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幻 第62章

贺言春笑道:“各位副统领手下都组了队,要先赛几场,才能挑出人来跟你们比呢。”

两人正相互讨论,取长补短,邝大坐了起来,道:“今儿请你们来,一是好久没聚了,大家在一块取个乐;二是为了蹴鞠大赛。前儿七娘跟我说,想等你们比赛结束了,不管哪边取胜,把两边蹴鞠队里将士们都邀到倚翠阁来。到时酒水全免,算是彩头,各位觉得如何?”

七娘也道:“正是,不知南北营的郎君们可肯赏这个脸?”

程五和其余几人都道:“这好说,白吃白喝,怎会没人愿意?回去就跟各营里知会一声,到时无论是谁去比赛,完了都过来倚翠阁乐一天!”

七娘闻言,愈加高兴,道:“那今儿郎君们放开了吃喝,要什么小娘子陪,也只管叫过来。都算我请客!”

齐二等人忙嘻嘻笑道:“那就叨扰七娘了!”

七娘兴高采烈地出去,叫人端上些稀罕酒水菜果,又叫进几个弹唱的小娘子在旁边侑酒,邝不疑等人一边吃吃喝喝,一边你来我往地相互试探,想盘查清楚对方营中蹴鞠队练得如何了,又打听京中有甚蹴鞠好手,想请到营中对将士进行集训,聊得不亦乐乎。

贺言春却是心思全不在这上头,耳听着别人说话,实则眼神余光都盯着方犁一举一动。后来到底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住了方犁的手,心里这才熨贴了。就见方犁低头含笑,反手握住他,再未松开过。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忙,更新时间没法固定,非常抱歉了。

第六十九章 战鞠场

到了八月份,南北两营里参加蹴鞠赛的人选基本定了。南营里程五和贺言春都各凭本事,通过了甄选。若论一鞠进洞的准头,没人比得上贺副统领,自然叫他做了领队。北营里的领队,却是太仆府邱右丞的孙子邱固。

贺言春自觉肩头责任重大,日日领着各营抽调来的兄弟们,紧锣密鼓地训练,还时常把京中蹴鞠高手都请到营中来,演练攻防技巧。其中自然包括益阳侯世子曹葵。

可怜世子因幼时生长在益阳郡,说得一口乡音,来了京城里也没改过来。因担心被人嘲笑,日常交游并不广阔。被贺言春请去指导蹴鞠时,难免要操一口夹杂方音的官话,同人争辩如何攻防,直急得面红耳赤。众人觉得他于蹴鞠一道确实有些造诣,并不在意那蹩脚口音。几回合下来,曹世子这才真正同京中贵族子弟们混熟了。

如此一来,几方欢喜。尤其安平公主,见自家小子不再呆在家中跟人蹴鞠,天天有说有笑地出门去,自然万分欣慰,亦且觉得贺言春识好歹、会办事,在白氏面前夸过他好几次;跟皇帝提起时,也多有赞赏之辞。

八月末时,满京城里人都晓得南北两营里要办蹴鞠赛的事了。各赌坊里开了注,赌两营蹴鞠队谁会取胜。上至王公大臣、下到平民百姓,都很乐意掺和一脚。章台街里的倚翠阁又一次拨得头筹,率先挂出为蹴鞠大赛众将士鼓劲加油的招牌,还放出话来,要日日赶排新鲜歌舞,等比赛完了招待两营儿郎。能和两营顶级蹴鞠高手们一道狎、妓,听歌赏舞,自然是件莫大的幸事,这话一放出来,就吸引了好些富商大贾、世家豪门子弟,都争着去倚翠阁预订位置,你出一万钱抢个位置,我出五万钱抢个包间。连带着倚翠阁旁边的妓馆生意都好了不少。

到了九月,连皇帝都晓得南北两营的蹴鞠赛了。知道这主意是贺言春出的,皇帝大乐,一来要捧小舅子的场,二来自己也很想凑这个热闹。于是这日下朝后,他便把光禄勋程平留下了,先兴致勃勃地问了蹴鞠队筹备情况,又笑道:“依老将军看,这回南营能取胜么?”

程平不敢把话说满,只是道:“众将士正连日训练,届时必全力以赴!”

皇帝哦了一声,又道:“我可是下了一大注,就赌南营赢呢。”

程老将军一听,差点感激涕零。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皇上显然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啊!程老将军立刻拱手道:“老臣一定转告众将士,定不负皇上厚望!”

等程老将军激动万分地走后,皇帝又把卫尉李更叫来,把对程平说的那番话,又对李更重复了一遍,最后道:“我可是下了一大注,就赌北营赢呢!”

李更一听,皇上到底还是器重咱北营啊!让谁输钱,也不能让咱皇上输钱!当即热泪盈眶,一撩襟袍就单膝跪下了,道:“属下一定让北营健儿加紧训练,务必让皇上赢个痛快!”

九月初,京兆尹萧大人出面,将京城西郊某王公家的蹴鞠场借了来,重新整修,准备让南北两营在这里进行比赛。新搭建的蹴鞠场能容纳近千人,除预留一百个位置给京城那些有德望的平民外,其余都被南北两营的将领及王公贵戚瓜分一空。京城一位难求,拿着钱都买不到位置。

方犁在比赛头一天傍晚,从账中拿了十一万钱,私下里带着百里去了城里一家赌坊,押一万钱赌南营胜出,又押十万钱赌贺言春为鞠首。就见赌坊里人来人往,都是背着钱袋子来下注的。赌坊里伙计,个个眉花眼笑,忙得脚不点地。

九月二十五日那天,正逢秋高气爽、天气宜人。一大早通往蹴鞠场那条路就车马辚辚,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鞠场外,早有北营侍卫们往来巡视,后来太极宫禁卫军也赶过来,检视各处安全,--原来程平和李更把皇帝也给请来了。

当今圣天子最喜欢搞与民同乐那一套,人还未到,先让人传了话,蹴鞠场边不禁百姓,都随他们去围观。城中百姓得了消息,谁不愿去凑这个热闹?所以早朝未散时,蹴鞠场里还空着大半,场外围栏边倒挤满了人。有那机灵些的,一早就搬梯子,爬树桠,抢到个好位置,视线不比场内差。那来迟一步的,捶胸顿足地懊悔片刻,都踮着脚伸着脖朝里张望,虽看不见什么,却也不愿走,情愿留下来听个响儿。

到了未时三刻,就见许多王公贵族吃完午饭,驾着车马纷纷往这边驶来。一浪一浪的人群逐渐都到了。过后参赛的两营儿郎们,一个个也骑着高头大马,意气昂扬地来了。到最后,皇家禁卫队才跚跚而来,一行人骑着马,簇拥着年轻的皇帝到了。那场外百姓得见天子容颜,立时跪倒一大片,都高呼万岁。皇帝听到喊声,驻马停留片刻,叫众人平身,又让禁卫军注意护卫百姓安全,这才进场去了。

场内听到动静,早就黑压压地都跪着了,等皇帝落了座,令众人起身,众人这才回到各自位置上。人虽多,有皇帝在场,却一片寂静、鸦雀无闻。这时,就见蹴鞠场边一名黑衣裁判手执小旗,飞跑过来,在皇帝面前跪下,道:“南北两营蹴鞠队员已在场外准备就绪,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点头,旁边徐常侍忙高声道:“可!”

裁判又执旗飞奔回去,站在场边,冲看台两侧一挥旗,那两边各立了十位鼓手,立刻擂起大鼓,咚咚鼓声震人心魄。鼓声中,两旁栅栏门打开,南北两营健儿,各自从门里跑出来。南营穿红,北营着青,个个都是高大英武的少年郎,令场内多少女儿家一见之下芳心暗动!看台上顿时骚动起来。

两营蹴鞠队在场中依次排列,整齐划一地撩起襟袍,面朝皇帝单膝跪下,抱手于胸,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常侍在皇帝旁边,高喊道:“平身!”

蹴鞠队又整齐划一地起了身。两队替补队员跑步下场,场中便只余南北营各十个蹴鞠好手,分散开来排好攻防阵型。贺言春亦在场上,忙里偷闲朝场边看了看,就见方犁和齐二夹杂在几位替补中,正看着自己笑。

原来程五郎和贺小郎合力,竟没能给方犁弄到一个位置,惭愧之余,忽然想到蹴球队请的几位高参能在场边观战,便让他混在里头进来了。贺言春却又担心方犁独坐无聊,临时加进齐二来。可怜齐二不晓得自己是个添头,还觉得程五和小贺处处想着自己,激动得差点落泪。

方犁见贺言春扭头瞄自己,忙朝他挥挥手。贺小郎心里顿时喜滋滋的,比吃了蜜还甜。正在心猿意马,忽听场边一声锣响,忙收敛心神,弓身准备发力。

三声锣响过后,场中一个五彩鞠球被高高抛起,场中队员随球而动,贺言春和邱固从两端朝球落处飞奔。贺言春先一步得球,盘着鞠球晃过邱固和一个北营队员,将球传给队友,那队友带球晃过一人,又传给补上来的程五,几人相互配合,在北营队员围追堵截下直扑鞠洞而去,在鞠洞前贺言春将球传给程五,程五踢了个倒挂金钩,就见那五彩小球流星赶月一般,直射到鞠洞里去了。

南营先得一分,看台上南营将领和押了南营胜的观众,顿时纵声高叫,个个把巴掌都拍红了。

一刻钟后,北营夺得一分,北营将领和押了北营胜的观众,人人高喊助威,险把嗓子都叫破了。

蹴鞠场上,两营健儿你来我往,分毫必争,战况至为激烈。看台上的观众,也再顾不得皇帝陛下就在身侧,呐喊声、拍掌声如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连徐常侍都挥着膀子叫了几声南营必胜,看旁边李更瞪他,忙又挥着膀子,跟着高喊了两声北营称雄。

第七十章 少年游

南北营大赛这一天,京城蹴鞠爱好者刘小五出尽了风头。

他天不亮就带着梯子到了场边,赶在众多竞争对手前头,在栅栏外挑了个上好的观战位置。然后就霸在梯子上,再没下来过,期间只吃了几口带来的干粮。

但刘小五觉得非常值!不仅因为比赛十分精彩,更因为他刘小五众所瞩目,--近百号人正围在梯子下边,伸着脖子,屏气凝神,恭恭敬敬地等他转述蹴鞠场内的战况呢。

“……现在是北营拿到了球,晃过一个对手,……好!好样儿的!传中!传中!……唉呀娘呀!被南营的截走了!南营这高个头可真是一员猛将,晃过一个人,好!又晃过一个!不好!北营围上来三个,赶快传!好球!……唉好好好,唉呀娘呀,被北营的截走了!北营又拿了球!北营的一脚长传,好样儿的!晃过去!打左边晃过去!射呀!你他娘的还磨叽什么!唉呀打到鞠洞边上了……,不要慌!……北营的又射了,好!一鞠进洞!北营的又得了一分!又得了一分!”

场里场外的观众顿时一起高喊出声,哀叹的欢呼的鼓掌的怒骂的,声浪直腾到半天云里。正在这时,忽听三声锣响,第三节 比赛结束。刘小五这才返身坐到梯子上,举起袖子擦汗。

底下听众们趁着这个空档,纷纷大献殷勤,这个道:“小五哥,喝不喝水?我带了有凉茶,递上来你润一润口!”那个说:“小五郎,米糕要不要?一会儿还要接着说,休饿着你!”

刘小五生平不曾被人这般尊敬过,如今东喝一口茶,西吃两口糕,心里美得冒泡。这时就听下头人议论开了,有的道:“想不到又踢平了!还剩最后两刻钟。双方本就势均力敌,北营的运气好,赶上来一分,这最后一节赛,就看南营运气如何了!”有的听了不赞成,道:“高手过招,本就只在分毫间定输赢。怎能说是北营运气好?”各自乱叫乱嚷,为看好的队伍打抱不平。连梯上坐着的刘小五也顾不得嗓音嘶哑,嚷嚷着加入进去。

此时的蹴鞠场边,南营请来的几位高参,也为下一节赛该如何打而争执不休。大赛共分四节,每节两刻钟,以漏斗计时。如今场上再次踢成平局,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最后一节比赛了。曹葵建议一上场就猛攻,先得一分再说。另一位高参却希望持保守打法,至不济,也可拖在平局。彼此都说不服对方,直争得面红耳赤。

方犁在旁边听了片刻,眼见歇息时间行将结束,忙走到程五和贺言春身边。那两人衣衫俱已汗透,下场来各喝了点水,见刚才丢了球的队友十分沮丧,正和另几人安慰他。

贺言春见方犁朝他招手,忙快步跑了过来。就听方犁道:“下一节你们准备如何打?想好了没有?”

程五也跟了过来,闻言忙道:“咱们是奔着赢来的!踢平有什么意思?下一节,开场肯定要猛攻,务必要再进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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