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个衙差等的都不耐烦了,冲他吼道:“到底走不走啊?在这里还住上瘾来了?”
苏岑只觉得喉咙干涩,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来,“去哪儿?”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谁管你。”
两个衙差懒得再等他磨叽,任由牢门大敞着已经先走一步,边走边道:“真稀奇,进来这里的竟然还有活着出去的,真的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苏岑活动了活动手脚,负重感习惯了,一摘了去竟有几分不适应,好半晌才从牢里挪出来,再回头看过去,脱落在地的镣铐,那块坚硬寒冷的青石板,满墙的青苔,还有几分亦真亦假的不真实感。
苏岑每一步都像走在云层里,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走到大牢门口,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突然被什么迎面一撞,险些一头仰倒下去。
“苏哥哥,苏哥哥你可算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哭的泣不成声,苏岑稳了几稳才好不容易把身形立住,抱着怀里柔软纤细的身段,那些感觉才一一恢复过来。
“伶儿……”苏岑在人背上轻轻拍了拍,几次试图睁眼,却还是被刺目的亮光逼了回去。他在黑暗里待久了,那双眼睛好像已经退化,适应不了外面的阳光了。
“你先别睁眼了,”是郑€€的声音,“得慢慢来,别伤了自己。”
苏岑点点头,把曲伶儿从怀里拉出来些许,问道:“还有谁?”
“二少爷,还有我。”阿福急忙道。
再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苏岑也就任由自己失落了一小会儿便及时刹住,转而摸索着上前几步,“郑€€?”
郑€€急忙伸手接住,“我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岑看不见人脸上的神情,却听出了一声细微的叹息,郑€€转而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不管怎么说,你没事就好。”
回到苏宅又过了半日苏岑的眼睛才算能在房里勉强睁开,看着阿福忙前忙后给他烧水洗澡又张罗饭菜,准备了满满一桌子他最爱的菜色。
从鬼门关一下子回归到人间烟火,苏岑一遍遍确认之后才搞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里。
曲伶儿则像只难得安静下来的小鹌鹑,就守在他身边不言不语,目光却一直没从他脸上扒下来。
“怎么?”苏岑不自觉地摸摸脸,问道:“还没洗干净?”
“不是,”曲伶儿急忙摇头,嘴巴一扁一行热泪又飞流直下,人往苏岑怀里一扑,“苏哥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伶儿,”苏岑笑着在人背上拍了拍,心里不禁黯然,他笑曲伶儿傻,他又何尝不是呢。
午时三刻已过,他的项上人头还留在脖子上,确实也够稀奇的了。
空气中还是有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苏岑自认为已经泡的够透彻了,衣服也都是阿福给他拿了熏香熏过了的,四处都找不到源头,最后苏岑探了探身去闻了闻曲伶儿。
一股酸馊味扑面而来,里面还夹杂着几分反了油的冲味。
苏岑把人推出去些许,“伶儿……你好像也臭了。”
难怪当初两个人抱着谁都不嫌弃谁,敢情已经是“臭味相投”了。
“有吗?”曲伶儿拎起自己的袖口嗅了嗅,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看着苏岑:“我本来就是这个味道的啊。”
苏岑低头一看,只见穿在曲伶儿脚上的两只鞋,一只黑的,一只红的,那只红的也快要变成黑的了。
他隐约记得他还没入狱之前曲伶儿就是穿错了的,这身衣服……貌似也还是当日的衣服……
“你……”苏岑不动声色离远了一点,“多久没换过衣服了?”
曲伶儿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阿福不是每天都给我洗吗?”
端着鱼翅鸡汤上桌的阿福:“自打二少爷出事我就再没洗过衣服了。”
曲伶儿:“……”
苏岑:“……”
悄么声儿地又躲远了一些。
曲伶儿毫无芥蒂地又扑了上来,拽着苏岑两只胳膊摇了摇,“苏哥哥,你还欠我顺福楼的肘子还二两桂花酿呢。”
当初好像是说过要给曲伶儿买肘子的,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难得曲伶儿还记得。
“桂花酿没有了,”苏岑冲人笑笑,“等初雪下来,补你一坛黄€€烧。”
第205章 分权
过了晌午郑€€才又过来,刚进院门就看见苏岑和曲伶儿一人一张躺椅,一样的姿态,一样的神情,仰躺在院子正中闭目养神。
冬日暖阳已不像夏日那么有威慑力,柔和打在苏岑脸侧,削弱了些许平日里的凌厉,捎带上几分玉瓷般的光泽,郑€€一时有些晃神,脑海中凭空跳出了两个词€€€€芝兰玉树、龙姿凤章。
听见脚步声苏岑才稍稍睁了睁眼,看清来人当即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冲人道:“你总算来了。”
郑€€这才回神,笑了笑道:“吵到你们了?”
苏岑摇头以示无碍,站起来引着郑€€往里,“进屋说。”
曲伶儿也跟着要起来,被苏岑抬手一指,“接着晒,什么时候把身上那股腌€€味散净了再进来。”
曲伶儿撇撇嘴,只得又不情不愿躺回去,心道自己怎么就腌€€了?他祁哥哥都没嫌弃他!
两个人进了房,苏岑把门一关,又把人往椅子上一按,盯着郑€€问:“之前在大牢门口人多口杂你不想说,现在总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原定的处刑为什么突然停了?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朝中是不是出事了?”
郑€€无奈笑了笑,“你一口气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朝中那帮大臣们一个个胆小如鼠,好不容易找到个愿意站出来的冤大头,他们恨不得一人上来咬我一口自证清白,怎么可能答应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