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家丁 第27章

四喜自认动作算是灵活,但比起这人实在相差甚远,眼见要被对方拿住,也来不及多做思考,一咬牙,左臂在前,以左肩为武器,整个身躯往他怀中撞去。

那人没料到四喜用这种拼命的打法,手上的力道瞬间收回,往左侧一扭身,四喜撞了个空;不过四喜反应也不慢,收了脚后长枪在腰间又一旋转,枪头向后刺向那人,只是比起那人仍是慢了一步,枪头才刺出一尺不到,腰后便被踹了一脚,身体平衡再难保持,轰然一声倒到地上。

那人一脚踏到四喜背上,举起手掌。

“住手。”

那人身型一顿,四喜乘机一个翻身抬脚踢去,被避开了,他也乘机站起身来,手中长枪再次对准那人。

柳晋不知何时挣断了手上的绳索,拿掉口中布团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四喜,而后盯着那人蒙面上露出的两只眼,语气极平静、完全不像被劫持之人般淡然地道:“你没有动手杀我,显然不是为那一千两黄金来的罢?”

那人也没料到柳晋如此平静,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道:“扬州柳大当家的脑袋,当然不会只值黄金一千两。”

柳晋目露锐色,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若是将我掳到扬州去,便是要柳家一半的产业,也无不可。”

那人偏着头看着柳晋,虽不看见面上的表情,但神态极悠然,方才的激战对他而言好似只是举手之劳,完全不当一回事:“柳当家是明白人。”

四喜看一眼柳晋,又转头去戒备那人,握枪的手紧了一紧,他心中已明白这人拳脚极高明,恐怕王子元来了,对他也讨不了好去。

柳晋向四喜走了两步,正视着他,口中语调没有波动地道:“你回去通知沈教头,让他们自顾回去,不用等我。”

四喜一愣,张了下嘴巴正想说什么,那人略带着轻浮散漫语气的声音已经响起:“带点印记再走,免得又有学不乖的跟过来打搅。”

四喜脑中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的本能倒是快些,立即枪头一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刺去;那人的身影在这夜色中却仿佛鬼魅一般,只轻轻一晃避过枪头,一只手掌挟着劲风击了过来;四喜一咬牙,正准备以全身撞过去拼个你死我活,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移动到了身前!

柳晋虽然内力有成,但在拳脚上极懈怠,面对面动手难以摸到那人的衣角;此时乘对方偷袭时看准时机全力出击,掌风中罡风阵阵,直往那人肩头袭去。

那人没料到柳晋会做此一博,在柳晋对四喜说出那话时他已认定这个“明白人”清楚双方实力差距,是示弱之举,意为让他不杀这个无端跟过来的好事者,谁料柳晋竟然根本就没有死心!

在柳晋的一掌击到那人肩头时,那人的手掌转换了方向,也按到了柳晋胸膛上,只听两声闷响,那人捂着肩头连连退了几步,柳晋则不声不响地原地倒下!

变故发生得太快,四喜只觉目不暇接;不过他终究也是沙场染过血的将士,立即跑了两步捡起方才扔开的手弩,对准那人一顿爆射。

柳晋那一掌显然颇有成效,那人的脚步踉跄,已不似先前灵活,见四喜去捡起了手弩,当即晃身藏到树后,而后猛提了一口气将胸中翻涌的气血压下,纵身往山林深处跑去,鬼魅般的身影几个起落就不见了影踪。

四喜将手弩别回腰间,蹲下身扶起柳晋,见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口鼻处有血丝渗出,心中不知怎地抖了一下,连忙将他背起,辨明了方向,往来处跑去。

刚跑出山林,就见大道上有丁队的兵士骑着马在四处搜索,见了四喜惊喜地高呼“队正!”涌了过来,四喜骑了其中一人的马匹,将柳晋送回了客栈;王子元已追出去寻找了,只沈教头待在院中,见柳晋完整归来,却负了重伤,连忙给他察探,见未伤及心脉,那人显然是未下全力的,当即松了一口气,命人去备药材,亲自给柳晋疗伤。

四喜站在一旁望着床上仍未醒过来的柳晋,心中很是复杂。他出手救柳晋,不过是答应了季啸,不愿违背约定罢了;可是柳晋……柳晋对他,为何也有保全之意?! 43

沈教头使人去唤了王子元回来,守到柳晋门外,四喜也命军士加强戒备;昨日夜间来袭的那些夜行人,在柳晋被神秘人掳走后便一哄而散,不过丁队的兵士也没那么好糊弄,仍是逮了几个负了伤逃走得慢的,关到柴房中严刑拷打;最后问出这批人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山贼,那武功高强的神秘人是这批山贼的头领,据闻是某位武林高人之后,因故做了盗贼,在长江以南干些劫富济贫的营生,也算是有些义侠之名;消息通报到沈教头处,沈教头与王子元商量了下,便让兵士们莫要为难这些人,先关起来好生养着。

柳晋那伤看起来狰狞,皮肉上留了半个手掌的青紫印子,幸好那神秘人无心取他性命,只略略震伤了他,沈教头给他推气行血后,脸色便渐渐好转起来。

到了下午时分,柳晋醒过来了一次,咳了一口血,将服侍的小厮吓了个半死后,又昏睡过去;沈教头过来给他看了下,说道:“无碍,淤血吐出来了,睡一觉便好。”其余人等才将放心,各自散去;四喜总觉得柳晋此次负伤他有责任,心中隐约觉得有负季啸所托,索性搬了条凳子坐到他房中看着他,只等他醒来了,想法子去捉到那个山贼头子,来弥补这一次的过失。

柳晋睡得不甚安稳,气血不顺导致呼吸沉重,面色发红,噩梦连连,睡了一会轻声呻吟起来;四喜本离他床铺较远,此时见服侍的小厮去熬药了,房中没有他人,柳晋又口中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便起身靠过去,到他床前站了,压低声音道:“喂!你想要甚?水么?”

柳晋迷迷蒙蒙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往日清明的凤眼此时迷茫一片,怔怔地望着四喜,神志不清地喃喃道:“哥……哥哥?”

“什么?”四喜皱着眉头往他又靠近了些。

柳晋面色绯红,没有焦距的眼神散漫地对着四喜,有气无力地道:“哥……为何……容不得……我……千两黄金……买我人头……你……好狠……狠……”

四喜犹如雷击,整个人瞬间顿住,只鼓着双目瞪着柳晋。

柳晋仍无意识地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声息,两行清泪自眼角滑下,滴落到枕头上。

四喜呆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大手不受控制地擦去了柳晋眼角的痕迹,心中仍是震荡不已。

当年被误认为柳定国时,他是见过柳晋那个大哥柳颜的,这俩兄弟眉目举止皆颇为相似,又兄友弟恭,极为和睦,他却是从不知道这和谐的兄弟亲情背后还有隐情的——他的大哥以千两黄金买他的人头?!

其实四年前买他头颅的金额是五百两,后来才涨到了一千两,这些四喜自然是不知道的。

四喜退后几步又坐回凳子上,胸中的澎湃久久不能平息,看向床上柳晋的眼神,也更加复杂了。

第二日一早柳晋清醒过来,在小厮服侍下喝了药,看见四喜彻夜不眠坐在房中守着他,垂下眼皮敛去了目中的喜悦之意,盘腿打坐了一会后,起身要求大家立刻准备动身赶路去折家军驻地,王子元和四喜惊讶地道:“不去抓那贼人?”柳晋比他俩更惊讶:“抓他做什么?每个来刺杀我的人都要去抓,那我还做不做事了?”两人汗颜,当即不再多话,丁队的兵士们迅速地整队出发,王子元与四喜皆没有睡觉,便挤到柳晋的马车中去补眠;这车虽然宽敞,但睡了这么两位体积过人睡相又不怎雅观的,仍会觉得拥挤,柳晋这个刚刚伤愈的主人只好出来跟沈教头、房玄安一同骑马。

一路无话,数日后到了折家军驻地凉州,这期间沈教头、王子元及四喜三人中几乎无时无刻皆有一人守着柳晋,丁队兵士的戒严也更加谨慎,那山贼头子来探视了两次,见无从下手,只得作罢。

众人在凉州城中寻了处客栈住下,房玄安拿了名帖去拜访折家军年轻一辈的将领折久年;柳晋从契丹人处回易的来的马匹有部分就是通过门下的马贩子经折久年卖给了折家,此番柳晋亲来,便是要从折久年处入手。

沈教头和王子元皆在客栈院中戒备,四喜守在柳晋房内,这几日他三人一直轮换着贴身保护柳晋,以免再给贼人可乘之机;柳晋见四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毫不避讳地护在他身侧,虽总是有些刻意地避开视线不来看他,但比起之前的冷淡疏远好了太多,心里倒有些感谢那个山贼了。

房玄安拿着名帖出去已过了两个时辰,这折久年显然不是那么好见到的,柳晋合上手中的信件打了个哈欠,偏头去看房中一侧的四喜,见他双手抱胸、合抱着他那杆铁枪,坐在窗下的椅子上,脑袋微垂,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

柳晋眨了几下眼睛,放轻脚步走过去,到四喜身前蹲下,见他呼吸平稳,睡得正熟,不由觉得好笑;这蠢熊似乎是觉得上次他被掳走全是自己的责任,口中虽不说,但一天中至少大半光景都用来贴身护卫他,其余时间又要一日不落地与众军士操练,几日下来眼下艘蝗Γ行娜八槐靥栽穑植恢绾慰冢缓盟嫠ァ?

刚进九月,夏日的燥热还未褪尽,四喜只穿了件暗青色的斜领单衣,前襟略敞,锁骨下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眉头微皱,似是睡得不太安详。

柳晋仰头看着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刻画分明的五官,他脸上的肌肤仍如四年前的夏夜在庭院中荷塘边上四仰八叉睡大觉时一样紧绷,入手略有些粗糙;柳晋一手扶到他膝盖上,抬起头迎上他紧闭的嘴唇,舌头伸出舔了一下他有些干涩的唇瓣,抚摸他脸的手移到他的下巴处,手指轻轻用力,舌头也同时进攻,撬开了他的牙齿,深入侵袭进去;扶到他膝盖上的左手则拿掉他抱在怀中的铁枪,整个人贴到了他的身上。

四喜隐约觉得不对,睡得迷糊的眼睛缓缓睁开,入眼是一张非常贴近的丽而近妖的脸,那双极熟悉的凤目瞳孔中却没有那种几乎能将人烧灼成灰的强烈情欲,而是带点迷乱的、带点怜惜的看着他。

……梦?

四喜脑中有些混沌,只是觉得嘴唇上的触感和眼前这张脸都相当熟悉……不对!

四喜猛地清醒过来,发现柳晋居然骑坐在他的大腿上,将他按在椅背中,口中还在与他唇舌纠缠,脑中尚未做出反应,人已站起身来,一巴掌将压在身上的柳晋推了出去。

柳晋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摔得结结实实,鼻中轻哼了一声,撑手支起上半身,忍不住气恼的去瞪四喜;四喜傻站在那,也是又气又臊,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忽听门外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四喜迈前半步将地上的柳晋扶了起来,眼中不去看他,只转身拿起边上的长枪,一脚踩到椅子上,翻窗跳了出去。

柳晋扑到窗边,见那蠢熊从这二楼上跳下去,一着地就头也不回的跑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说什么好,此时房玄安已推开了房门走进来,毕恭毕敬地道:“老爷,折将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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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在戒备的众人奇怪的眼神中冲出了客栈,跑到了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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