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来。”焦越想了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黑鸟驾轻就熟的飞过来,神武的蹲在青年肩头。
“鹰哥儿你乖乖在家待着,我带闪电去找你爹。对了,你去你爹房间找件他常用的手帕什么的,让闪电闻闻味道。”焦越从来没训练过让闪电找人,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这只神鸟的灵性:“记住了,你不许出门,再有个闪失,不用你爹动手,我先打断你双腿!”
要说焦越也是个愣头青。
西北这边不比他原来待的城市,入了夜再到荒郊野外寻人,怎么都有自寻死路的意思。不说别的,光是西北成群结队凶残的土狼,碰着了就玩完。
偏偏他愣,那个小队长更愣,完全没想到这茬儿,只是给了焦越几个响哨一匹骏马,叮嘱他找到人往空中扔一个,好让别的小队及时回返收工。
焦越接过响哨的时候,不期然就想到了很久远之前曾经撩过的骚。那个风流倜傥的魏侍郎。曾经他倚在自家糖铺门口,被护卫叮嘱着有事就扔响哨。
哈。焦越咧嘴笑。
那个魏侍郎也真有意思,憋屈的被岳麒麟赶走,偏偏隔了几个月还天遥地远的寄过来一封信给自己,说什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希望芭乐兄慎重考虑去京城发展,他当鼎力相助云云。
焦越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
不过就是一次夭折的419,这个浪荡公子哥竟然还念念不忘了。
想到魏侍郎,焦越跟着就想起了这半年来“同居”的岳将军。
这人是真老实,从来没有跑偏的迹象,即使自己曾经喝了两杯试探他,那男人都直的跟钢梁似的。不知道是不懂,还是根本不想。
天色慢慢黑了,远处若即若离的传来狼嚎。
焦越紧了紧棉袍依然觉得冷:“来,闪电,闻闻这个味道,去找到它的主人!”
闪电歪着脑袋,金豆一般晶亮的圆眼睛像在看傻B。
“我说。”焦越抽抽嘴角,耐心的举起那件亵衣。幸好小伙子足够贴心,没拿个穿过的亵裤过来……
“就这件衣服的主人,你闻闻呢?”
闪电不明所以,翅膀微张低鸣一声,低了头用自己的鸟脸去蹭焦越的人脸。爱你呦妈妈。
临阵磨枪果然没什么卵用。
焦越翻了个白眼也是没脾气,索性一个人开始胡说八道:“闪电你个傻鸟!你另外一个爹走丢了你知道吗?我跟你缩,今天你不把你爹找回来,别蹭我!回去我就给你拔毛洗澡信不信?唉也不知道那个岳麒麟跑哪儿去了……你说那个男人是不是脑子缺根弦?我都住到他家半年了,这人跟柳下惠附体似的。你说他要是真没兴趣,把我拘在这儿干嘛?那他要是有点想法,怎么就不行动呢?在一块儿过,除了衣食住行,还有必不可少的那啥不是。”
神神叨叨的某男仗着身前身后都是空荡荡的旷野,烦不了的吐槽:“还有,这一大一小俩傻子都不问我姓啥名谁。真当我叫芭乐?香蕉你个芭乐!不对,岳麒麟问过,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不告诉你……先生贵姓?免贵姓焦。哈哈哈,闪电你说这么污的梗,岳麒麟都听不懂,多没劲……”
☆、番外二
面前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山脚下的沙地上长着一大片的野生黄骨狼。清冷的月辉之下,锈红色看不到,只有黑黝黝的一片影子。
冬天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大漠边缘因为人迹罕至,那些采药为生的药农走不了这么远,是以依旧维持着原貌。
等到来年开春,风吹种子四处飘散,这片黄骨狼的队伍还将继续壮大。
“你就看这片药材看了一下午?”焦越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恨不能打开岳将军的脑袋瓜,看看他怎么想的。
这支小队没有迷路,也没有遭遇鞑靼兵。而是巡视到了往常不会来的荒漠边界,看到了一大片药材黄骨狼。
岳麒麟难得举棋不定的犹豫样:“不是……”
跟着岳麒麟一块儿出来的五个人都安静的牵着马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等着自家将军做决定。
焦越那匹马打了个响鼻,脚下踢踏着,扬起一阵沙尘。
“我问你,如果你懂得黄骨狼能卖钱,看到这么一大片野生的,品相还不错,你会怎么办?”岳将军莫名其妙出考题了。
“能带多少带多少呗。”焦越满不在乎的直接回答:“反正我知道地方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挖。”
岳麒麟下定决心的点点头:“挖!”话是冲着那五个人讲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去一里之外挖个深坑掩埋。”
“不是吧?你至于贪这点药材钱吗?”焦越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那几个人连问都不问,闷不吭声的跑去执行命令。
岳麒麟深深看了一眼焦越,说出的话听的人心惊肉跳:“这片黄骨狼下面有个宝库。”
焦越差点跳起来:“哈?国家宝藏?你怎么知道?”
男人言简意赅说了下自己发现这处的过程。
他们六个人常规巡视完了后,正要往回走,突然就起了大风。
说是飞沙走石也不为过。若是焦越当时在,一定会大喊一句,妖怪来了,保护师父!
总之,就是那阵莫名其妙的大风,停下来之后,他们发现这么顶着风走的路好像走偏了。不是回大营的路,反倒走到了人迹罕至的沙漠边缘。
这处石头山连名字都没有,因为寸草不生毫无价值,所以当地人根本都不往这边来。
谁知道在石头山的背面,居然长了一大片的黄骨狼。
当时岳麒麟纯属无意跳下马去查看了一番,结果一脚踩到沙子里面有个硌人的硬东西,摸出来一看,是块锈的不成样子的铁疙瘩。
岳麒麟这人心细,想了想没有把铁疙瘩一扔了之,而是用脚踩了踩周边,又拔了几棵碍事的黄骨狼。然后,他们在黄骨狼下面沙子里的一尺之深处,挖到了窖井盖子大小的铁板。
“看样子这处应该通到石头山里面。弄不好整座山就是空的,装的都是宝物。”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半点贪婪:“你说得对,我如果不把黄骨狼铲除,他日势必会有吸引别人过来挖药材的可能性,到时候这片宝库就藏不住了。”
焦越简直怒其不争:“我说岳将军你是不是傻了?你都没掀开盖子去看,就确定是宝物?说不定底下埋的,除了骨头还是黄骨狼!就算真是宝库,你还销毁什么黄骨狼?带了军队过来挖宝藏啊!多新鲜!这东西只有落袋为安才稳妥,你就算把这片沙地恢复到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特征,天知道会不会有见鬼的藏宝图流落民间。他日神不知鬼不觉的盗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西北这边有个传说。”岳麒麟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气恼:“都说大研古国国都被黄沙掩埋,就在魔鬼城底下,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引得无数盗贼觊觎,拼死去魔鬼城探路寻宝,都是一无所获。早两年京城那边有观星象的大师卜算出,大研古国不在魔鬼城。具体方位没有泄露出,可是据传是依山傍水,位置偏鞑靼这边。然后那两年,莫拉山和莫拉长海遭了劫,栖息在长海边上的海东青差点因此绝迹。”
焦越听的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
说到海东青,青年肩上的神骏黑鹰歪过头,用鸟喙梳理了一番羽翅。
“上次你们去捕猎海东青,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你和闵雄没保护好鹰哥儿?不是。海东青这种鹰野性难驯,一般人轻易不敢去捉。如果有胆识又有能力,凭自己本事拿下也是一桩美谈。鹰哥儿还是个小孩子,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抓获并驯服孤傲的海东青,可他却拖着你们一起赴险,甚至受伤。看不清自身,不自量力是大忌。”
“将军,”正在干活的士兵抬起头:“还有别的植物根系,盘根错节的,挖不挖?”
“全部清理干净。”岳麒麟半点犹豫都没有,跟着把缰绳递给焦越:“我去一起弄,争取早点清理完。这东西寄生在植物根系,给它留点养分,来年就得再生。”
焦越左右撒摸着,找了块大石头拴缰绳:“这有山是不假,水呢?还依山傍水……”
离得近的一个士兵笑着抬头,说的话带着本地口音:“俺们这块儿老早是有片海子的,后来一年大旱,沙漠里又跟打雷似的响了半个月。这片海子就没了。家里老人家说,是被天神爷爷收了,填天池去了。”
焦越帮着一块儿拔那些枯草药材,心里模模糊糊猜到了岳麒麟未说完的话语。
宝库引得贪心者觊觎,带来的是灾祸和不详,挖出来并不见得是好事。
小青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不挖也好,不然进贡给你们皇帝老儿,我得心疼好几年,不不,心疼一辈子。”
一行七人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才把黄骨狼铲除殆尽,将那片坑坑洼洼的沙地恢复成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寻常样貌。
临回大营之前,尽管都是岳麒麟信得过的亲兵,他还是让各人起了重誓,今日之事绝不外泄,包括家人。不义之财绝不私下过来取之一厘,以免遗祸不浅。
那份慎重感染了每个人。那个给焦越解释海子的士兵诚心诚意的说出掏心窝子的话,眼下的太平和好日子都是岳将军带来的,他们如果再不知足背叛岳将军,简直就是牲畜不如。
宝物是好东西,可是有命取出来也得有命花。
只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不一定人人都懂,更多的则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回程的路上,一行人都累的不想说话,只有马蹄踩进泥沙间的细碎声响,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响鼻动静。
焦越策马走在岳麒麟斜后方,看了眼浓重夜色中静立如山岳的男人。心底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说不清,只是对这人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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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鞑靼兵果然动了。
五万大军兵分两路,三万去河市攻城,另外两万狡猾的化整为零,蝗虫过境一般烧杀劫掠,抢夺大楚边境子民的财物粮食牲畜,所过之处一片哀鸣。
这种蚂蚁啃大象的感觉很糟心,岳麒麟跟鞑靼打了这么多年,不怕正面杠上大部队拼死厮杀,唯独这种骚扰似的土匪行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焦越给他出了个主意。过了年开始安排人沿着边界线统计并游说那些散户集中住到城镇里面去,毕竟身家安全最重要。
其次,关防军再彪悍,针对鞑靼强盗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快速作战也是无可奈何,往往赶过去的时候,人早跑远了。针对这点,如果最终能把村子都集中成几个城镇最好,那就派兵入驻,哪怕几千人的队伍,对上鞑靼兵也比普通百姓强。如果百姓不愿意集中到城镇,那就派士兵去村里训练民兵。那些青壮劳力,鞑靼们不来骚扰的时候尽管种地务农,一旦对阵,他们拎了刀集合成队,就是士兵!然后给各村民兵长发响哨,一旦有敌踪,立刻放响哨升空。临近的村子可以来支援,大家同仇敌忾,互相守望,充分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最后,沙漠里有种铁蒺藜植物,对马蹄子伤害很大。焦越建议村民们把铁蒺藜围种到鞑靼们会来的方向,顺便再挖点坑,坑里埋点削尖的木棍啥的……
岳麒麟一介磊落君子听的简直匪夷所思。
种种近乎无赖的做法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兵不厌诈,对付狡猾凶狠的鞑靼兵,焦越的办法更加行之有效。
小青年笑眯眯的看着两眼放光的岳麒麟,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喵了个咪的,这厮双眼的狼光要是换种含义就好了……
憋了二十五年,早些年碰不着合适的也就算了。眼下自己明明守着粮仓水库却饥渴个半死,个中苦闷找谁说理去?
岳麒麟这人讷言,原本刚认识时候焦越觉得这是个槽点。眼下一块儿相处了半年,小青年却是怎么看怎么好,滤镜越戴越厚,心眼子偏的没边了——
男人嘛,就该说的少做的多,惜字如金!
☆、番外二
年三十这天一大早,焦越是被兴冲冲冲进客房的鹰哥儿叫醒的。
“起来了芭乐大哥,”小少年眼珠子发亮,一股脑的把手里的衣物塞给青年:“快,换新衣服,咱俩去赶庙会!今天有舞狮子,还有戏班子搭台唱戏!”
焦越迷迷糊糊的不想睁眼睛,耍赖的裹着被子转向床里面:“去,自己玩去……睡觉……”
“别睡了,今天不一样。”鹰哥儿伸手拽他被子。这半年来,鹰哥儿跟着他活泼多了,不再像个寡言老成的小大人,显露出十二三岁孩子该有的朝气样子。不过这样一来,少年也被惯的有点“没大没小”。好比拽被子这种事,换在原来鹰哥儿连想都不会想。
“小祖宗!”焦越抓狂的翻身坐起,伸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眼睛还闭着呢:“回头我跟你爸告状去,说你扰人睡眠!”
说是这么说,青年还是不情愿的抬了双腿下床,打了个寒噤开始穿衣服:“还新衣服。这地方的习俗?过新年穿新衣?”
鹰哥儿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反正从我记事起,每年的年三十都要换新衣。”
焦越心里一动:“你家老子也换吗?”
鹰哥儿对他层出不穷的造词早都免疫了。不管是爸还是老子,意思都是爹。
“有的。”
换好衣服又洗漱完,两人一块儿往饭厅走。
空气寒冷而醒神,院子里的腊梅花开了,暗香浮动。
迎面碰着刚刚锻炼完周身热气腾腾的岳将军,一身的黑色短打衬得人特别精干,只是领口腋下后背都湿透了,色泽深了一大片。
“爹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