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23章

韩若壁一时激动难抑,道:“你真想知道我有何企图?”

如今,对着第一次瞧见,就被迷住的双眼,他终于毫不克制,肆无忌惮地露出了痴迷的神情。

黄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韩若壁悄无声息地跟进了一步。

这么一来,二人间的距离、眼光的焦点依旧保持原样,没能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和移动。

瞧着那双清澈地能映出自己双眸的眸子,韩若壁悠悠道:“你可知道,有时我真忍不住想好好爱怜它。”

黄芩疑道:“它?”

韩若壁叹道:“你这双眼睛。它真正冰清水冷,干净得叫人自惭形秽,绝不该是阅尽世间丑恶的捕快的眼睛......”

黄芩淡淡道:“人不可貌相,仅以眼睛识人,只怕会错得离谱。”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韩若壁却象是已被那双眸子吸走了魂魄,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曼声低吟道:“一双寒星映冰河,两道清泉涤我心。”

他这句一出,本欲转身离去的黄芩当即呆立当场,只觉胸前忽如烈焰焚心,周身却似堕落冰窟。

当然,已经沉醉于迷离之中的韩若壁,没能觉出他的微妙变化,还在继续道:“我拼着受伤,也要拦下铁尺,就是想保住这双眼睛中的‘干净’,虽然这份‘干净’有时会惹得我心慌,可我绝不愿瞧见它被血腥、愤怒所玷污。”

他继续倾吐心声道:“第一次见面时,从你眼里,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同,你这样的人,无论来的是什么,都已准备好了去面对。”

没容他说下去,黄芩终于止住了嘴唇的不停颤抖,截道:“那句诗,你是听何人说的?”

这下论到韩若壁愣住了,道:“哪句诗?”

“一双寒星映冰河,两道清泉涤我心。”黄芩重复了一遍。

这句诗从他嘴里说出的感觉,和从韩若壁嘴里说出的完全不同,不但声音听上去很遥远,节奏也象是有了某种奇异的魔力,诱得人禁不住想跟着他再念一遍。

也许,把某句话深藏心底,默念上成千上万遍后,再脱口而出时,就会拥有这种魔力。

果然,韩若壁又重复了一遍,才道:“怎么?难道还有别人也为你那双眼睛作过同样的诗句?是何人?”

见对方没有回答,他又展颜一笑,道:“那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黄芩猛地退后了几大步,目光一沉,道:“我要回去了。”

话说完后,他已是恢复了常态。

韩若壁道:“既然有人白请喝酒,你又何必以公事搪塞。”

黄芩道:“我是捕快,他是水贼,若不幸被扣上通匪的罪名,便是满门抄斩,所以总是不要走得太近为好。”

韩若壁讶然道:“你家不是只剩你一人了吗?”

黄芩眼光如炬,反问道:“我的事,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韩若壁知道一时说漏了嘴,连连打着哈哈,道:“不好,肚里的酒虫闹腾凶了,我得去喝酒。”话音落下,便急急向寨上而去。

黄芩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心道:韩若壁......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稍后,他直奔前滩,驾着来时的小舟返回马棚村了。

韩若壁跨进分金寨的偏厅时,里面已安排好了另一桌酒肴,另有几人侍候一旁。

雷铉笑迎出来,却不见黄芩,问道:“黄兄弟呢?”

韩若壁手指自己的鼻尖,一本正经道:“他已被我成功吓跑了。”

雷铉愣了愣,讶然道:“黄捕头也能有被人吓跑的时候?”转而又哈哈笑道:“定是韩兄弟说笑了。既然他不来,我们就入席吧。”

二人刚坐定,韩若壁便连喝了三大碗酒。

雷铉闲话道:“韩兄弟平日间喜欢什么消遣?”

韩若壁笑道:“唯喝酒、舞剑二者,最为畅快。”

雷铉只管微笑听言,却是不甚在意。

韩若壁感叹道:“醉把杯酒,可以吞江南吴越之清风;拂剑长啸,可以吸燕赵秦陇之劲气。喝酒、舞剑若能得融其中,自有一番奇特雄伟的气韵,实在是令人畅快到极致!”

雷铉讪讪道:“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气韵,也只有韩兄弟这样风彩的人物才能体味,我们也就是进进赌坊,走走窑子,找个实在的乐子。”

韩若壁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的消遣,只为求个畅快,又有何妨?”说完,又干了一碗。

酒是一碗接一碗,桌上的各类鲜鱼菜色倒不见他碰。

雷铉笑道:“我看韩兄弟不如就在小寨歇下,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同做好汉,才是真痛快。如何?”

韩若壁没有回答,只是一边饮酒,一边笑。

他笑得很甜,仿佛喝下去的不是烈酒,而是蜜糖。

雷铉亲自替他又倒上一碗,道:“莫不是韩兄弟瞧不上这二寨主的位置?”

他想留下韩若壁的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

须知,今日祸起萧墙,他虽饶幸被黄芩所救,但不得不失了紫面狼这个硬手,又损了几十个人力,目前寨中难免空虚,实力已是大跌,想要填充人手,也需要假以时日。而韩若壁能在中毒之后还拦下黄芩的铁尺,武功之高已非雷铉所能想象,若能招揽此人,纵然分金寨这小庙不能长久容下韩若壁那样的大佛,但只要能留他一段时日,也可暂保寨内无忧,再借这段时日招兵买马,等大佛去后,寨内实力亦已恢复了。

韩若壁放下酒碗,道:“雷寨主的盛情相邀,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转而,他伸手一指桌面,叹道:“只是,我这人对衣、食颇为注重、讲究。你们临水捕得鱼虾,就此为炊,偏我独独最不喜吃水产。若留在你这水寨中,便不能常吃到肥牛、肥羊,嘴里岂非要淡出鸟来?”

雷铉听言,知道这是他的推诿之辞,心里烦恼了几回。但别人无意入伙,他又怎能强留,只好暂且搁下,不再提及。

韩若壁笑道:“我独喝了这许久,雷寨主却为何不喝?来,来,来,我也替雷寨主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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