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转凤 第24章

齐靖安懒得理会唧唧歪歪的纪彦平,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心上人的身上,目光一错不错,似乎想要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映入心底。

——当夏侯宣和禁卫军们乍一出场,齐靖安和纪彦平等人“引蛇出洞”和“诱敌入伏”的任务便算是圆满完成了。

于是他们纷纷御马上坡、静静旁观:这是夏侯宣真正意义上的首战,领着五百余禁卫军绞杀三百马贼,胜利是毫无疑问的结局,重点在于胜利的果实会不会是完美无瑕的甘甜滋味……

此时此刻,无论是参战的人、旁观的人,还是被痛打的马贼——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只是暂时还在继续而已——他们都在等待着果实的成熟,无论最终的滋味是苦还是甜。

没有人知道,其实一马当先的夏侯宣已然尝到了甘甜的滋味:那是敌人的热血溅在脸上、又滑到嘴角边的味道……

这是夏侯宣第一次亲手杀人,他却并没有感到不适,因为他早在多年以前就做好了准备,也因为跟在他身后的禁卫军们、就像是他的羽翼——如虎添翼,他便是一只出闸的猛虎,而战场正是他向往已久的山林……至于他的灵魂,更是仿佛已经飞了起来,正在俯视着提枪厮杀的他自己,将一个又一个敌人挑于马下。

夏侯宣用事实证明,他的首战……完美。

马贼们几乎死伤殆尽,最后只剩下那几个看上去像是头领的人活了下来,他们纷纷扑倒在地,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真恨不得去舔马掌。相比之下,夏侯宣的队伍里只有十个不到的人受了轻伤,即使是伤得算是最严重的那人,也都还能跑能跳呢。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禁卫军还是娘子军,都已认可了夏侯宣、认可了这个敢于冲杀在前的公主……不,不是公主,而是将军。

“将军,前几天就是这个匪首杀了我大哥!”秦连横咬牙切齿地瞪着趴在地上的其中一人,狠狠地啐了一口,满身都是杀意。不过当他转而看向夏侯宣的时候,目光中的凶意就变成了欣赏、钦佩、仰慕……见此一幕,跟在夏侯宣身侧的齐靖安嘴角一抽,干脆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别、别杀我!我掳走的那几个小娘子都还活着……”匪首听了秦连横的话,大声了哭嚎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像是一只被拔了爪子还剥了皮的狼。而下一刻,他的脑袋就离开了脖子,高高地飞上了半空!

秦连横的刀划了个半弧后收回鞘中,仇人的污血溅了他一身,不过他整个人绷紧的气势却是顿时一松,对夏侯宣拱手道:“多谢将军为我大哥报仇!”

夏侯宣点了点头,示意几个禁卫军去架起剩下的马贼头目们,然后他们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马贼的寨子。

主要战力都被引出来杀光了,马贼的寨子几乎是不攻自破。秦连横见到了他的嫂嫂和侄女,虽是受了一番苦楚,但性命安好,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至于禁卫军和娘子军们则是去抄马贼的财宝库了,大家伙儿都兴奋得眼睛放光……

“发了,哈哈,我们发了!好多钱!”陈淑瑶看着被抬出来的几箱金银珠宝,还有装在盒子里的几沓厚厚的银票,乐得蹦了起来。

夏侯宣暗暗翻了个白眼:其实这些钱真不算多,应该还比不上陈淑瑶的私房钱,但战利品的意义自是不同的……

“连横,这里面有你们秦家的财货吗?”夏侯宣只随意地瞥了那些战利品一眼,就不再多作关注了:与人手和人心相比,这点钱根本算不得什么。

秦连横目光一暗,苦笑摇头道:“没有,这点东西连秦家家资的零头都够不上。将军你也知道此中内情了,我们秦家的一切肯定都已入了那人的腰包……”

夏侯宣抬手止住了秦连横的话,颔首道:“知道了,秦家的事且容后再议,我总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罢,他转身走到高处,看向他的亲兵们,大声道:“战利品我只拿一成,剩下的大家分了!”

“嗷嗷”的叫喊声瞬时响彻云霄,大家伙儿对夏侯宣的忠诚度也随即提高了一大截——任谁都喜欢跟着慷慨的老大。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场完美的首战。齐靖安看着傲立高处、光彩照人的夏侯宣,心里好生欢喜。

第27章 收获

马贼的寨子里,坏人尽数授首了,无辜的人都得到了拯救,兵士们还即将获得颇为丰厚的战利品,是以当前的气氛非常热烈。若是依照惯例,夏侯宣很可以来一番鼓动士气、收拢人心的激情演讲。

不过夏侯宣却是什么也没说,他直接将分发战利品的工作交给了许胜和陈淑瑶,自己就走到一边歇着去了:一来他的亲兵们肯定都眼巴巴地盼望着战利品呢,长篇大论反而有可能会惹人不耐;二来夏侯宣也不适宜加大音量说太多话,一两句也就罢了,要是说得多了、太显霸气……啧,显然不妥。

所以夏侯宣干脆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悠悠然地抱臂立于寨子里的一处阴凉高地,看着大家伙儿乐呵呵地分钱领钱。

片刻后,战场厮杀的后遗紧张感逐渐散去,夏侯宣的心情已完全平复了下来,眉头舒展,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经此一遭,这几百人终于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亲兵了,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这时候,同样闲着的齐靖安朝这边走了过来,夏侯宣见对方眼神闪亮亮、笑得甜滋滋的,好似比他自己还要开心几分——他心下忽而一动,脱口便问:“靖安,此战我表现如何?”

“当然是好的,”齐靖安毫不吝啬表扬,笑赞道:“你一马当先,可谓是先声夺人,既在气势上压倒了敌人,也给自己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第一印象,真是好极了。”

齐靖安简简单单的一句赞扬似乎比大家伙儿热烈的欢呼声更为动听,夏侯宣听着听着就不自觉地喜上眉梢了,可随即他又生出了几分微妙的窘迫感觉——听几句表扬就如此高兴,自己好像变幼稚了?这样想着,夏侯宣很快地调整好了表情,正色道:“靖安,作为我最信任的人,你可不能一味夸我,应该以查漏补缺的态度随时打击我才对。”

“哎?”齐靖安见夏侯宣瞬间变脸,好像是在努力压制骄傲的样子,心下也觉得有趣,便笑眯眯道:“我可不想做不讨喜的诤臣,倘若我总在你高兴的时候泼冷水,只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失宠了吧?”

失宠?夏侯宣不期然地联想到了后宫佳丽,油然一乐,失笑道:“看来你还挺有几分佞幸潜质的,这么滑头?而且你也太小看我的心胸了,我是那种会跟诤臣计较的人吗?”

“呵,那可就难说了。人人都爱标榜自己心胸宽大,但从古至今,诤臣的下场总是最为糟糕的……生时凄凉、死后名扬,还真不如嚣张一世、死后遗臭万年的佞幸活得爽快呢。”齐靖安摊了摊手,露出几分小促狭的表情。

夏侯宣哼笑道:“佞幸可未必都能嚣张一世,得意半世就被砍了脑袋的也有不少。”

“正是如此,所以我既不想做诤臣,也不要做佞幸……”齐靖安眉眼弯弯,笑得颇为狡黠,道:“把他们二者结合起来,就变成贤臣了,那才是我的目标。”

夏侯宣眉梢一挑,道:“喔?那你‘贤’一个给我看看?”

齐靖安点了点头,说:“‘贤’也没什么难的,只要跟着我方才对你的夸赞,再添一个‘不过’即可。”说着他自信一笑,续道:“按照贤臣的风格,我该这样说——将军领军作战的表现自是极好的,不过,以将军的万金之体,往后还是少行身先士卒之事、给点机会让属下们来为您分忧吧……以将军的才能,大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哈哈,说得好,明为谏议、实是恭维,还顺带着表了个忠心,你可真够贤……贤惠的,我喜欢。”夏侯宣见齐靖安笑容灿烂,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笑出来的可爱梨涡,还话锋一转、把“贤臣”跟“贤内助”的概念等同了起来,好好地调戏了他的好哥们一把。

一时间,齐靖安面红耳赤地呆立当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迷迷糊糊地想着:公主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我,不止动口还动手,若给别人看到了岂不要说她不庄重么……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之我是不介意的,随便别人怎么想罢,反正将要做驸马的是我又不是他们……

瞅着齐靖安那瞪圆了眼睛、既惊讶又羞涩还有点儿小欣喜的模样,夏侯宣轻轻一笑,暗道这纯情的哥们调戏起来可真有意思……他大大方方地收回手,还在考虑以后要不要时常调戏齐靖安一把,权当是生活情趣。

齐靖安对于夏侯宣这种“毫不矜持”的行为和态度,确实是既觉羞窘也觉甜蜜,但他随即又觉得他堂堂男儿竟被未来媳妇调戏得手足无措,也未免太挫了点儿。于是他便压低声音、小小地反击了一把——“没奈何,既然媗妹你并没有贤惠的潜质,我也只能勉力代劳了。”

“媗妹?!”夏侯宣表情一僵,忽然觉得胃里反酸、牙齿都快给酸倒了,“齐靖安,以后再不许你这样叫我,否则我绝对会要你好看!”这称呼比“媗儿”还要肉麻好几十倍,他完全不能忍!

齐靖安复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耸了耸肩,完全没把夏侯宣的威胁当回事。

他们俩轮流调戏了对方一次,而后就都不说话了,静静地并肩而立,任由一股令人心暖而且想要会心一笑的气氛弥漫开来。

又过了一会儿,秦连横领着他的嫂嫂侄女走了过来,彻底驱散了这种无声而暧昧的感觉。

“民妇秦甘氏携小女毓钟拜谢将军,将军大恩此生难忘!”秦连横拱手行了一礼后,他的嫂嫂和侄女便走到夏侯宣近前,恭敬跪地、诚恳叩首以表谢意。

“两位请起,”夏侯宣伸手虚扶了一把,语气和缓道:“秦夫人,令小叔连横既已入我帐下效忠,他的亲人便也都是我的责任了,所以你不必与我客气。”

看这母女俩形容憔悴、脚步虚浮的情状,再加上秦连横恻恻然的表情,夏侯宣自是什么都明白了:这对姿色不错的母女被马贼们给糟蹋了……大魏虽然民风开放,不至于会因为被迫失贞的问题而逼死她们,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当回事。这番经历对她们未来的生活肯定会有妨碍,尤其是她们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不好过。

由于方才与齐靖安相处愉快、气氛正好,所以夏侯宣的心肠也柔软了许多——他对这母女俩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便以亲和而友善的态度询问道:“不知秦夫人与令嫒有何打算?”

秦甘氏闻言沉默了片刻,眼中一片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此情形,皱着脸肃立在旁的秦连横出言道:“嫂嫂,虽说我们明面上的家资都没了,但凭秦家的底蕴,要保你和毓钟一世无忧还是没问题的……江南的田地庄子、闽东的温泉家庙,还有两广的林场,你和毓钟喜欢哪儿,随便选,我送你们去。”

秦连横对他的寡嫂和侄女的安排已算是非常体贴了:远离伤心地,去往风景优美、气候适宜的南方,从此过着衣食无忧的平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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