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年轻女子的对面坐下后,韩若壁咧嘴一笑,道:“我瞧这桌风水好,最适合我坐,还麻烦姑娘将就着挤一下。”
黄芩的酒桌面向大门,是以韩若壁进来时,他瞧得真真的,自然也瞧见他舍了自己,转向那年轻女子而去。可他既没阻止,也没露出半点惊讶之色,就好像完全不认识韩若壁一样。
那年轻女子的座位背朝大门,没见着韩若壁进来,此刻抬眼一瞧是他,娇躯微震,口中惊惧道:“是你?!”
韩若壁也不点破,只道:“是我。我能驱妖,能做法,擅祈福,擅摸骨。上知天,下知地,会看人,会看鬼,还会算命呢。姑娘可需看相算命?当然,若是有什么烦心忧愁之事,我也可替你卜上一卦,指条出路。”
那女子初时面色极惧,但四下望了望,暗忖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拿自己怎样,于是面色转为安定,冷哼一声道:“想来先生必是玄术高人,未知能否替你自己算上一卦,以知未来凶吉?”
韩若壁勾起嘴角,笑道:“乾坤有序,造化无疆。替人占卜算命的术士,再有多大能耐,也大不过乾坤、造化,是以总是算不出自己的。”
那女子展开愁眉,形容轻佻地笑了笑,道:“原来先生也没有那般神通。好吧,就请先生替小女子相个面,看看我这一趟出关,可得顺利。”
韩若壁歪着头,盯着她的脸,假装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道:“我瞧姑娘的面相,柳黛横眉,煞气极重,想必杀人无算,这一趟出关也必是刀口上走一遭的买卖。只是,姑娘貌美如花,本可找个富贵人家嫁了,生儿生女,衣食无忧,又何必要走这么条不归路呢?”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哪一条不归路?”
韩若壁朗声一笑道:“梅姑娘自己做过些什么事,难道还需要在下复述一遍吗!”
原来那女子便是‘小天师’赵元节的女弟子梅初。
梅初心头微震,但目光扫过四周那许多酒客,知道韩若壁必不敢乱来,于是定下心神。
韩若壁又道:“姑娘此番出关,是又有什么‘好事’要做吗?是一人前来,还是另有帮手?”
梅初冷笑道:“我的事,与你无关。”又望了眼黄芩,道:“倒是你,那姓黄的捕头到哪儿,你便跟到哪儿,象个跟屁虫一样,却是为何?”
望了眼黄芩坐处,韩若壁无视梅初的嘲笑,叹了声道:“姑娘的好事,与我有关无关倒在其次,我真心希望与他无关,否则惹来的麻烦只会更大。”
梅初嫣然笑道:“麻烦大小我不知道,但是比起你,他要爽快,也更有男子气概得多。”
韩若壁哑然失笑了片刻,道:“那个人不喜欢别人拍他的马屁,你小心不要拍到马腿上。”
梅初哈哈笑道:“你很了解他吗?莫非你真是个贼,所以总是想尽法子,要弄清楚做公人的底细?”
韩若壁道:“看你长得聪明伶俐,想不到其实却是蠢笨?我这人最善解人意,你居然都没能瞧出来?”
‘要怎样才能摆脱面前这个难缠的家伙呢?’梅初脑筋急转了几转,忽然咬起银牙,颤抖着声音,几分惊,几分怯,娇声道:“韩若壁,你想怎样便怎样,休要再出言恐吓于我!”
她说这话的同时,眼神四下顾盼,面上尽是惧怕及无可奈何的表情,叫看到的人,对令得她露出这种表情的韩若壁,无端生出忿怒之情来。
在座的一位酒客适时地爆出了一声洪亮的喝斥:“卖沟子,再啰里啰嗦地缠着人家大姑娘,老子可要揍人了!”
卖沟子是当地骂人的话。
那人一喝之下,酒馆中人都循声望去,只见靠里,同韩若壁隔了三、四张桌子的桌边,一名回人汉子正怒目圆睁,按桌而立,戟指这边。
韩若壁并不想在此惹事生非,于是故意大声道:“在下信口直断,全依面相,姑娘面带煞光,印堂阴暗,若不尽早另谋出路,日后必有大灾。话已至此,信不信全在姑娘自己。都说动气伤身,姑娘千万莫要动气才好。”
那汉子以为是他的卜算不合梅初的心意,这才引人反感,并非纠缠所至,是以略有失望地坐了回去。
梅初面上泛起一道煞气,轻轻哼了一声,结了酒帐,走出门去。
那样美丽的年轻女子走了,酒馆里的酒客们未免有些失落。
韩若壁又转到黄芩这桌坐了下来。
黄
芩道:“那桌风水好,你过来作甚?”
韩若壁嘘了声,道:“有人的时候,风水是好,可人一走,自是把风水也带走了。”
黄芩道:“说实话,你是怕她碍了你的事,特意过去摸一把底吧。”
韩若壁笑道:“真是做什么都瞒不过你。可也许她只是路过,心情郁闷之下进来喝酒,不料遇上了你我罢了。”
黄芩全不在乎,道:“希望如此。”
韩若壁从背后解下刀来,搁置桌上,道:“你瞧这是什么?”
黄芩看得一愕,道:“你居然弄到手了?使的什么古怪手段?”
韩若壁傲然道:“光明正大的手段。”
黄芩不可置信地瞧着他。
韩若壁义正辞严地拔高了声音道:“我拿宝贝跟他换的。价值五百两的海珠,换他那二百两买来的宝刀,还不够光明正大吗?”
黄芩奇道:“以你的为人,何时愿做赔本的买卖?”
韩若壁嘻嘻笑道:“古有周幽王千金博一笑,现有韩若壁明珠换宝刀,这哪里是赔本的买卖,分明是赚番了,哈哈哈。”
他把刀往黄芩那边一推,道:“送你。”
黄芩犹豫了片刻,道:“我是喜欢刀,可若接下这把刀,又觉欠了你的。”歇了口气,他又道:“我很少欠别人的。”
韩若壁道:“这么说,你是担心少时叫你还,所以此刻不敢接下喽?”
黄芩摇头道:“那倒不会。有借才有还,你若是借我的,才能叫我还,若是送我的,再想让我还你,却是没甚道理。”
韩若壁微微一笑道:“这倒是真话。”
黄芩道:“可我还是不能接下。”
韩若壁奇道:“为何?”
黄芩面无表情道:“我怕它太顺手,下次你若又戏弄我......我一刀下去,就真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