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了一下,韩若壁暗道:这人当真没趣,真不知哈小姐看中他什么。
说话间,尚廷筠转至书桌边坐下,白了他一眼,道:“她能让你送信,足见对你信任有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刹时,韩若壁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道:“尚堡主,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尚廷筠这才意识到之前微有失态,蓦然愣了愣,转而解嘲笑道:“她是‘白羊镇’回人族长哈默达的女儿,目下正被好些个部落的族长、公子挣抢,我若真是吃醋,怕要吃到撑破肚皮也吃不
完。”
韩若壁叹了声道:“他们挣抢的哪里是哈小姐,不过是一个与‘白羊镇’回人部族联合的机会罢了。”
尚廷筠道:“你呢?你掺合其中,跑来替哈吉娜送信,为的什么?”
韩若壁大有无辜之意道:“我?我不过是个不相干的生意人。”
尚廷筠道:“生意人唯利是图。既然你是生意人,却是图的什么?”
“我图什么?”韩若壁想了想,狡猾一笑,道:“我图‘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尚廷筠连连摇首,道:“韩若壁,你不老实。”
韩若壁莫测一笑,道:“尚堡主,你才不老实。”
尚廷筠不解道:“我哪里不老实了?”
在他对面找了个座位,韩若壁撩袍坐下,才道:“你早知哈吉娜是哈默达的女儿,却一直不点破,是也不是?”
尚廷筠道:“你因何这么说?”
韩若壁嘿嘿笑了两声,道:“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子,哪里能瞒得过你这样的一堡之主。以你的地位、手段,凡事必然要比别人多顾虑些,若是对一个女子动了心,又岂能不想办法查清她的来路底细,否则,如何能安心与之朝夕相处?所以,我想,在你们交往不久后,你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尚廷筠皱皱眉头道:“这个想法很特别。”
韩若壁悠悠道:“其实,我还有个更特别的想法。”
尚廷筠淡淡道:“不妨说来听听。”
韩若壁道:“也许,你结识哈吉娜,正因为她是哈默达的女儿。这次,她能求我送信到‘神光堡’,之前想必也给过你很多消息,是也不是?”
尚廷筠面色严冷道:“与你何干?”
韩若壁了然一笑,道:“是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女生外向,哈吉娜这么做全是为了你。”
思索了片刻,尚廷筠转为平静,纠正韩若壁道:“哈吉娜给我消息,更多的是不希望‘白羊镇’和‘神光堡’硝烟再起。关于这一点,我和她一样。”
韩若壁道:“不管怎样,哈小姐还一厢情愿为瞒了你一事苦恼了很久,着实可怜。”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尚廷筠另起话头道:“你要见我,真的只为哈吉娜所托之事?”
韩若壁嘻嘻一笑,道:“果然还是被你瞧出来了,其实不尽然。”
尚廷筠道:“那又是为何?”
韩若壁笑道:“在关内时,经常听闻‘神光堡’是关外汉人的乐土,此次借机前来,一方面是想瞧瞧‘神光堡’的堡主,到底是个怎样的大人物;另一方面,我本身喜好结交朋友,也是想如果意气相投,与堡主真心结交一番,岂不快哉。”
尚廷筠漠然道:“那么现在,以你看,你我可算意气相投之人?”
韩若壁沉吟了片刻道:“尚堡主一瞧就是城府深重之人,我的道行浅,仅凭这次相谈,无法知道是否意气相投。”
尚廷筠笑道:“在我看来,能被瞧得出城府深重之人,便已算不得城府深了。只有那种面上坦然呼之欲出,胸中城府深藏不露之人,才叫真正的城府深。就好像你这样,表面上任性任情,以至于别人的情爱关系都要掺和进来,可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有何企图,却是没人知晓的。”
韩若壁道:“我现在的企图,只是想知道,尚堡主对哈吉娜,到底存了几分真心。”
尚廷筠道:“我的心只有实打实的一颗,不存在几分。”
韩若壁抚了抚胸口,笑道:“还算哈小姐运气好,没有表错情。”
顿了顿,他又道:“我来此之前,她曾说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她死也不怕。你想和她在一起吗?”
尚廷筠站起身,目中露出警惕之色。
韩若壁道:“放心,不管对神光堡或白羊镇,还是你和哈小姐而言,我都是个局外人,没甚企图。你须想清楚,若是这么不清不楚地拖下去,迟早有一天,哈小姐会抗不住父命,嫁去别的部族。到那时,可没有后悔药卖给你。”
尚廷筠的身形不着痕迹地微颤了一瞬。
但转眼,他顺势坐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掩饰掉了这个不太自然的反应。
可明察秋毫如韩若壁,自是不会放过任何细节。所以,他知道,尚廷筠的心,已然乱了。
情爱这东西就是奇怪,无论当初是因为什么目的而开始的,只要敞开心扉,倾情付出过,便再难不留心迹。
韩若壁从座上站起,掸了掸衣襟,面带微笑地缓缓道:“你若觉得和哈吉娜长厢厮守,是一件值得为之做出重大牺牲的事,便来找我,我有法子让你们在一起。否则,权当我没来过。”
转身,他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尚廷筠,我还有自己的正事,只能等你三日而已。”
由着韩若壁离去,尚廷筠动也不动,一人坐在桌后,感觉很不是滋味。刚才,那口银挑炒制的松萝茶,本该回味无穷,香郁浓厚,可现在他的嘴里偏偏只有满满的苦涩。
其实,哈吉娜在信里写的,除了哈剌灰暗通瓦剌一事,其他的,包括各部族派人向哈吉娜求婚之事,都早在尚廷筠的意料之中。所以,很久前,他就已暗自打算好了,只享受和哈吉娜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等这段时光走到头,就挥剑断情,生死两忘。
他以为,他足够冷静理智,也足够严酷无情。
他以为,他能做到。
至少,在韩若壁对他说那些话之前,他以为他能做到。
可现在,他有了一丝犹豫。
为何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