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只爱我的钱 第53章

  一则是省了脚程,二则……

  像骆家这种大户,无风都能挂起三尺浪来, 若是光明正大去看病, 恐怕用不了半日, 许多不堪入耳的流言就能刮遍洛阳城。

  骆深坐在诊桌前, 袖口撩起, 露出一截皓腕, 虽然白皙,但是并不柔弱。

  那一层薄薄的皮肉下, 包裹着匀称的肌肉,线条绵长而柔滑。

  搁在腕间的手瘦如柴、苍老。

  寂静片刻后, 那苍老的手移开, 捻了捻垂到胸口的雪白胡子尖,“没大毛病,拿两副退热药, 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至于这嗓子,并非寻常发病,只能慢慢恢复,切记不可大声说话。”

  骆深脸上挂着一点笑,轻轻的说:“谢谢。”

  他模样好, 穿准干净,笑起来一股子贵不可言的劲头。

  老大夫连忙点头:“客气客气。”

  韩将宗没听出来个所以然,问道:“慢着, ‘并非寻常发病’什么意思?老先生可否仔细说说?”

  他脱了铠甲,只留下利落的劲装, 看着同常服差不多。

  又好似差很多。

  浑身衣裳黑漆漆的,头发靴子也乌黑,露出来的身体线条紧绷结实,一看就有身手傍身。面相也不好惹。

  然他从进门开始不发一语,像个保镖似的现在后头。

  大夫竭力忽略,总算略了七八成。他此刻骤然出声,威势不减,吓了这大夫一跳。

  待到胸膛里的心跳速度慢了些,大夫才说:“……喊的,嗓仁儿红肿,颚干痛、痒,舌根肿涨,应是长时间、连续、大声促喊所至,伤了体表,这才哑了。”

  骆深:“…………”

  长时间连续大声喊。

  可见昨夜战况确实惨烈。

  老大夫看了他二人一眼,并未浮现出什么尴尬神色来。

  将桌旁六层小抽屉最上头一层拉开,取出来几截梨树枝一样的木棍,用小勺子盛了几颗放在四方的软纸上。

  “没事多含着,恢复的快一些。”

  可见这老爷子活了快一辈子,对许多事已经见怪不怪。还对着两人亲切的嘱咐:“往后还要温柔一些,循序渐进……”

  韩将宗:“……”

  骆深神色不变的道了谢,顺手捏了一颗放在嘴里含着,起身去配药间等着抓药。

  门外大堂里排队等着看病的人见里头空了立刻走进来坐在诊桌前。

  老大夫闭起眼,清高的说:“伸手。”

  来人伸出手搁在脉枕上,望了一眼药房方向,小声问:“先生,上一位是什么病啊?”

  老大夫撩开眼皮打量他一眼,又闭上了。

  “症状。”他问。

  “头晕脑胀,腰间乏力,总觉得像睡不醒。”来人说着,仍旧瞄着那边,声音又低了下去:“……旁边跟着的那位,是前些日子来巡查的大将军吗?”

  老大夫收回手,来人眼巴巴盯着他。

  “跟你有什么关系?”只听老人家清了清嗓子,皱着眉批评:“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打听事儿的?”

  药房就在旁边,虽然那人打听的声音不大,但是大夫喝斥的声量倒足。

  韩将宗听了个清清楚楚,面色也沉了下来。

  “将军宽心些吧。”骆深头也不偏的说:“上赶着听这些,怕是会把自己气死。”

  韩将宗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坦然。”

  骆深垂眸一笑。

  眼睫投下一小片参差阴影,韩将宗伸手摸了摸,骆深往后一躲,吃惊的看着他,反应过来飞快扫了一遍四周。

  抓药的伙计背对着他们正在取药,门外老大夫坐在门边同刚刚那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挤兑,窗纸明亮虚晃,街上的行人穿梭而过。

  这转瞬即逝的亲昵接触无人察觉。

  “你既然这么宽心,那你躲什么?”韩将宗问。

  骆深目视前方,说:“不如将军脸皮厚。”

  韩将宗笑了几声。

  骆深唇角上翘,眼尾的弧度自然上挑。

  看的出来他确实生病了,脸色苍白缺少血色,唇也浅淡不少,倒是一双桃花眼更加水意朦胧。

  像画中的美人眸。

  韩将宗终于确定,他的金贵来自骨髓深处,灵魂里自带漂亮与诱惑。

  “骆深,你不成啊,话说的挺漂亮,怎么一晚上就病倒了。”韩将宗清了清嗓子说。

  骆深舌尖一动,把小木棍卷到后牙间咬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但是他语气还是克制的:“寻常风寒,许是前日大风吹的。”

  “哦——”韩将宗拉长声音答了一声,指了指脖子。

  骆深:“将军也嗓子疼吗?要不要也含一颗?”

  韩将宗:“……”

  他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骆深眉目松动下来,脸色浮现出一丝自得感。

  “好啊。”韩将宗说。

  他往前一步凑过去,下句话音量更低了,“把你这块给我吧……”

  骆深猛的转头扫了一眼旁边正要转身回来的伙计,又立刻看向韩将宗。

  眼中刹那慌乱被韩将宗捕捉到,他动作却丝毫不怯。看样子是准备真的要动手……动嘴来取。

  跟这‘老油条’比,骆深还是太年轻了。

  缺少实操经验,面儿也抹不开。

  “将军回来是特地耍流氓的吗!?”他飞快的问。

  当然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耍流氓只是顺带。

  骆深实在是太招人了。

  没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他身上仿佛装了磁铁,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是毕竟没走到最后一步,因此还端着点身份。

  在一起后就顾虑全无,只想逗逗他,看他笑,看他恼,看他露出别样表情。

  不过骆深这句话倒是真的提醒了他。想起此行目的,韩将宗挑了挑眉梢。

  若是直接说江潮,那未免有些太小气,于是他装着一脸随意的说:“我思来想去得提醒你一句,那个江天,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就为了这,还值当单独跑一趟?

  骆深想了想:“他是爱玩了点,偶尔脑筋也不太好用,但也不至于不是好人吧?”

  韩将宗肯定不能直说是因为他哥不是好人,担心他见天的在你耳边叨叨他哥的好话,日久天长,怕你动摇军心。

  “我觉得他最近气运不好。”韩将宗摸着下颌说:“你回想一下,近来你但凡出事,是不是总有他在场?”

  “……是吗?”

  “是。”韩将宗肯定的说。

  骆深心道:那不应该是我气运不好连累的他吗??

  “公子,药好啦!”柜台里头伙计道,手中提着两包药,从里头走出来。

  时间刚刚好,再多说恐怕就要露陷。

  韩将宗接过药,拉起骆深,“走。”

  黝黑健壮的大马停在门外,同它的主人一样,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但是主人的形象已经完全颠覆了。

  坦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甚至可以称之为不要脸。

  韩将宗牵着马,同骆深并肩而行,这才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他就在身边,此刻触手可及。

  “我刚刚跟你说的,记住了没有?”

  骆深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嗯。”

  韩将宗在心底意足的笑了。

  马蹄踩在青石长街上哒哒作响,两侧的行人声音逐渐降低。韩将宗问:“中午回家吃吗?”

  “嗯,行。”骆深说。

  韩将宗:“中午吃了饭,我就走了。”

  骆深:“嗯。”

  “这回真的走了。”

  “嗯。”

  韩将宗观察着他表情,玩笑道:“看来舍不得的只有我一个人,也不见你挽留。”

  “今早你走后,我以为……”骆深犹豫一下,才继续说:“以后见不到你了。”

  韩将宗脚下一顿,但是他掩饰很好,看不出来丝毫停顿。

  “为什么会这样想?”

  骆深无声笑了笑:“你借机而来,是为了办要事,纵然缘分使然,跟我好算也是‘捎带着’。现在事情办完了就要回去复命,或许这缘分,也没了。”

  韩将宗听明白了。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跟自己长久。

  “我没想到你能回来,”骆深却继续道:“你能回来,我很开心。即便你不回来这一趟,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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