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萧澜看看天色,“那我先下山了,娘也早些歇息。”
陶玉儿点头,目送他一行人又下了山。往远处看看,星辰闪烁银河璀璨,美得壮阔无边。
她不懂星象,可无端就觉得,这该是很好的兆头,预示着往后的行动,会一直顺利下去。
翌日清晨。
姚小桃起了个大早,坐在院中树下缝衣裳,旁边摆着点心匣子,铁烟烟正趴在桌上,看她绣花,眼底颇羡慕。两个妙龄女子一个身着鹅黄裙装,一个穿着粉嫩的桃红小袄,手勾着手说说笑笑吃点心,教旁人心情也好起来。
这段日子陆追不在,舒一勇等人就安心住了下来,正好同曹叙讨教些经商之道与大楚的风俗,也不亏。铁烟烟伤好之后,跟着父亲来了这武馆两回,同姚小桃一见如故,成了知交好友。
“也不知道陆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铁烟烟嘟囔。
“就是,”姚小桃放下针线,“那江湖小报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连公子的画像也没了,天天就登些鸡毛蒜皮的江湖中事,谁要买。”
“我不买。”铁烟烟枕在手臂上,“其他人都不如公子好看。”
“对!”姚小桃抱着茶杯附和,“陆公子最好看了!”
“那墓里头的老妖婆要是再欺负公子,我就打她!”铁烟烟握住拳头。
院外有人笑:“陆某再没用,也不至于让姑娘替我打架。”
“呀!”铁烟烟与姚小桃同时站起来,刚想往外跑,却又同时顿住脚步,扭头看了对方一眼。
簪子没歪,妆容没花,头发刚洗过,裙子也好看。
没问题的,可以见人!
于是两人牵着手,欢欢喜喜跨出门。
舒一勇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眼神幽幽。
哦。
第156章 离间 什么贼专偷裤子
陆追远远就笑道:“方才去了统领府, 铁统领还要我转告铁姑娘, 今日老祖母做寿,可别贪玩回去太晚。”
“我记着呢。”铁烟烟声音脆生, 高兴道, “公子何时回来的?”
“昨夜。”陆追道, “这城里张灯结彩的,像是有节庆?”
“今年收成好, 所以搭了戏台子要庆丰年呢。”姚小桃笑, “我早上还在和阿勇哥说,下午要出去看热闹, 没想到公子却回来了, 那毒解了吗?”
“解了大半, 剩下的也没大事。”陆追道,“先将这头的事情做完,再解毒也不迟。”
“还没解完啊?”姚小桃心里嘟囔,不是说有天下第一的神医吗, 怎么连他都不成。
舒一勇从院中走出来。他原是打算站在门口生闷气, 等媳妇自己进来的, 只可惜想法虽好,却半天也不见人回来,再一听外头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像是压根就无人关心自己,只好自觉出门,很是心塞。
幸好姚小桃一见他, 立刻就亲亲热热挽住胳膊,喜道:“阿勇哥你看,公子他们回来了呢!”
“我早看到了,又不瞎。”舒一勇见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下愈发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吃醋,只对陆追拱手道:“公子。”
铁烟烟这是头回见萧澜。她先前虽听已姚小桃提起过许多次,可翻来覆去,无非也就是在洄霜城救人的那件事,总有些犯嘀咕,这阵见了真人,才觉得……果真是与陆公子很般配的!
姚小桃冲她挤了挤眼睛,我没骗你吧,这个公子,也是一样好看。
晚些时候,铁恒一行人也过来这武馆中。自从陆追走后,他一直派人守在冥月墓周围,倒是未再见过什么僵尸鬼怪,一切都极风平浪静。
“这城里最近有姑娘失踪吗?”陆追问。
“公子怎么知道?”铁恒闻言吃惊,“还真有,约莫十来天前,有一户乡民来报官,说自家闺女在去田间送饭的时候,不见了。”
“没找到?”陆追又问。
铁恒摇头:“地方官员派了不少差役,在城里挨家挨户搜,也没找到什么线索,都猜或许是被外地的贩子抢了去,早就出城了。”
陆追与萧澜对视一眼。
“公子为何会提起此事?”铁恒问。
“那失踪的姑娘,倒是有可能在冥月墓中。”陆追道。
铁恒道:“可那户人家就是普通的乡民,并无权势背景,鬼姑姑抓她作甚?”
“此事说来话长,”萧澜摇头,“我今夜先潜去冥月墓中查一查吧。”
陆追闻言微微皱眉,不过看屋中人多,倒也没说什么。直到众人商议完后各自回了卧房,方才道:“你今晚就要回冥月墓?”
“既然要查,今夜回去,明夜回去,或者十来天后回去,也不会有太大区别。”萧澜道,“放心吧。”
陆追问:“让我放心的理由呢?”
“连娘亲都能在墓中来去自如,我自幼在那里中长大,你还担心我会落入陷阱不成。”萧澜捧住他的脸颊,低头亲了一口,“退一步说,即便是被人发现,我也能将事情推个一干二净,让姑姑没心思追究我不辞而别之事。”
“说得轻松。”陆追不信,“谁知你有没有骗我。”
“骗你做什么。”萧澜抱着他放在桌上,“不过这抱怨的模样,倒是挺可爱,我得多看一阵子。”
陆追哭笑不得,伸手推开他凑近的脑袋:“那要我陪你吗?”
“有你陪我,若是被旁人发现,那才是真就走不掉了。”萧澜倒了一杯热茶,塞进他手里暖着,“听话。”
“真觉得我活成了七八岁的小娃娃。”陆追踢他一脚,“天天被你哄着要听话,什么事也不准做。”
萧澜说答得理所当然:“在旁人面前当够了二当家,回家后在我面前,自然要怎么舒服惬意怎么来。说说看,你是想天天同我商议朝廷与江湖大事,还是聊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陆追想了一阵,道:“说不过你。”
“你这张嘴,如何会说不过我。”萧澜伸手戳了戳,“时间不早了,我叫热水进来你沐浴?”
陆追答应一声,坐在桌上无所事事,看他忙进忙出。
水温有些烫,坐进去后,须臾就将肌肤染上一层红,陆追趴在桶边,又想起上回那只大虫。萧澜见他发呆发到一半,突然就开始在桶底下来回摸,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
陆追弹他一脸水,继续懒洋洋打呵欠。
萧澜从水中拢起那飘散的黑发,用木簪轻轻挽在头顶,随手替他按揉松骨。陆追肩膀上的肌肉很结实,薄薄一层包着骨头,既不至于过分瘦削,也不像寻常男子那般粗壮,被热气腾腾的水汽一熏,整个人都泛着红,又精致又漂亮。
萧澜指尖按过他的穴位,很温柔也很小心。他先前曾无数次想过,等自己找回记忆后,对陆追感情是否会加倍,甚至满溢到无法承载。可那日真的想起来了,睁眼却只觉做了一场无边长梦,梦醒了,心爱的人依旧在身边,像是从未离开过。
心间那份喜欢与眷恋,依旧不深不浅不浓不淡,像是一汪湖水,只会随着陆追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微微荡漾,泛起又酸又甜的涟漪。萧澜想了许久,方才懵懂明白过来,或许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将全部情意都灌注在对方身上,爱既是到了极致,那想起来或者想不起来,也就不会有太多区别。
“你在想什么?”陆追问。
萧澜没有答话,而是低下头,在他湿漉漉的耳根落下一个亲吻。
……
子夜,冥月墓。
萧澜推开头上的挡板,轻易便跃上地面。在他离开之后,红莲大殿的守卫也被撤了一半,此时四下寂静无声,甚至连灯烛也没有。
他侧耳听了一阵,便径直去了药师所居的方向。
在这里生活多年,他深知哪些地盘属于鬼姑姑,哪些地盘属于药师,哪些地盘人多,哪些地盘是禁地。所以对于冥月墓的少主人来说,想要依靠往日积累的经验,来判断出那失踪女子最有可能关押的地点,其实并不难。
他熟练穿过重重暗道,花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到了一处石洞中。这里平时罕有人至,空气中满是腐败的气息,青苔在地上湿湿泞泞,被人踩得流出绿色汁液来,洇出一汪一汪尸斑似的颜色。
萧澜走得很小心,他并没有触碰那些依旧蓬勃丛生的苔藓,只踩着裸露的土地。越往里走,气息就越令人作呕,这种肮脏的环境,只怕老鼠也不会有一只,也只有内力极强的高手,方才能从一片死寂中,分辨出微弱的呼吸声。
在石洞尽头,一个女子正被捆住手脚,嘴里塞着破布,奄奄一息蜷缩在地。
萧澜拂开她面上的乱发,就见在眉心,的确有一点朱砂红痣,正是失踪的农家女。
感觉到像是有人来,女子勉强睁开眼睛,面容惊恐。
“姑娘别怕。”萧澜道,“我是来救你的。”
女子浑身瑟瑟发抖,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萧澜伸手,在她脖颈处微微一使力,干脆将人打晕了过去,免得又出乱子。做完这一切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这一路一直拎着的布包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具新鲜腐败的尸体,那是他事先从乱葬岗中寻来的。
“得罪了。”萧澜心里默念一句,而后就将那女子扛在背上,大步向外走去。临拐弯时,右手只一扬,一片黑蒙蒙的雾气便在他身后炸开,带着嗡嗡声,正是先前剩下的那些红斑尸虫。
闻到新鲜的腐尸味,尸虫群亢奋地震动着翅膀,争先恐后落在上头,只用片刻,便将之啃噬到只剩下一具白骨,连衣裳渣滓也不见。
……
陆追一夜未睡,天亮时分听到院中门一响,翻身就下了床。
萧澜推门进来,头发半湿,还换了身衣裳。
陆追纳闷:“你这是……还洗了个澡?”
萧澜一乐:“怎么,担心我去别人家过夜?”
陆追围着他看:“我担心你一夜,你倒好,还挺香。”
“又闹。”萧澜扯住他,“别转圈了,我将那女子找到了,的确是药师抓的她。”
“有没有什么事?”陆追问。
“没事,姚姑娘正在替她擦洗,叶谷主天亮后也会去诊治。”萧澜道,“她被关在药师的私牢中,看着是饿过了头,倒是没受什么伤。”
“你就这么把人带出来了?”陆追问,“被药师发现了怎么办。”
“我先去乱葬岗寻了一具女子的尸体,又放了群红斑尸虫出去。”萧澜道,“即便药师去看,顶多会觉得是尸虫涌入吃了那农家女,怀疑也抓不到把柄。”
“怪不得。”陆追扯扯他的衣裳,“还知道洗了澡再回来。”
“那墓中的沉沉死气,我可不想带回卧房。”萧澜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太阳穴,“我按照约定安然而回,倒是你,可是一点话也没听,又醒了一夜。”
陆追道:“嗯。”
“还‘嗯’”。萧澜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还早呢,再睡一觉。”
陆追道:“可我不困。”
萧澜道:“我困。”
陆追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睛,道:“你看着也不像是有多困。”
萧澜捏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陆追皱眉:“疼。”
“知道疼就不许闹。”萧澜捂住他的眼睛,“天黑了,睡觉。”
……
然而陆公子是当真不困,他趴在枕被堆中,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冥月墓的事。好不容易听到院中有人声,几乎是瞬间就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