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金玉笑了笑,又道:“我今日练了一会儿字。”
沈无疾忙关怀道:“如何?”
“两位大夫都说,不可急于一时。我不急了,你也别急。”洛金玉说着,忽然脸微红,低声道,“我写自己的名字,倒也有模有样了。”
沈无疾并不知道他写他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值得脸红的,便好奇问了出来。
洛金玉被他一问,脸色越发红,眼中却仍坦然澄澈,含着微微笑意,清晰道:“婚书上总要写自己名字的,若写得难看,多过意不去。”
沈无疾:“………………”
曹御医今日没事,自己觉得自己有毛病,但脚还是很自觉朝沈府来了。
他刚进中院,就被沈无疾劫去了偏房里。
曹御医茫然地看着沈无疾关了门,满脸惊恐地拉着自己,低声嚷道:“被你说中了!洛金玉他如今移情到咱家身上,已失去了神智!他成天想着和咱家成亲!”
曹御医:“……”
他有些麻木道,“这不是公公所求吗?恭喜公公得偿夙愿,公公与洛公子大喜,下官必备厚礼。”贺我自己终于能脱离苦海,往后余生,所有的苦都由洛公子去吃,而我,离你远些,再远一些,更远一些。
“你还是个人吗!”公公愤怒喝斥,通身的正义凛然,“他如今是有病才这样,你竟唆使咱家趁人之危,你这混账!无耻!孔老夫子知道你这般无耻吗?!”
曹御医:“……”
他面无表情地想,我是不是个人另说,但总之你一定有病。且我拜的孙思邈,管你孔老夫子说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石头的直球
第96章
君府书房里, 君太尉神色专注, 正在擦拭一柄剑。这剑乃他年轻时候所持, 随他出生入死许多回。
君路尘站在一旁,有些畏惧太尉, 竭力鼓起勇气,道:“沈无疾在众目睽睽下那样待若广, 若广这孩子爱面子, 如今将自己关在房中, 门都不愿出了,恨不得一死。”
“也就是说还没死?”君太尉头也不抬, 淡淡道, “那你等他死了再来说。”
“……”君路尘急忙措辞道, “太尉!虽则君若广也是有些莽撞了,可沈无疾他打的是太尉的脸面,否则我也不敢来请您出面。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君若广乃是您的子侄, 那沈无疾€€€€”
“你也说京城众人皆知君若广是我的子侄,”君太尉截断他的话, 淡淡道,“如今喻阁老要为洛金玉翻案,君若广上赶着去打喻阁老的脸,怎么不想想我要怎么见喻阁老?”
君路尘嗫嚅道:“若广只是和洛金玉寒暄几句……”
“若清近来如何?”君太尉忽然问,“回家了吗?”
君路尘一怔,声儿越发小下去:“这孩子不懂事,还在外头待着, 自小惯成这样,但我也让人暗中照看着。如今他在给一户人家做上门先生,唉。”他自觉有些丢人。
“知道了,你先回去。”君太尉道。
君路尘迟疑着,见君太尉身旁的族兄使眼色,只得讪讪退了出去。
待君路尘离去,屋里只剩下君太尉与那位族兄。族兄叹道:“若广是不争气,天赋平平,又心胸狭隘,不堪大用。只是,毕竟也是我君家子弟,你将他推出去做弃子,有意让他惹沈无疾报复,借机换邙山之事和沈无疾讨价还价,是否……”
君太尉仍然细细擦拭着剑,闻言,问:“你觉得我过于无情?”
族兄摇头:“比起无情,我更担心你露怯。你真觉得,养成了若广这一只蛊,独揽了沈无疾的仇恨,沈无疾就会为了他,与你妥协?”
“谁说我要和沈无疾妥协,与他讨价还价?”君太尉抬眼看他。
族兄一愣。
君太尉将剑放回架上,淡淡道:“我故意哄若广没事,才好叫他继续张扬,他才有机会去寻衅洛金玉,沈无疾才会当众教训他。”
族兄不解:“然后呢?”
“然后……沈无疾不是当众嚷嚷若广的孩子容易夭折吗。他一言九鼎,若广的孩子出了丝毫事,所有人都只当是沈无疾干的,洛金玉翻案再想扯上君家,就没那么轻易了,别人多半觉得是沈无疾又在作妖。”君太尉眼中精光一现,道,“趁着这时候,你叫底下那些废物都手脚利索些,把邙山那该处理干净的痕迹都给抹干净了!”
族兄恍然大悟,一捶手心:“原来如此。”又犹豫,“可千里……”
君太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拿眼角瞥他,他顿时讪讪,不敢再说什么了。
“会飞的人不好找,满月的小孩儿遍地都是,都长得差不多,把脸划了,一把火烧坏,更没人看出真假,这也要我教?”君太尉说罢,拂袖出去了。
这族兄忙跟着出去,却在门口恭敬告别,转身匆匆去找了人,细细叮嘱。
深夜里,京城官员聚居区万籁俱寂,偶有敲更声,随之应和几道狗吠,很快又静了。忽然,树影一阵婆娑,接连黑影飞过,衣角刮过枝叶,沙沙作响,却也不大,似是风吹。
这两个黑衣人来到君若广家的屋顶上,一人还抱着个昏迷的婴儿。
两人趴着看了会儿,只见君若广家没什么异样,像是都睡了。他俩对视一眼,轻盈跃下去,轻车熟路来到一间屋子前,从门缝里观察一番,只见飘忽微弱的烛光下,一奶娘背对着门口,正杵着桌面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她身旁的摇篮里则酣甜睡着个不大的婴儿。
黑衣人从怀中摸出一根迷香,用火折子点燃了,自门缝悄然探进去。
不多久,迷香飘了过去,那奶娘摇晃几下,手彻底杵不住了,往桌上一趴。
两个黑衣人这才推开门,蹑手蹑脚进去,一人伸手去抱摇篮中的君千里,另一人则拔出匕首,举手就要朝怀中婴儿划去,却见那本该迷晕在地上的奶娘一个鲤鱼打挺,劈手来夺他手上匕首。八仙桌的桌布也被藏身桌下之人一把掀开,蹭的出来一个人,去制意图抱走君千里的黑衣人。
与此同时,君千里家外墙根下,意欲放火的几个黑衣人同样在动手时被潜伏在旁的锦衣卫制服住了。
……洛金玉如常睡下,如昨夜一般久久睡不着。
他恐怕自己也是魔障了。
白日里还好,一到夜深人静,闭上双眼,就满脑子胡乱乱的,皆是沈无疾,这实在是令人难为情。
洛金玉昨夜想的全是沈无疾与自己亲嘴一幕,今夜想的就更多了,一时想到那时自己痛苦,却因沈无疾忽然闯入,叫自己莫名好受许多,一时又想到今日在街上,沈无疾对待君若广厉目冷笑的模样。
虽则洛金玉并不爱看沈无疾那得势模样,可乍一与平日里私下对自己娇嗔胡闹、动不动就梨花带雨的沈无疾相比……唉,实在有些心情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