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回到侯府时,恰好看到供他姐差使的跑腿小厮连翘正从角门而入。
“连翘!”谢彦叫住连翘,“这么晚才回来,你干嘛去了?”
连翘转身,跑过来请安,笑道:“小少爷,大小姐晚饭时忽然想吃崇宁坊的盐水鸭,特叫奴买去了。”
崇宁坊离谢家很远,来回一趟需要花不少时间,晚饭时临近傍晚,那个时候出去,这个时候回来倒是正常。谢彦嗅了嗅连翘手里提着的盒子,“我也好久没吃崇宁坊的盐水鸭了,我跟你一起过去,叫我姐分我只鸭腿。”
谢彦跟着连翘到了谢缈住的镜雅居,打发连翘回去,亲自提了盐水鸭进去。
香附就站在屋外,见到谢彦,忙行礼,顺便回禀了谢缈。
屋内,谢缈放下茶盏,看向谢彦,“诚王府的饭菜还没喂饱你,还来与姐姐抢吃的。”
“听说东西抢着吃更香呢,今日正好与姐姐试试。”谢彦将盐水鸭交给香附拿去装盘,在谢缈身边坐下。
整个谢家,谢缈的性子最为沉静,像自家的祖母。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行立坐卧处处有礼。谢彦自己是只坐不住泼皮猴儿,却最喜欢腻在安静的谢缈身边。
“姐,你怎么了?瞧着不高兴一样?”俩姐弟年岁相差不大,相处时间最多,就算如谢彦这样不太在乎周围的人,也能看出谢缈今夜神色勉强,眉头带着些愁闷,“要么,我不抢你鸭腿吃了呗,你笑一个。”
“我哪有不高兴?”谢缈一整神色,瞥他,“再说我还能缺你一只鸭腿?放心吃吧,不够明日我再叫连翘出去买,只别吃撑了。”
“是你自己说的啊,等会儿分掉你半只你别心疼。”谢彦表情夸张道,想逗谢缈笑。
谢缈也确实笑了,正好香附端着盐水鸭进来,谢缈便推着谢彦赶紧去吃。姐弟俩坐在桌边分吃鸭肉,谢彦注意着谢缈神色,见她此时又一脸正常,就疑惑地歪了歪头,兴许是他多想了。
谢彦就是个馋,其实不饿,吃了只鸭腿就再吃不动了,搁了筷子嚷着要回院子洗澡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给萧承洲买灌汤包,怎一个苦字能道尽。
谢缈送谢彦到门口,直到他的身影不见了,才隐去了唇角的淡笑,淡淡问了声:“连翘,查到什么没有?”
不知在墙角候了多久的连翘站出来,神色严肃地低垂着脑袋,“大小姐,奴确实看到些东西……”
谢彦一夜好眠,第二天依然起床困难,睡眼迷蒙地出了门,如约到了诚王府。
以往上诚王府来的人自然也有,却都不像谢彦这般,提着吃的上门,再留下蹭吃蹭喝,可谓稀奇。诚王府的廖管家一早就候在了外面,一见谢彦就笑眯眯地迎上去,接过他带来的吃食,热情地将他迎进饭厅,“王爷已经等着您了。”
“洲哥!”谢彦喜滋滋地走进去,叫了萧承洲一声。经昨日一下午,这个称呼谢彦已经能非常熟练地喊出口了。
“来了?”萧承洲应道,他看谢彦一头汗,蹙了蹙眉,让仆从端水过来伺候谢彦擦脸,一众仆从端着碗盘鱼贯而入,开始摆早餐。
那叠灌汤包装在盘子里,摆在萧承洲面前。
萧承洲道:“又是你亲自排队去买的?”
“当然啊。”谢彦表功道,“知道你茹素,特意去买的香菇素馅儿的,加了昆布熬成的高汤,可鲜了。”
萧承洲说:“你这么辛苦,倒叫我过意不去。”
“不辛苦!”谢彦违心道,好听话张口就来,“洲哥你受了伤没好,就该吃好点儿,比起你为国为民辛苦做的事,我这点辛苦又值当什么。”
萧承洲笑道:“就算这样,等我伤好了,你也不必再去,再要买,叫你身边的人去也可。”
“再说吧。”谢彦犹豫道,“别人买的,我也不放心你下口啊。”
他也不想天天这么早起,都睡不饱,可东西没经过他的手,万一被下毒怎么办,到时候死翘翘的可是他啊!
萧承洲深深看了谢彦一眼,嘴角朝上勾了勾。
其实谢彦压根就没想过,他这两天提的吃食,在入萧承洲的口之前,一定是经过严查,确认无毒后才端上来的,在外面酒楼吃饭时亦是这样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与主剧情无关,很多情节其实我就是想出来写那里放着,没有说哪个先写哪个后写,这两天感冒一直没好,越来越严重,昨天脑子昏沉,剧情顺序出了bug。昨天的剧情王爷不能喝酒,所以把最后几百字桃花酿相关的删除了,这章最后几百字重写的,辛苦大家重新看看。
最后放个更新通知:
因为网站更新显示更改,为了蹭新玄学,以后更新时间改为晚上九点整!21点整啦!
第11章
两人用了早饭,管家送来一封请帖给萧承洲,道:“李府大公子送来的。”
萧承洲接过来看看,对好奇看过来的谢彦道:“李府大公子李文华,邀我今日去清风楼谈事。”
“啊?这样啊。”谢彦失望地叹了叹气,看来今日他与萧承洲加深兄弟感情的计划要暂时中断了。
萧承洲放下请帖,勾着嘴唇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若闲着无聊,可与我同去。”
谢彦瞬间复活,双眼明亮,“可以吗?我也可以去,不会打扰你们?”
“当然不会。”萧承洲笑道。
“那、那我得去。”谢彦蹭到萧承洲身边,好像生怕萧承洲反悔。
萧承洲低头,对上谢彦仰头凑过来的乖巧笑脸,指尖抬了抬,到底按捺住了捏他脸颊的冲动。
谢彦已经很久没去清风楼了。
清风楼是读书之人酷爱去的地方,谢彦以前也曾和郑鹏他们去过,无奈绝大部分读书人好像对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天生带着偏见,遇见了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出言讽刺。郑鹏之前还因此揍了一名出言不逊的书生,结果弄得他老子被弹劾,郑鹏也被关在家里待了半个月。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兄弟几个此后去别的地方,再没往清风楼来过。
谢彦跟在萧承洲后头,到了清风楼径直上二楼,入了其中一间包厢。李文华一早就到了,独自一人在里面等着,见着萧承洲便热情地迎上来,又与谢彦打过招呼。
李家家中为官者,虽职位不显,但族枝庞大,为官者多,在朝中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谢彦与李文华不熟,但与李文华在大大小小的宴席上也见过不少次,对彼此并不陌生。李文华长得文绉绉的,却和谢彦眼中那些酸儒文生半点不像,双方倒也能交谈几句。
谢彦知道萧承洲与李文华是有事情谈,让南星搬了小几子,端了几碟零嘴,识趣地在包厢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不去听他们说话。
清风楼就在鹊桥湖边,临水而建,视野开阔,此时他们的包厢又在高处,一眼过去便将下方美景尽收眼底,心中豪迈之情顿生,便是谢彦这肚子里没几两墨水的,也骤然诗兴大发,想吟诗高歌。
“啊!”他张开嘴,卡了半天,砸吧砸吧嘴,摸起果子往嘴里塞……还是吃东西吧。
这两日都起得太早,谢彦扒着窗栏趴着,看着湖中来往的船只,耳朵里听着旁边不甚清楚的低语,吹着湖边过来的凉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南星发现的时候,谢彦已经打了小呼。
“少爷,咱到一边睡去。”南星轻轻推了谢彦两下,担心他这样睡一会儿扭了脖子。
那边与李文华说话的萧承洲本就随时注意着谢彦,见此便忽然止了话头起身,来到谢彦身边,一把将谢彦抱起来。
“王爷!”南星惶恐地惊呼一声,李文华也惊讶地看着萧承洲。
萧承洲淡淡瞥了南星一眼,示意他别吵醒了谢彦,而后他绕过屏风,将谢彦放到里间供人小憩的罗汉床上,给谢彦理了理头发,才面色寻常地出来,重新坐回了桌边。
李文华倒了一杯茶,双手递过去,说:“这不像您。”
萧承洲接过去,浅浅地饮了一口,微笑道:“在你心中,本王又是什么样的?”
李文华怔住,而后大笑两声,在萧承洲投来含着警告的眼神中,压低了自己的音量,“王爷说的是,我们一双肉眼看到的,不过是您自己愿意表现出来的。”
在李文华眼里,萧承洲杀伐果决又冷心冷肺,可他面对谢彦时,又温柔谦和极尽包容。多面的个体,其实只取决于他面对的是什么人。
萧承洲走到窗边站定,他背影优雅负手而立,身材挺拔颀长,容颜俊美,眉眼弯弯。他唇角带笑,那笑在此刻却不再只流于表面,带着发自内心的某种满足。
李文华拍着折扇站在旁边,侧首看他一眼,低声道:“下毒人的线索我们查到惠王那里就断了。”
惠王就是大皇子萧承昊,二皇子萧承翰乃是端王,四皇子萧承睿是豫王。
萧承洲想到胸口的红痣,眼角动了动,他勾着嘴角,淡淡道:“继续查,也不一定是惠王。”
萧承洲知道自己那几个兄弟,对他很矛盾,既想拉拢,又忌惮他现在的实力,每每拉拢不成,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之前他奉命查的贪腐案,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当地官商勾结,官官相护,养肥了一大批官员。他查出来的证据,明面上是指向惠王的,但萧承洲从里面一些细节窥探出,此事并不像他理解的那么简单,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现在还未可知呢。
李文华听萧承洲的意思,便是要死盯着不松手,于是道:“我明白了。”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李文华探头看去,就见一群文人以当中一人为中心,携手而来。
李文华嗤笑一声,“这范家老二,在这群读书人中倒是挺受推崇。”
李文华对于这些整天只知道出入各种场合交际的文人书生不太看得上,真才实学的太少,大多都只夸夸其谈,见天就发表自己的看法,讽刺这个讽刺那个,好像不把讽刺挂在嘴边,就显得自己不是读书人似的。
世家贵族里,像范俊远这样凭自己科考踏入仕途的也不是没有,偏他整日混在这些民间学子中,说好听点是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其实还不是为了替自己捞个礼贤下士的好名声,顺便招揽合意的人才。
萧承洲看着随众人踏入清风楼的范二,眺目远望,“今日乃七月初三?”
“不错。”李文华说,看着远处的湖面,挑眉道:“今夜各大花坊会在湖中央摆擂,王爷有兴趣留下一观?”
萧承洲意味不明地笑笑,应承了,“看看也无妨。”
李文华眼神奇异地看他一眼,后高兴道:“那我这便让人去准备,捞个好位置,定让王爷尽兴而归。”
萧承洲说:“不用多好,在如意坊花船旁边就好。”
“啧……”李文华头疼地用折扇拍拍额头,还不用多好,知道要在如意坊旁边占个位置有多难吗?无奈萧承洲已经发话,又是李文华自己开口留人的,所以头疼也得去办。
谢彦这个回笼觉一觉睡到大中午,这一觉叫他十分餍足,醒来精神得不得了。只是得知自己居然把萧承洲扔到一边自己睡着了后,不免懊恼,冲南星嘀咕:“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王爷呢?”
南星给他穿鞋,“在外间和李大公子下棋。”
谢彦放心了点,绕过屏风时,刚想开口喊萧承洲,却见萧承洲正好抬头看过来。
萧承洲笑了笑,“睡得好吗?”
谢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蹭过去,刚在萧承洲身旁坐下,便有早候在一旁的几个仆从将提着的食盒端上桌,拿出里面的一碟碟小点心摆在谢彦身前。
萧承洲征询道:“中午我们就不回去吃了,晚上旁边有花坊摆擂,留下来看看再回去?”
谢彦犹豫道:“这个我得问问我爹娘。”
别看谢彦整日里胡乱窜,但有些地方是家里明令禁止不许他去的,比如城内的赌坊和那些风月场所,若去了,回家打断腿。这花坊摆擂,谢彦和郑鹏几个眼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早就想去长长见识,看看各花船坊子里姐姐们的技艺大比拼,无奈他们家里人也不许他们去,若去了,回家打断腿。
再一个,这花坊摆擂的地方因又靠近清风楼,出入清风楼的学子文人们也喜欢参与这样热闹,那些花坊姐姐们的名声大噪,往往伴随着文人所著诗词对她们的歌颂赞扬。谢彦他们本就对这些读书人避之不及,家里又不允许,所以至今还没去过。
李文华对谢彦居然是这样一个老实的孩子很是感到惊讶,他都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小孩了,捧腹道:“谢少爷,听闻你十三岁时就因当街与人争抢美貌女子而一掷千金,你怎么、怎么……”去逛一逛花坊而已,怎么还跟三岁小孩买糖一样,还得回去问问父母?
谢彦被李文华笑得脸颊涨红,他急道:“什么当街争抢,什么一掷千金,你都这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
李文华见他这样,笑得更大声了。
“洲哥,你别听他乱说。”谢彦转头去看萧承洲,“一定又是哪个看我不顺眼的王八蛋在背后编排我的,我没做过这样的事儿!”
谢彦长这么大,连府中小丫鬟的手都没摸过一下,又怎么可能出去摸陌生女子的,还干出一掷千金当街争抢这种事。他见不惯耽于女色的人,所以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萧承洲也不喜欢这样的人,自然就不愿意让萧承洲以为他是这样的人。
萧承洲看着极力向自己解释的谢彦,终是没忍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我知道你没做过,我信你。”
李文华的大笑戛然而止,看着萧承洲的眼神好似见鬼,待萧承洲看过来时,忙收敛表情,讨好地将一碟点心往谢彦身边推推,“谢少爷,别生气。我就是与您开个玩笑,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谢彦冷冷觑他一眼,哼一声,摸了他推过来的点心咬一口,大度地表示不计较,却还不忘为自己再解释一句,“我真没做过那样的事儿,肯定是有人故意编来恶心我的,你们信我。”
李文华嗯嗯点头,瞅着谢彦那认真的小模样,心底倒是真的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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