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
楚临秋只轻皱了下眉头,便有人从旁上前把那两个婆子拨到一边去,让自家主子经过。
“诶诶诶!使不得啊!郎君使不得啊!!!自古以来,从未有此等先例......”
“怎么没有?我们大人哪怕与只牡......鸡成婚,也总好过受那......”这后半段在自家上司寒冰般的瞪视下,彻底消融于喉间。
都使大人长身玉立于庭间,独自走过那条宽阔的石板道,来到炭火盆前止住了脚步。他听得耳旁有人以一种极为怪异的腔调高声吟唱着,“趋吉避凶,平安顺遂€€€€”便觉神思恍惚,仿佛被带到了另一个时空。
而此时,恰逢锣夫也重重敲响了他吃饭的家伙,“吉时已到,带新人€€€€”
“怎的只有一人?定南侯呢?”
“是啊......诸位同僚,这事儿不对啊!方才不是传来消息,称一切如常,怎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此事若进了圣人的耳朵里,恐怕礼部众人均不能幸免啊!!!”
“这......许是中途又出了什么变故?”
“荒唐......荒唐啊!!!萧侯焉敢抗旨不遵,置楚大人于如此窘迫的境地?就不怕圣人降罪于整个萧氏及漠北军吗?”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院内竟又毫无预兆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太子殿下到!!!”
“嘘,殿下来了!你等且后退一步,勿要喧哗。”
“......”老大人们纷纷透过人群的缝隙勉强瞥见一道杏黄色的身影款款而来,也明白这会儿并非吵闹的时候,遂互相对视一眼,随即收敛心神,整肃面容分列两旁跪拜齐声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福金安!”
“哎呀!孤来迟了!孤来迟了!九商勿怪......定南侯呢?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储君演技着实拙劣令人苦笑不得,楚临秋只要一看到他压不住要上扬的嘴角,便知其人定是事先探知了消息,特地紧赶慢赶落井下石来了。
观其略带红光的面色,说不准,那归雀街头的“行刺事件”,便与之有关。
第五十九章 拜堂
其实,楚都使迫不得已一面命人找寻萧岑下落,一面冒着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谈资的风险,执意策马过府赶在吉时与一头“咯咯”乱叫的晨鸡全礼,除了相信他定会赶到以外,更重要的则是“引蛇出洞”。
如今看来,“蛇”未出没,倒是来了一个沉不住气、可笑至极的家伙。
“殿下明知故问,真教臣好生伤怀。”思及此处,楚临秋薄唇微启轻叹了口气,目露忧伤摇头道,“臣也不知怎么回事?想来是侯爷嫌臣恶贯满盈,名声不佳,临阵脱逃了吧?”
“哦?”齐太子闻言挑了一边眉,吊着双眼将跟前这个身着鲜亮、英姿勃勃的美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忽而侧头嗤笑,“孤听闻定南侯在路上还为你准备了份‘惊喜’,如今‘惊’是送到了,不知喜从何来?”
楚临秋对此不做正面回应,却转而开口凉凉说了一句话,直接把太子气了个倒仰,“殿下迟到不提,竟还误了臣的吉时,未知圣人会如何发落?”
“你!!!楚九商你勿要欺人太甚!纵使孤......孤不如你在父皇跟前得宠,也是堂堂一国储君!而你......不过是粗鄙樵夫与dangfu所出之子,与孤及诸皇弟之间,自是云泥有别。”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太子殿下满意地看到,新郎倌脸上原本的笑意凝固了。
“明白了,殿下今儿个的确是来看楚某笑话的。若无别的吩咐,还请上座,免得一会儿误伤了您,咳咳......”伴着金石之声落地,楚临秋整个人竟也脱力一般往下坠去,似是不支,幸而有家仆在腰身托了一把,这才勉强站稳不至于失了礼数。
恰在此时,喜婆亦面色发青趋步上前,分别递给楚临秋及......怀抱牡鸡之人一个香炉,上插三炷香。旁又有人唱道,“三拜祖先!”
“天公为证,媒妁为凭,以告先祖,新人喜结佳缘!”
“进香!祈愿子孙共挽鹿车,和如琴瑟!!!”
“起€€€€”
“大人......这拜过了先祖,是否就该......”
“荒唐......真是荒唐!!!萧氏何时出了一个畜牲子孙?!”言语未尽,就被堂上人粗声打断,连带着楚临秋都惊了一跳,险些跌坐于地,“我孽障......孽障啊!!!萧岑那小兔崽子,还不见踪影?”
“回、回侯爷,城外并无消息传来......”
“一帮不顶事的废物......这地儿谁爱待谁待!反正本侯是待不下去了!”
“诶,安乐侯,孤尚于此,你身为臣子怎可先行离去?”
“殿下见谅,臣......臣生养此逆子,愧对圣人,愧对朝廷,实是再无颜面居此高位,这便入宫请罪去了。”
“泰山大人留步,古礼不可废,您说是吗?”楚临秋在仆从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仅凭只言片语就令老侯爷止住了脚步回身看他。
那人眉目疏朗,仪形瑰伟,广袖翩然好似从画中走出,若与萧岑同站一处,任谁见了也得感叹一声,“好一双璧人!”
只可惜了福薄缘浅,一生难遇良人,不过想来,也与他自己平日里并未行善积德有关。
安乐侯不着痕迹地拿眼偷觑旁儿稳坐如山的储君姑母€€€€€€城公主殿下,暗自长叹口气,竟无端生出了少许“同病相怜”的心思。
然似此般念头不过一瞬,俄而他复甩袖转身,大踏步朝院里走去,一面与朝中诸同僚告罪,一面仍摇头苦笑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稍等!!!”
“安乐侯留步!事已至此,不妨替将军收了殿下的‘贺礼’再离席?”
“对......对!!!你不说孤倒是忘了!来人呐!上礼!”那憨太子此时被人拿肘子一碰方才反应过来,赶紧扬手让早前候在厅外的人缓步上前行礼。
“今儿个站在诸卿面前的,皆为东宫乐人。正逢父皇爱臣大喜,故......孤特命之以舞助兴,愿卿二人相扶相持,白首到老。”
此话若放是在和乐之景下面来说,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眼下新郎倌孤身一人苦撑场面,定南侯却踪迹全无,生死未卜。怎么听都是一种讽刺了。
“殿下这是来砸臣的场子吧?定南侯突然失踪与谁有关......想必您也是心知肚明。”
“难道不是他违抗诏令私自出城,才会惹祸上身吗?都使大人一张巧嘴,惯会颠倒黑白,怪不得能哄得父皇对你高看几眼。”
这太子与楚临秋并肩而立,看似淡然,实则掩在袖中的手心都已经出汗了。
因为确是他派人在萧岑回宫的路上拦截,试图令其赶不及吉时成礼,从而便神鬼不知地搅和了这场亲事。如此,不仅能看楚临秋的笑话,更是利用纹有“飞鹰”图样的刺客令这二人相互猜忌,关系降为冰点。
一箭双雕,岂不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