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洛闻初忽然侧身,与沈非玉耳语道:“这个道人不对劲,一会儿离他远些,还有那背头刀客,以及那笑面书生,最后,那个颈子上绣着花绣的男人也别靠太近。”
前面几人沈非玉倒是看出来了,这是组队来的,“最后那个又怎么呢?”
洛闻初神神叨叨的嘀咕道:“为师看了一圈,发现就那小子长得好看点,你不许乱看,知不知道?”
沈非玉:“……”
说曹操,曹操就看了过来,沈非玉与对方四目交接,习惯性的露出笑容,对方稍作吃惊,微微颔首算作回应,沉静的眸中蛰伏的情感缓缓流动。沈非玉没有注意到对方那奇怪的眼神,吸引他的是对方颈上花绣竟然蜿蜒至另一半边脸上,如藤绕花,此时脸上那朵花正闭合着,含苞待放,透出诡异妖艳的美感。
除开名人榜百位侠士,其他有名气的侠士里,没听说有这么个花绣男。
正想着,猝不及防被敲了个脑瓜崩。
“疼。”
“疼就对了。”洛闻初懒洋洋的一打扇,那花绣男一见他,皱了皱眉,洛闻初回以挑衅的眼神,花绣男不悦的移开目光,这时,谢卫河已组织起人手,准备带领众人前往城西密石林。洛闻初与沈非玉落在最后,就在即将踏出大殿时,沈非玉听见耳畔传来一句询问:
“花绣与为师,孰美?”
第十二章
城西密石林外,众人昂首望向那数人高的石头阵,沉默不语。
古往今来,但凡来闯密石林的家伙,没一个能全须全尾的走出来,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出来没多久便疯了,也因此,泗水城的密石林,可谓“声名远播”。
依旧是那莽汉打头阵:“你们都在这里干站着等那厮自个儿出来吗?”
道士云容觑了他一眼,与背头刀客、笑面书生交换一个目光,上前一步说:“既然到了此处,断没有退缩的道理,我等要先进去了,要是待会儿由我等先捉拿那剑客出来,诸位可不要眼红。”
莽汉冷哼:“谁先捉到还不一定呢。”说罢,他蹲身使劲一蹦,竟足足蹦了几丈高,如千斤坠般急剧落入密石林中,碰的一声巨响,鸟雀惊飞。
他一进去,踌躇的众人反倒热血上头,操起武器从入口蜂拥而入。有人不走寻常路,选择与那莽汉一般运起轻功,翻跃而入,燕林生便在此列。曲靖之见他进去了,瞪了眼沈非玉,追逐着燕林生的背影而去。
前来的侠士只剩下洛沈师徒二人。
“洛掌门不进去玩玩么?要是捉到了‘剑客’,那黄金千两可就是洛掌门的了。”
洛闻初展扇,目光落到谢卫河身上:“区区黄金千两,洛某还不放在心上。”
谢卫河:“哦?老夫听闻凌绝派近来都快揭不开锅了,想必是那用心险恶之人散布的谣言吧。”
“谣言止于智者,洛某希望,在谢老前辈这里,乃是智慧的智,而非智障的智。”
谢卫河身躯一震,横眉冷对:“洛掌门,贵派的涵养与礼数何在,你故去的师父,便是教你如此待人的吗?”
听他提起师尊,洛闻初唇边挂着一抹不含笑意的弧:“是晚辈顶撞了,望谢前辈见谅。”
说罢,话音一转,“不过前辈且听晚辈一句,人到老年,脾气还这么火爆,伤肝伤肺,于延年益寿无宜,前辈还是把脾气收一收吧。再者说,里面那些垫脚石们不知道内情,晚辈还能不知?谢前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按照辈分来说,谢卫河的年纪大洛闻初两轮,洛闻初都能管他叫一声爷爷,论江湖地位,歇花宫在凌绝派之上,不论怎么看,断没有洛闻初说一声闭嘴,他就乖乖闭口不言的道理,可望着男人眼角冷光,谢卫河竟生出一丝心虚。
他捋着胡须,心思斗转,作出一副德高望重的前辈模样:“洛掌门言重。……依洛掌门所言,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既对老夫的黄金千两不感兴趣,那又为何来到此地?”
洛闻初假意叹息:“晚辈前些日子收了名不成器的小徒弟,遇着事便跑,胆子比松鼠还小,晚辈想着,既然来了,便叫我这小徒儿好好历练一番,也长长见识。”
旁侧差点站成一根木头的沈非玉:“???”
不是,之前没提过这茬啊。
他还没来得及发话,就被洛闻初提着领子,扔进石林中。
一进石林,才知别有洞天。
在外看着不过寻常一片石林,沈非玉原本以为所谓“入口”也不过是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随便选个地方进便是,可进来了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除了身后入口,其他地方,瞧着是空的,走过去却会撞头。
沈非玉摸着眼前透明的墙,手掌覆盖过去,阴影之地才会露出石墙原本的面貌。
是光线问题?
放眼四望,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师父与谢卫河对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那些比他早进来的人竟就走没影了?
他不敢往里走,只在一处空地原地转圈,踩得树叶枯枝啪啪作响。
“非玉?怎么没往里走?”这时,洛闻初笑着从入口进来,光影明灭,衬得他笑容尤带三分模糊,“难不成特意等着为师?”
沈非玉快步迈过去:“师父,弟子发现了一件事,这些石头——师、父?”
话音戛然。
他的目光落到贯穿胸口的长剑上。
阳光隐匿,石林露出原本的样貌,一堵堵三人高的石墙将此间切割成条条框框,泾渭分明的笔直长线,不论是有意闯入的人,亦或无意闯入的动物皆被困在此间,目眩神迷,遗梦重重,黑白颠倒,不知往昔。
天光黯淡,剑光却雪白,如同一尾星火坠入长湖,在湖面燃起高亢火焰,引得天惊地动。
烈焰平息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碧波荡漾,风光迤逦,习习微风吹动湖面,波澜万阔。
此剑名——洛水。
三尺青锋,剑镂流云纹,再烙上一枚小小的沈庄刻印,沈非玉眼如火烤,灼灼的痛了起来。
那枚沈庄印与洛水的名字烙在一处,自上而下,歪了寸许,旁人或许不知道沈庄印烙歪了,他却知道。
因为这枚印记是他烙上的。
洛水出炉那天,沈明朗牵着沈非玉的手走到铸剑炉前,说要让他来烙这个印记。
年幼的沈非玉歪着头问:“爹,再有一月便是我与明玉生辰,娘说要让明玉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