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更应该检讨,检讨自己之前的愚蠢作为,他死都不该去催促这个人来揭开喜帕,因为这喜帕下面的东西,除了失望,就只有给他的羞辱了!
“没话说了吗?”戎易扬满意於这种沈默,毕竟今天不适合争吵,父母沈浸在喜庆中,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但詹肆月却不关心这些,他更想做的,则是逃出这间满是红色的屋子,他、他不能在这里白白受辱。
然後,他真的照自己的想法做了,猛地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戎易扬撞去。
戎易扬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攻击自己,侧身一闪,詹肆月就直直扑到桌脚上,头饰散落了一地,样子狼狈不堪。戎易扬刚想开口骂,可他立刻爬了起来,跑去打开大门。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走!”
回头一望,那眼神竟无比凄厉,戎易扬莫名心惊,看著詹肆月跑出去,却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去追。
旺夫命 02
头疼地坐在床上,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变得嘈杂起来,觉得哭笑不得,刚才那点儿酒意也全消了。
无奈地起身,走到屋外,远远便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飞快地穿过长廊,往宁园而去,沿途惊叫声此起彼伏,更让他觉得头痛不已。
这人怎会这样癫狂……难道并族人都是如此?
叫了附近的几个仆役,挑上灯笼去找人,自己则想到书房里去清净一下,可没走几步,便看到戎夫人正带著几个婢女匆匆而来。
“扬儿,这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看到新媳妇在长廊上乱跑啊?”戎夫人面色焦虑。
“娘不必忧虑,没什麽大事。”戎易扬急忙安抚,“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你是不是冲人家发脾气啦?”
戎易扬不语。
知子莫若母,见状,戎夫人也把儿子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抓住戎易扬的手,语重心长道:“扬儿,娘知道你近些日子许多事都不顺心,这婚事也不合你意,但,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暂且忍忍,等过了这一阵,娘去跟你爹说说,咱们就去把……”
“娘。”戎易扬打断母亲,却露出温和的笑容,“这件事您就不要再跟爹说了,我自己解决。”
他早就过了骄纵的年纪,已经不会再需要父母的宠溺和纵容了,况且,他也明白这婚事对他目前的情境来说,是只有利处,没有害处的。
“那你可要思虑好了。”戎夫人凝重嘱咐,“对新媳妇要好一些,你知道你四表哥的事,并族人可是亏待不得的……”
“我知道了,娘!”戎易扬无奈极了,就算对并族的传说大半不信,却只能耐心地宽慰这位爱操心的妇人,“他是来保我的,我求之不得……我现在就去把他找回来,亲自去,这总可以了吧?”
“好好,那就快去吧!”一听儿子说要亲自去找人,戎夫人立刻高兴起来,拍著儿子的後背说,“记得要说点儿好听的,今天可是你们的新婚之夜呀!”
“好、好……”
一边敷衍著,一边在母亲的注视下,拿过仆役手中的灯笼点亮,却不禁悻悻然地想起母亲刚刚的话。
新婚之夜……
也不知他的猜测对不对,他总觉得,母亲似乎还挺喜欢那个詹肆月的。
但想想,又摇头。
不……她,只是对每一个人都很仁慈……吧?
戎易扬挑灯径直走进宁园。
宁园,可以说是三王府的後花园,假山池沼、亭台楼阁,都是江南景致而造,秀美精巧,引人入胜。而据说,当年兴建宁园一事,还曾一度轰动了京城,人们都说皇上三子戎海是为了讨好一位江南美女而特意开辟此园,而那个女人……却似乎并非自己的母亲。
这也并不奇怪,在皇室和官贵子弟中,政治婚姻非常普遍,令人难以想象的反而是,他那个一向以皇室自居,傲慢刚硬的父亲,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专门打造一座园林……而那样做的父亲,又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他不会了解,毕竟这世事变迁,如今守在父亲身边的不是那个江南女子,而是自己的母亲,二十余年的相濡以沫,渐渐蕴生的温情爱意,似乎早已改变了父亲的心意,即便这园子的景致依旧,当年建园那人的热情却已无从找寻了。
遥望苍顶的那一轮明月,从不多愁善感的戎易扬也不由生出些感叹来:这世间能够亘古不变的,恐怕也唯有这圆缺有序的明月了。
将杂乱思绪打住,沿著园中石径向前,不一会儿便瞧见不远处的池塘边有几点亮光,是几个挑灯的下人,正围作一团,不知道在围看什麽。
戎易扬快步走过去。
“啊,少爷来了!”
一个仆役唤道,几人都回过头来,戎易扬马上看到詹肆月正闭著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情景倒把戎易扬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确认只是昏了,才厉声质问那帮仆役:“这是怎麽回事?!”
仆役们都吓傻了,半天也吱吱唔唔地,大概意思是说詹肆月爬树,结果给跌了下来,戎易扬彻底无奈,他不明白詹肆月怎麽忽然想起爬树了,他只能先把人抬回屋里,并且还得他亲力亲为,以防又有什麽不可预料的情况发生。之後,他使唤自己的贴身小厮出去找大夫,自己则坐在一边烦闷著。
苍天,他到底娶了个什麽……狂妄胆大、疯癫无常,而且更要命、更要命的……那也是戎易扬觉得最荒谬、最难以接受,并且经过刚刚的亲自确认才有了真实感的一个情况。
他竟然真的娶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旺夫命 03
第二天清晨,詹肆月是被一阵诱人的香味给唤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桌边的小凳上却摆著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粥,他一瞧见,立刻就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要问他为什麽要开心,只要问问他昨晚为什麽会昏倒就行了。他为什麽会昏倒呢?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给饿的。
昨日,颠簸了一个月的接亲队伍终於在天蒙蒙亮时赶到了京城,他满身疲倦,在椅子上睡著了,可立刻就被几个婢女给唤醒,剥光了扔到泡了香花的水里搓洗,洗掉了一层皮就捞出来去穿梳头、化妆、穿新娘服,还有一个老太婆一直跟著他念叨,讲的都是繁冗的贵族礼节。好不容易一切就绪了,吉时也到了,他又被拎去拜堂,拜完堂,被拉著走了很长很长一段长廊,才终於到了喜房。
一进喜房,他见桌上的花盘子里摆了花花绿绿的糕点,顿时口水都流出来了,拿起来就咬,一咬却发现,这些糕点都甜腻得叫人反胃,竟没一样吃得下去。
他大感失望,可此时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也只能等著了。这一等,就等到了撑灯的婢女,可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大气不吭一声,詹肆月连开口喊饿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继续等了,这回他是等到天都大黑了,新郎终於拖拖拉拉地进来了。
詹肆月挺高兴极,还催促人家快点接喜帕,可哪成想,竟然把新郎给惹怒了……具体情况也不说了,反正詹肆月也生了一肚子气,一冲动,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很想回家,可那怎麽可能?天黑乎乎的,他瞎跑了半天,连个门也没摸到。没一会儿,他身後就追来一群人,他不想被抓到,於是就想爬到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上去。其实他爬树不差的,可真不巧,昨天正赶上他被饿透了,手脚无力,而树又粗大,他爬著爬著就没力气了,连呼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就普通掉了下来……然後就没有知觉了。
所以,就算他昏了一晚上,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却还是饿,看到粥碗肯定很开心,更何况还是加了肉屑和青菜的香喷喷的白米粥!
他马上爬了起来,捧起粥碗,咕噜咕噜地大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