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韩若壁把嘴俯于黄芩耳边,小声道:“瞧不出,你和水贼还挺相熟的。”
黄芩回瞪了他一眼。他耸了耸肩,又坐回船凳上去了。
中年人跳上左边那艘船,伏在少年耳边说了些什么。
少年听完,微微一笑,弯眉弯眼,煞是喜庆。他瞧向黄芩,道:“一年前,以一已之力促成樊良湖上十四座水寨结盟,而后又定下划水为界之人,真的就是你?”
黄芩道:“不错。”
那少年好奇道:“当时你费尽心思那么做,到底为何?”
黄芩道:“为大家各吃各饭,互不相犯。”
不待人防备,那少年“噌”得窜上了黄芩的小舟。
因为地方窄小,后面已坐了个长手长脚的韩若壁,所以站在舟前的黄芩和那少年,面对面相距便不到一尺了。
黄芩不习惯和人相隔太近,怔了怔,道:“做什么?”
那少年向他拱了拱手,神情急切,语气更急切,道:“黄捕头,我想知道,一年前,你和我哥的那场闭门切磋,到底谁羸了?”
黄芩听得糊涂,道:“你哥?”
那少年道:“雷铉。”
邻船的中年人补充道:“这位是我们雷寨主的......亲弟弟,叫雷霆,半年前才来的水寨。”
“弟弟?”韩若壁瞪大双眼的脸,忽然出现在了黄芩的左肩上,吓了雷霆一跳。
此时,前有雷霆,后有韩若壁,黄芩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一时避无可避,只得任由后面那人的下巴架在自己肩上。
韩若壁上下打量着雷霆,同时下巴也不免在黄芩肩上蹭来蹭去,笑道:“雷霆?是婷婷玉立的‘婷’?”
雷霆知他瞧出了端倪,也不扭捏,哼了一声,道:“本姑娘的确女扮男装,不过,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雷霆。雷霆万钧的‘雷霆’。”说完这话,她眼珠左眩右眩,瞧见那两张并排在一个身体上的脸,觉得十分滑稽,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二人是好朋友?”
韩若壁的暧昧举动,终于逼得黄芩忍无可忍,下意识地,他运力于右掌,掌风凛冽如刀,回手打向左肩上的那张脸。
其实,这一掌的击出,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不知为何,素来以冷静著称的黄捕头,却对韩若壁这个人越来越无法保持冷静了。
韩若壁大惊之下,及时后退避过,讪笑道:“地方太小,得罪,得罪。”
黄芩只黑着一张脸。
雷霆以为这二人无故嘻闹,心生鄙夷,轻咳了一声,道:“黄捕头,我的问题你还未回答。”
黄芩道:“既是闭门切磋,就是不能回答。”
雷霆失望地撅起了嘴,道:“原来你和我哥一样,都不肯告诉我。”遂又跃回自己船上,别过脸去,不再理睬二人,只吩咐那矮个中年人道:“朱三哥,你领他们去寨上吧。”
朱三应下,将黄、韩二人接上岸,他在前,二人并排在后,一起向寨子里去了。
路上,韩若壁斜着眼睛瞧黄芩,故意拖长了声调道:“原来武功不但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拿来闭门切磋。黄捕头,是不是?”
黄芩知道他是讽刺自己之前曾说过‘武功只该用来杀人,不该拿来比试。’,并不想理睬他。
韩若壁又用手肘碰撞了他一下,道:“你记着,我有过目不忘,入耳强记的本领,以后和我闲话时要加几分小心才是。”
黄芩烦他啰嗦,道:“我何时说过和雷铉切磋的是武功?”
韩若壁不解道:“不是武功,还能是什么?”
黄芩道:“你想知道?”
韩若壁好奇,心痒难耐,频频点头,道:“想知道。”
黄芩一笑,眼角牵出几丝狡黠,道:“既是‘想’知道,就继续慢慢‘想’去,没人拦你。”
没想到会被黄芩捉弄,韩若壁呆了呆,接着释然笑道:“我想知道的,总有一天会弄明白。”
转过一片树林,就是座小关口。关前摆着刀枪剑戟,两边都是擂木炮石。
到了关下,朱三让小喽罗先去报知,自已则陪同黄、韩二人于关前等着。
不多时,关内笑语声声,迎出一条大汉。
这大汉紫黑面庞,颌下连鬓胡子生得极茂盛,脸颊上一道新愈刀疤,红肉外翻,颇为骇人,虽面上堆满笑意,却仍有几分凶恶的味道。他拱手道:“黄捕头,快一年没来了吧?弟兄们十分想念,今日是被什么风吹到此地的?”
黄芩知道自己与他们只有誓约,连朋友也算不得是,说这话不过是客气罢了。他回了一礼,道:“有件小事,特来相问雷寨主。”
那人瞧了眼他身边的韩若壁,觉出是个生面孔,于是道:“在下‘分金寨’副寨主,‘紫面狼’武正海。这位兄弟是何人?”
韩若壁也抱拳施礼,道:“我姓韩,你叫我韩大侠就好。”
未料他如此托大,武正海不禁愣了愣,才道:“好,我领你们去见雷寨主。”
二人被他领进关内,只见两边夹道旁罗列着各色旗号、数十条船只,更有喽罗们四下走动,不时向武正海作礼。
又走了一阵,方到了寨门口。
武正海引着他们入了寨,来到“忠义厅”。
迈入厅内,正面悬着块大匾,上书“义炳千秋”四个大字,匾下交椅上坐着一人,两边各列有一队喽罗。
武正海上前道:“禀寨主,黄捕头到了。”
交椅上的雷铉站起身,走到黄芩面前,缓缓道:“黄兄弟,一年了,这捕快做得可还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