辈子都属于这个人,除非他能帮我生崽,否则我注定是要断子绝孙了。”

  兰心被他逗乐了去,掩面轻笑,“那这些年,您可还快活?”

  “我不知何为快活,只知清晨有人吻我而起,深夜有人拥我入眠,寒冬有人陪我观雪,盛夏有人同我赏月,日日怀着我与他初见那时的情动,深爱入骨,便是相思、相知、相伴、相守,无论何时,都有人惦念着我,而我,也有着牵挂的人,一生如此,便足矣。”

  说着,君子游起身,吹了声口哨,几只随他同来的猫儿便听话地凑到他脚边,朝两个孩子“喵喵”叫了几声,算是道别。

  “好了,时候不早了,小寿星再不出面,宾客就该等急了。”

  李北游难得浮现笑意,一听他这话又拉下了苦瓜脸,君子游心道这孩子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单纯得好似一张白纸,还真是可爱得紧。

  他从袖中抓出一大把油纸包着的牛乳甜糖,塞在李北游手里,“这是我给小寿星的生辰贺礼,可得记得不可多食,你若听话,以后隔三差五我便带着猫儿们来与你玩耍,可好?”

  孩子天真无邪,点了点头,又乐了起来,欣喜道:“谢谢叔叔,叔叔最好了,以后我还想和叔叔一起玩。”

  “啧,”那人一挑眉,“都说了,不是叔叔,要叫哥哥。”

  “……一把年纪了还占小孩子的便宜,爱妃,这话传出去了让本王的脸往哪儿搁啊。”

  回头一看,萧北城正扒在他方才翻越围墙的地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众人哪里能想到,来教训李北游学会听话,不要总想着往外跑的少卿大人本人,居然也是偷偷摸摸从王府溜出来的。

  萧北城翻墙而入,拎了君子游的腰带,便把人拦腰抱了起来,兰心忙遮住两个孩子的眼睛,叮嘱他们不要乱看,于是当李北游从她指缝间看到那施以轻功,带着不情不愿的君子游翻墙离开的背影时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原来,是神仙哥哥啊……”

  知道二人尚未走远,兰心朝着他们的离去的方向高声道:“大人!感谢您不计前嫌,给我谋了个好差事,让我能有一隅容身之处,你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若有下辈子……”

  君子游捂住耳朵,十分刻意地强行忽略了“当牛做马”的关键词,一手揽着萧北城的颈子,炫耀道:“看见了吗?我也是京都一枝花,还有人下辈子抢着给我当媳妇呢,可紧张着点儿吧,小心到时候不要你了。”

  萧北城停下步子,歪头瞪他一眼,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说什么呢爱妃?欠教训了不是?”

  君子游吃了痛也便听话了去,不再跟他扯皮,乖乖趴在他怀里,在他耳边低语:“话虽这么说,这事我可不能独占功劳,给兰心谋了差事,让她能生下孩子,安稳生活的人可不是我,那么是哪个宝贝儿做好事留了我的名呢?”

  那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不是本王帮她,是她命好,产后不久就赶上曹郁婉有孕,李宸逸急着找个有经验的婢女陪他的夫人罢了。”

  “那方才你去做了什么呢?”君子游从萧北城的领口间取出一根彩条,在那人面前撩动着,“可别是听说小北游被课业压得透不过气,特意去找他的爹娘说情了吧。”

  “……”习惯了被揭穿,索性萧北城也不再装了,放他双脚着了地,又将人顶在墙上,轻吻着那人的唇瓣。

  “那小子名字取得不错,你又喜欢得紧,自然能帮一把是一把。爱妃,告诉我,你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君子游作势睁大了眼,煞有介事地问:“我若说想,王爷可能给我生?”

  “怕是不成,不过你的话,也许试试还有机会。”萧北城蛊惑道,“不如再试试?万一就成了……”

  “都是公的,哪来的万一?不如多拜拜兔儿爷,指不定明儿个天上就能掉孩子。”

  “说到这个,本王似乎发现院子里多了个泥塑的兔儿爷像,底下压着张字条,就写着‘反攻在上’四字,巧了不是?本王也拜兔儿爷,你说他是保佑本王这个供奉万贯金银的善男,还是你这个身无分文,还欠本王千余两银子的穷鬼呢?”

  君子游看了看自己被箍在头顶动弹不得的两手,再一次确认了牛鬼蛇神能力有限的事实。

  呸,看人下菜碟的狗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突发状况,没能及时更新,给各位老爷跪下认错了!豹头痛哭。

  预计这周番外完结,周末两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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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辞官

  缙王夫夫成婚的第三个年头。

  朝堂上,安帝与众臣已经习惯了二人政见一向不和,吵得把金銮殿翻个底朝天也是常有的事,就好比相爷黎婴提出了在江南兴修水利的议案,希望南水北调,借南方水土优势缓解北方干旱现状,既能润了北土,又能缓解南涝,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消息一出,朝中大员立刻分为两派,以缙王萧北城为首的反对党,以及大理寺少卿君子游为首的拥护党。

  起初双方态度还算平和,意见不同便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各有各的长短,一时争执不下。

  缙王心平气和道:“臣以为,兴修水利并非三两月可完成的小工程,长渠须得贯穿南北,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新君登基不久,根基未稳,还请三思。”

  说得有理,萧君泽似乎被他说服了,沉思不语。

  正当此时,君子游一步迈出,身着朝服,手执笏板,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正儿八经来上朝的。

  “微臣以为此举甚妥,兴修水利虽是大工程,也的确要耗费不少资源,却能造福子孙万代,此后南方水涝得以缓解,北方干旱也能改善,作物丰收,百姓不必忍饥挨饿,便是盛世之态。”

  萧北城立刻反驳:“炀帝也曾为一赏琼花而修建大运河,滥用民力,穷奢极欲,短短二十年就覆灭了隋朝,有了前车之鉴,你难道还不知注意吗?”

  “缙王怎能把陛下与炀帝混为一谈?炀帝在位时频繁征战才致天下大乱,如今国泰民安,正是未雨绸缪之时,王爷怎能这点儿远见都没有?啧,可惜可惜。”

  君子游说得煞有介事,且一语道中萧北城痛处,当即驳斥道:“不修!劳民伤财!”

  少卿也不甘示弱:“修!功在千秋!”

  两人一言不合就在大殿上当着百官的面吵了起来,黎婴本就有些不适,被他们吵得更是脑仁生疼,无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座上的萧君泽:“这都不管管,明天他们还不得骑在你脖子上撒野?”

  萧君泽委屈巴巴地:“相爷也不看看情况,朕哪儿敢说话……”

  黎婴心道也是,这两人自从大婚之后就彼此瞧不上眼了,也不知是到了倦怠期,还是纯粹把床上解决不了的事搬到朝堂上解决了,从早到晚吵个不停,这不是闹么,要那些至今单身的年轻官员如何作想?

  萧北城忍无可忍:“少卿最近不知是吃了什么枪药,处处针对本王,明知是黑也要说白,明知是一非得说二,一天到晚唱反调,国库里那点银子还不够你折腾的,怎么,就这么想搞事?”

  “王爷此言荒谬,下官也是为大渊的江山社稷着想,您可以与下官政见不合,但不能侮辱下官的为人。”

  萧君泽只觉脑壳都要炸裂开来,暗自庆幸着当初君子游谢绝了加官晋爵的封赏,至少现在他们夫夫吵架时还会顾及身份之差,不吐脏字地文斗,出了宫门之后指不定动不动手呢。

  这时经验老道的御史大夫江临渊幽幽开了口:“王爷,大人,先别吵了,没发觉今日你们身上的官服都有些不合身吗?不如换回来之后再一较高下吧。”

  此言一出,全场都沉默了去,可见这个还未被旁人发现的盲点足以让人们屏息深思。

  ……果然,成了亲的就是不一样。

  直到下朝,关于是否兴修长渠一事都没吵出个结果,起先萧君泽还在担心,这两人回去后会不会置气,万一惹个不好非要闹休夫可如何是好,幸好出了这个门之后,他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萧北城与君子游一旦脱了这身官服,还是那对恩爱夫夫,爱惜着彼此,就像相互舔舐毛羽的鸳鸯,甜到腻人。

  关于这点,时间久了,众人也便习惯了,任他们掀了御书房也不打算再轻信他们装出的不和假象了。

  其实关于是否兴修水利一事,萧君泽心中早有定夺,二人说的皆是事实,取舍之间,他宁愿选择如君子游所说,在当代修建运河,利子孙后代之福。

  他当然也知道二人看似吵得厉害,其实萧北城也是为让他打定心思,做个青史留名的好皇帝,才会以此方式激励他,难为了他的王兄王嫂用心良苦。

  于是萧君泽召来黎婴与江临渊,正商议着拟旨颁行,就听明狱来禀:“皇上,缙王夫夫求见。”

  萧君泽吓得冷汗直流,“不会吧,又要吵了?”他坐立不安,当即决定先跑为敬,正寻思着从哪个窗子跳出去才不至于太丢人,就被江临渊按回了龙椅。

  黎婴悠哉悠哉地品着茶,果然是见惯风浪,丝毫不为之所动。

  “慌什么,这点小场面也值得大惊小怪?看看两人待会儿是不是鼻青脸肿的进来不就结了?”

  果然如他所料,出了朝堂的门,两人便是如胶似漆,羡煞旁人,萧君泽心道敢情朝堂上那都是装出来糊弄鬼的吗?

  “缙、缙王兄,老师,朕……朕还没决定修……还是不修呢。”萧君泽支支吾吾地,亲自搬了两张椅子请人坐下。

  当今天子,也就只有在摄政王与太傅面前是一副还没长大的样子。

  “修?修什么,这茬不都过去了吗,老规矩,事情只吵一回,取舍定夺在你这儿,多的话咱们就不说出来讨嫌了,其实今儿个来是有另一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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