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明道:“这事本不该让你知道,那天我酒后失言……罢了,你关心我,也是好意。”
周田巡道:“我当然关心你!以我们俩的交情,你难道还不放心我吗?话说回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长明愤愤道:“怎么回事?朱瑙这人,简直恣意妄为,荒诞至极!我练了这么多天的兵,昨天晚上他忽然来找我,说今天是中秋佳节,不该操兵动戈。让我今早操练半天,就给大家放假。养好精神以后明晚再出发,你说这荒唐不荒唐?”
周田巡:“……”
他已经没有功夫去思考朱瑙是否荒唐了,只磕磕巴巴道:“明、明晚出发?”
“他说是明晚。不过又说明天天气不好的话,就换成后天。他堂堂一个州牧,说话怎么没点定数!”
周田巡:“………………”
他脑子里已乱成一团浆糊,虞长明还说了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类的话,他半点听不进去,嗯嗯啊啊敷衍片刻,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两行鼻涕挂了下来。
虞长明忙道:“你没事吧?”
周田巡揉了揉冻僵的鼻子,勉强挤出一个笑:“虞兄,晚上太冷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走了!”
说完便屁滚尿流地跑了。
他离开之后,虞长明打了个哈欠,回营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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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山上。
山风在山谷中呼啸,仿佛婴孩啼哭。树叶海浪般随风飘摇,飒飒作响。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上百人趴伏在草地中、树梢上,神经紧绷,仔细聆听每一处声响,观察每一处光点。
忽有一人轻声道:“来了!”
瞬间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人们抓紧手中兵器,紧张地吞咽唾沫。
不片刻,有人“哎哟”惨叫了一声,正是方才谎报军情的人。他被身边的人踹了一脚。
“蠢货,来你个魂来了。那是风声。”
周遭又响起一片叹气声。
有人忍不住小声抱怨:“这里好多虫,我身上好痒。”
有人接茬:“这里可能会有蛇,我有点怕……”
议论声由轻至响,说小话的人越来越多。
刘黑山喝道:“都给我闭嘴!找死吗?”
人们连忙噤声了。
又一阵风刮过,树浪波动,挑动人们的神经。稍有懈怠的人连忙打起精神,抓紧武器。
今晚,是他们的屠宰场,谁也不能掉以轻心……
39、第三十九章
朝阳初升, 林间的鸟儿开始晨鸣。伊始两三只禽鸟试探低语,很快更多鸟群加入,整个山林之中清脆的鸣啼声此起彼伏。
露水从叶片上滑落, 滴到趴在地上的人的头顶心上, 寒意顺着头皮窜至全身。
“阿……阿……阿嚏!”一人打了个透心凉的喷嚏。
喷嚏声竟也如那鸟鸣一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在草丛间此起彼伏,还伴有鼻涕声、咳嗽声和哈欠声。
一人爬到刘黑山身边, 问道:“寨主,天都亮了,厢兵还会来吗?”
刘黑山脸色阴鸷,两眼布满血丝。他从草地里爬起来, 眺望山下。只见旷野一片安宁祥和,哪来什么剿匪的厢军?无论如何, 夜袭是不可能发生了。
空守一夜,最后却扑了个空。刘黑山心里既疑惑,又恼火,便发泄地踹了一脚边上的大树。树上瞬间哗啦啦洒落一片露水,淋得躲在周围的几个山贼全都倒吸一口冷气,刘黑山自己亦沾了一身寒露,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没好气道:“留三十个人继续守着, 剩下的先回去休息。”
天亮以后视野开阔, 远远地就能看到山下来人,不必再这样森严戒备。
于是草地里的人慢吞吞地站起来,树上的人缓缓爬下来, 人们拖着僵硬的肢体,朝营地走去。刘黑山自己也又累又困,憋着火回去补觉。
可惜他这一觉也没能补成。他刚躺下没一两个时辰,就被人拍门叫醒了。
“寨主,周田巡来了!”
刘黑山被吵醒,刚消下去一点的火气又噌噌往上冒。他从床上翻身跳下来,冷冷道:“把他给我带上来!”
不多时,周田巡被几名山贼带到刘黑山面前。
刚一照面,话还没来得及说,周田巡忽然五官皱成一团,嘴渐渐张大;刘黑山想骂人,甫一开口,忽觉鼻子发痒。
“阿嚏!”
“阿嚏!”
两人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凶猛的喷嚏,唾液溅了对方满脸。
这对难兄难弟各自抹了把脸,这才有功夫打量对方。两人皆是形容憔悴,眼底青黑,脸色蜡黄,显然昨晚都没睡好。周田巡还更惨一些,他是早上州府开完例会之后溜出来的,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下马时动作太急摔了一跤,蹭了一身黄泥。
刘黑山本打算先把周田巡狠狠骂一顿,然而瞧见周田巡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气又下去一些。他皱着眉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昨晚厢兵要来攻山吗?”
周田巡吸了吸鼻涕,悻悻道:“我们那州牧简直是个疯子……”
刘黑山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