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临风微微一笑,也没说甚麽,铁衣见连南宫一鸣砍的那株在内,已尽够扎一只乘载三人的木筏,便对左临风道:「剩下的粗重工夫由老铁来罢,少爷,这是小秋丢在林子种的竹筐儿,里面有好些杏果胡桃,你随便吃些,歇一会儿便行。」
左临风点头接过竹筐,首先摸到的是几枚仍带著刺壳的鲜栗,他剥开刺壳,几枚栗子掉到他的手曈驛过去每当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不管刮风下雪,立秋也会冒著风雪,在怀里藏著一包炒栗子或是煨蕃薯,热腾腾的送到在街头冷得半死的自己手中…
生栗子是冻的,并不太好吃,但在左临风嘴里,却似带著立秋手心的热暖…如果说云雩是天边梦幻般的云彩,立秋便是一包又热又香的炒栗子,不会让你有任何幻想,但却是那麽温暖实在…
南宫一鸣细看被左临风劈下的树木,只见每株树树干笔直,大小几乎完全一样,断口处外围平整地切了一圈,中心才是被劈断的切口,虽说不是用掌力直接劈断,但选树,剖开,劈断,整个过程全在顷刻间完成,那就绝不简单。
「这瞎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南宫一鸣是南宫家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自小以振兴南宫家为己任,没想到出道不久,便遇上三绝庄的传人,南宫一鸣本来一心以此人为假想敌,但这个瞎子却高明得叫他完全摸不出深浅。坐在树底下慢慢剥栗子吃的左临风,俊丽不可方物的脸容在温柔中流露出伤怀忧思,叫人看著也忍不住有好好安慰一番的冲动,很难想像这个轻风一样文弱的公子哥儿有著那样深不可测的本领。
「小子,你要帮忙的便别发呆,要走的只管请便,别树一样的挡著碍路!」正忙著将木材拖到一起的铁衣粗声道。南宫一鸣回过神来,虽然满心不高兴,还是帮著将木材上的枝叶除去。
一会,木材处理完毕,铁衣向左临风道:「少爷,秘道入口处太窄,咱们将木材运到下面再紥筏子罢。」左临风收拾心情,随手将手中几枚栗果放入怀里,上前合力将木料运到地道中紥好,拖到地下水道前。
三人上了木筏,由南宫一鸣拿著火把,铁衣掌篙,沿著地下河道顺流向前,过不多时,地下河道出现分岔支流,南宫一鸣叫道:「糟,有两条水道,我们该走那条?」
铁衣看了也觉为难,左临风沉默半晌後道:「左边。」
「你肯定?」南宫一鸣奇道。左临风点头,连铁衣也觉奇怪,问道:「少爷…」
「转入左边再说…」左临风轻声催促,到木筏转左後才续道:「阿秋他不会武,我放心不下,每隔一天籍口替他按摩,在他体内留下一道救命真气,原意是万一被高手所伤,这道真气也可以保他一命,不料在这儿先派上用场,凭著我对自身的真气感应,可以探出他的所在…」
「这就太好了!」铁衣喜道。
左临风摇头:「但这个始终不是他自练的真气,三四日内便会消失,要是他受到严重伤害,发动自疗之力後也会消散,到时我再感觉不到他的去向。」
虽说有所限制,南宫一鸣还是不信世上有这样玄妙的追纵方法。
铁衣忙道:「那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他们的巢穴去。」
「早知当年我连这些木妖也一起铲平…」左临风心中气恼道:「木蜃宗内松柏梅竹四坛分立,宗主之位一直悬空,势力因而分薄削弱,今次到处掳走孩童,定是他们当中有人又想鍊那该死的「木魄同心丹」!」
南宫一鸣不愧出身世家,见闻甚广,一听便自骇然道:「是那传说中用九十九个阳年生的童男,九十九个阴年生的童女心血练的魔药「木魄同心丹」?!」
「不错,这种魔药一定要二人同錬,一人鍊赤阳丹,一人鍊玄阴散,虽说是丹药,但并非直接服下,而是以木魄为媒介,吸尽童男童女的心血精华,然後在太阴之日午时,二人以阴阳交泰之气将阴阳二丹融合,一旦鍊成,据说功力可以暴增十信,近乎不死之身…」左临风当年为树立威信,曾连剿金火二宗,故而对五魔宗的秘术查得甚是清楚。
「有这麽厉害?」南宫一鸣听得又惊又怒。
「传说是这样,但这魔药伤天害理,即使在魔道里也是禁忌,从没有人鍊成过。」
「这样的话我们更要阻止那些木妖害人!」南宫一鸣义愤填膺的冲口道。
「我们?」左临风笑了,道:「我们这种邪魔道外道,怎配做南宫少侠你的同路人?」
南宫一鸣一楞,有些尴尬地道:「你爹虽然叛出南宫家,但还算不上是奸邪之流,你要救你的同伴,我要除妖救人,目的虽然不同,但目标却是一样,最多到时各干各的好了。」
左临风但笑不语,南宫一鸣看不出他在想些甚麽,铁衣却知道左临风想借此一役,试验南宫一鸣是否可造之才,好完成南宫绝的心愿。
南宫一鸣还想打探木蜃宗的事,但水道接连出现岔路,左临风初次试用灵感力,尚未能掌握当中奥妙,不敢疏忽大意,示意二人不要打扰,默运霜华太清诀,潜心内视,凭著感应指示方向。木筏静静在水道中滑行,三人各自留神戒备,除了木篙拨水声,洞顶的滴水声,四周更无别的声息,过了大半个时辰,左临风突然压低声音道:「弄熄火把,铁叔准备,快到地头了。」
火把熄灭,四周陷入无声的黑暗中,南宫一鸣虽然强作镇定,手心却在微微冒汗。
「少爷,前面有水闸!」铁衣凝神前望远处微光闪现处道。
「木的还是铁的?」
「要再近一些才知道…还好,是木的,咦…水里有些不妥,天!一大群大象也能吃掉剑齿鱼!」铁衣只觉木篙被鱼群连连碰撞,转往水面细看,看出水中是出名凶残的剑齿鱼群,不禁低呼。
「原来木闸是个陷阱,要是入侵者贸然下水破闸,铁定会尸骨无存。」左临风道。
南宫一鸣望著隐隐在水底猛窜的大群恶鱼变色道:「我们该怎办?」
「就算我们现在後退,这群恶鱼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左临风耳听著鱼群撞击噬咬木筏的声音,知道不能拖延,「嗖」的拔出杖中宝剑,将竹鞘交给铁衣,道:「铁叔,告诉我水闸位置。」
「你要送死吗!你剑法再好,在水里也斗不过这群恶鱼!」南宫一鸣急得一把拉住左临风道。
「小子,放开少爷!水闸在我们右前方三十馀丈处。」铁衣毫不犹疑地回答。
「好。」左临风飞身跃起,人未入水,半空已爆起一团青芒剑光,南宫一鸣只觉耳中一阵奇异眩鸣,水面竟然被剑芒逼得陷下一大片!直到青芒悄没声的沉入水中,眩鸣才消失,但水面却激起一阵阵湍急的漩流暗涌,铁衣知是风吟鸣动的鸣振力场作怪,马上以「千斤坠」定住木筏,双手飞快地在两边操篙平衡,木筏才不至被暗流掀得反转,那些恶鱼自更抵受不住涌流冲击,震得晕的晕,逃的逃,再也顾不得袭击木筏。
还未从眩鸣中定过神来的南宫一鸣,只听得铁衣道:「在这种恶鱼围攻下自保不算困难,但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下将恶鱼全数制服,天下只有一种剑法,也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
「就是你这位少爷?他用的可不是南宫家的剑法!」南宫一鸣可不知这便是赫赫有名的神秘剑术「风吟鸣动」,只看出在临风所用的绝非南宫剑法。
「当然了。」
南宫一鸣一怔,看著激盪汹涌的水流,暗暗惊心,水面漩流渐向水闸移去,过不多时,左临风的剑伸出水面扬了两下,铁衣道:「水底障碍解决了,你水性还行罢?」
南宫一鸣道:「对付著还可以。」说罢二人弃筏入水,紧随铁衣潜游的南宫一鸣,看见无数剑齿恶鱼像晕去似的在水中载浮载沉,木闸在离水面丈许深处破开了一个大洞,左临风亳发无损的缓缓潜过破洞。
十七. 南宫剑 (3)
「忽喇喇!」水面裂开,三条人影飞鱼似的毫无先兆地自水中飞跃而起,直扑岸上看守水闸的守卫,南宫一鸣阅历虽浅,也知绝不能让守卫有机会发出警号,一出手便制敌死命,八九人在一刹间被三人全数解决,连惨叫也没能发出一声。
三人当然不能就这麽一直杀将过去,各自找了个身型相近的人,换上守卫的衣服。除左临风外,铁衣二人留神地察看四周环境,只见身在一个大洞窟之中,岗哨都设在岩石後隐蔽的地方,只是瞒不过左、铁此等级数的高手而已。洞窟深处有一条回旋向上的通道,走不多时便有岔道分支,不时有身穿绿衣的木蜃宗门人在穿梭往来,三不躲过几批巡查的人後,左临风骤觉立秋身上的真气感应正在迅速减弱!
「少爷,有不妥吗?」铁衣看出他神情有异。左临风不答,突然鬼魅般自藏身处掠出,晃眼又电一样的退回原地,手中却挟著个绿衣徒众,南宫一鸣连看也看不到他是如何出手的。
左临风运起锁骨毒刑,出指如风,七指点落,那人只觉全身有如被利锥钻骨穿心,奇痒剧痛同时并作,张开嘴想叫也叫不出来,只疼得双眼凸出,面容扭曲,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左临风冷冷道:「你们掳回来的人被关在何处!你敢叫一声或者说一句假话,我立即将你的指骨臂骨逐根捏碎,让你想死也死不了!」他手劲一松,那人痛楚稍减,急喘几下,张嘴想叫,左临风已防到此著,他一吸气,中指已飞快在他喉头一压,那人登时说不出话来。
「别耍花样!说!」
那人不敢再反抗,乖乖地说出掳来的人全被带到鬼渊丹房,童男和童女被囚禁在牢内,而其他人会被打发到鬼渊工场各处充当苦役奴隶。
「带我去。」
「我会没命的!」
左临风冷笑不语,手上运劲,那人再次被他整得死去活来,只好无奈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