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便有个温暖的身子挪过来,微微带着一点叹息。然后又过好久,腹肋处搭上只手臂,极其小心地收紧点。
“叩、叩、叩——”
“万俟公子……”
院里,没过多久就响起敲门声。万俟向远在心里翻个白眼,不得已从榻上坐起来。“宁远王爷。”
“嗯,属下先去。”
为那精湛装睡功夫眯了眯眼,衍墨逃也似的走出里屋,快速洗漱一番。空留万俟向远一人在屋里暗悔方才起身起得太过心急。
拒绝了去小厅里等人,陆闻闲闲坐在清雅小院中的石凳上,边打量着不时有响动传出的主屋,边等着人从里面出来。恍惚中,就想起王府中的那人,嘴角不禁牵起一丝苦涩。
衍墨推开房门,见此也倒自然,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王爷稍候。”
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不知他与那人,何事才能如房中二人这般……等着之前开门相迎的男人离开,陆闻看向从主屋出来的,口气与上回船舫中没有多少不同。
“坐罢。洛雁城中,也算有数面之缘,今日本王不过顺道来看看。”
洛雁城?衍墨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大愕。每次遇见非但是在人群中不起眼位置默默打量,且还都在易容过后。如此,也能认出?!
“人皆各有所能,你不必戒备。”犹自看着手中汤色清亮的香茗,陆闻随意说着,“本王有无恶意,应不难辨别才是。”
“是。”低低应了一声,衍墨不再做任何表示。杀人作恶他可信手拈来,对付这种老谋深算的狐狸,他却没什么兴趣。
“吱呀——”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真是羡煞本王了。”原本还严肃着的面色忽然一改,陆闻说得尽是促狭意味,生生噎得衍墨呼吸一滞。
“春宵一刻值千金,怕是在下耽搁了王爷安排在后的美事。”万俟向远的面皮厚度与衍墨的,自不可同日而语,是以这揶揄人的话,回得极为顺口,全不见羞愧神色。
似是没有想到会被如此“回敬”,陆闻愣了下,随即纵声笑开。“万俟公子这般,倒是要让本王也生出结交之心了。”
春宵左,春宵右……衍墨看着你来我往的两个,不禁又眯眼在心底嗤哼一声。
依旧没摆什么架子,陆闻将笑声暂收,浅浅开口:“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今日前来,为的是与万俟公子做个交易。不过二位放心,本王绝不做强买强卖的买卖。”说完还不忘看眼一直站着的:“坐下罢,这事多少也与你有些关系。”
总觉得话题带着一丝戏谑,衍墨皱眉绕到汉白玉石凳前,默声坐稳。
有无恶意的确不难分辨,先前看似随意的话来话往,实则已经表明无意以身份相压的意思。也正是因为如此,万俟向远才未对那明目张胆“欺负”自己人的行为加以阻拦。
“王爷有话请讲。”
“本王对武林中事不甚了解,但听浩玉转述,也能推测出一二。万俟公子现下当是苦于无法瞒过众人从此抽身。”说至这里,陆闻稍稍停顿,待得到对坐之人点头确认,才说起下面的,“本王若设法助你从这里脱身许些时日,你可愿帮本王将天牢毁得丁点不剩,放走里面所有人,后再将逃脱囚犯分时分地逐个处理干净,只留一人?”
此话说完不见万俟向远有何回应,陆闻也不着急,兀自笑了笑,自顾自地继续:“本王既然前来,就已确认过万俟公子有这能耐。而本王也不瞒你,如此做法只为瞒过皇上从天牢里救个不是死囚,却终生不得自由的人。本王以项上人头保证,过后绝不把这事告知外人。”
垂手放下手中茶盏,万俟向远有所暗示地望过去:“王爷既能在短短一夜间查清在下能耐,从天牢中救个人或是毁了天牢,应也不算难办。”
对毫不遮掩表露的不悦微微愕然,陆闻摇摇头,解释道:“万俟公子误会了。本王曾天南地北的寻人,是以对那些大隐、小隐的,必要下些功夫。而寒炤阁位置所在,正是穷尽本王所能也未找到的。”
天南地北的寻人,所以才能发现荒山野地中的那些奇景幽境?闻此万俟向远没有说话,而是在心里默默计量。天牢所关的皆不是寻常囚犯,随便一个,都可牵扯到皇帝江山。抽身是为尽快解决寒烟教之事,但若因此惹来无穷后患,反就得不偿失。
“不知王爷要救何人?”
“裴家后人。人是浩玉想救的,虽然不曾与本王明说。本王动手,皇上早晚一日会查到。到时势必将怒火迁至浩玉身上……”不见了之前悠然,陆闻面色异常凝重,以致声音都有些压抑。“本王看得出,浩玉是真心将万俟公子视为友人,本王便也不再遮掩。倘使他日皇上对浩玉起了杀念,这安定盛世,就难保了。”
“王爷慎言。”死罪之语听得万俟向远一阵默然,犹豫许久后,也未拿定主意这交易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万俟公子不必急于拿主意,现下距午时相见还有几个时辰。但无论答应与否,还望莫要在浩玉面前提及。现下,时机尚欠……”饮下杯中微凉残茶,陆闻起身作势告别,“不过如若换作本王,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毕竟有个王爷做朋友,怎么想都只会是件好事。”
说不清是何种感觉,即使眼前的人从未以身份、权势相逼,万俟向远仍旧无法觉得这宁远王爷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心机,实在过重了些……
“在下自会慎重考虑。”
瞧着院门开后复合,衍墨不由说出自己看法:“属下想不出有何办法能令主人瞒过罗宰相与寒炤阁的人脱身。”
“衍墨,过来。”不予置评地招招手,万俟向远丝毫不准备为此多费心神。
“是。”以为要说的是正事,衍墨便一本正经地站起走过去,只差躬身行个礼。
蓦地,万俟向远拽住衍墨衣襟,使力拉低,紧跟着倾身找准耳背稍后的位置,重重吮出个紫红印子,之后还不算完,竟张口补上个数日才能消退的齿痕。
知道自己又被作弄了,衍墨难得没有吭声,温顺地闭上眼,不躲不闪地任之肆意。
“他这儿……”若有所思地徐徐说着,万俟向远伸出手指在刚弄出的印记上轻轻摩挲“有这个。”
“那浩玉……?!”真正顾不上作弄不作弄,衍墨震惊得差点改说为喊。
“嗯。”且不止,不经意间看到的印子,当初恐怕还是渗血的。如斯恣意,绝不会是躺在下面的人敢为的。“那般心机、身份的人,断无可能贪一时新鲜,心血来潮做这些。因此应下并无不可,毕竟若这边出了事,那边裴然也就别想在皇帝眼下保住性命。”
“那王爷,可真会为裴公子……与皇帝为敌?”终究还是将疑惑问出口,衍墨百思不得其解,紧紧绞起眉头。
“平时不还聪明着,这会儿怎就笨成这样?”调笑一样在微启的唇上捏捏,万俟向远站起来往膳厅里走,“那王爷是说,若皇帝要动裴然,他便覆了这江山与皇位……”
第93章 君是自可留86
几个时辰不过转眼工夫,小厅里,衍墨咽下最后一块燕回糕,起身准备去叫万俟向远出门。
可好巧不巧,恰这时,院里飞进三只传信苍鹰。
前两只还寻常些,最后飞进的毛秃少半,俨然是只斗鸡。
毫无疑问,正是从邱老头那里飞来的。
许是接触的回数多了,衍墨对这些猛禽已经了解不少,因此顺道迈出几步,欲要将其身上携来的字条取下。
“扑棱——扑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