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茗竭尽全力才能遏制住自己的哭腔,多年前他没有遵听赵嫣的嘱托,甚至在赵嫣劝诫时候与他发生争执,这一次他当着赵嫣的面点了点头,赵嫣遂放下了心,倚靠在赵茗的肩侧再度昏睡了过去。
楚钦在门外听的真切。
赵茗是赵嫣的命。
他握住腰间的银刀,拇指在银刀刀鞘的缝隙中无意识地摩挲。
不知他在赵嫣心中又是什么。
是出尔反尔的伪君子,还是言行不一的负心人?
他无数次地渴望赵嫣醒来,而当赵嫣真正有了清醒的时刻,他却畏首畏尾的像一个懦夫,颤抖的连一扇门都推不开。
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赵嫣眼中冰冷的恨意,亦或是害怕赵嫣如同看着陌生人的眼神?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世人恨赵嫣。
赵嫣自己也恨。
连赵茗都不能拉回他的生志。
喉口血腥四溢,楚钦面无表情擦拭干净唇瓣的血迹。
后来又过几日,童章从西北轻骑悄然来一趟。
楚钦将军中要务与童章交代清楚后在别庄外为童章送行。
童章一路翻越雪山而来,还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便要归去。
军中有林舒坐镇,暂时出不得乱子,却也不能久留。
“殿下保重。”
楚钦没有说话。
落在童章的眼中年轻英俊的西北王如今变成一具憔悴的躯壳。神色疲惫,不修边幅,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沉谙的眼瞳布满红丝。
像是将自己困进了笼子并被夺走钥匙的野兽。
童章叹道,“刘燕卿也救不了他?”
楚钦摇头,“刘燕卿即便能救,也不会救。更何况赵嫣如今……”
谁能救的回来一个一心向死的人?
童章皱眉,“刘燕卿这个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楚钦忽然道,“兴许他是对的。”
童章吃了一惊,“殿下你……”
楚钦苦笑,这确实不像往日的他会说的话。
“我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日子,西北军务这些日子拜托你与林舒。”
童章朝楚钦拱手,“殿下与我客气。”
楚钦似是闲谈,“我这一生注定无后,将来赵茗有了孩子,那孩子便是西北军将来的主子,你们拥戴他要像拥戴我一般。”
童章沉默地看向双鬓斑白的楚钦。
宁轲死了,赵茗疯了,楚钦老了。
他们西北的这群兵如今只剩他与林舒全须全尾。
“属下明白,会替殿下守好西北,此间事妥我等静候殿下回来主持大局。”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付无需赘言,一个眼神与动作便能心意相通。
童章与楚钦在别庄外辞行。
临行前童章还交给楚钦一个锦盒。
童章并未亲眼所见,而是军营中的守将传话说是一位穿着长衫的白发公子身后带一名扎着两条辫的小厮来军营所留,并指名西北王。
楚钦打开锦盒,锦盒中有一柄面目全非的金色弯刀。
童章走后,楚钦捧着锦盒眼前一黑,很快稳住身形。
生老病死,爱欲恶妒本是人之常情,然而真正遭遇的时候仍旧不免有摧肝断肠之痛。楚钦本是饱经杀戮,心性坚毅之人,而即便是山岳也有倾塌的一刻更遑论是血肉之躯。
第二百三十七章
永历八年四月初十。
楚钦在雪山下的别庄外送走了童章。
楚钦手中牵着马回去后正遇到宁轲孀妻。
眉眼憔悴的妇人躬身行礼,楚钦遂问一句,“人可还好?”
妇人眼神惊诧,“殿下不知?您带来的病人午时清醒,被赵将军带出去了。”
楚钦心脏猛地一颤,“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