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仙门 第77章

  ……世间奇男子要论出处,知之门首屈一指也。

  说到倾碧,聂明渊才道:“一直想同您说,其实这事我自己并不当回事,您更不必介怀。我这些年去过许多地方,知道世上还有许多人吃了上顿愁着下顿,他们受着生老病死的苦,尝不到一点甜,同这些相比,情与爱的事其实小的很,吃饱了闲着才想想,不算什么的。”

  云邡轻轻点头。

  倒是这个道理。

  除了这道理到他身上好像不大行得通,他现在既忧心天下,也忧心谢秋寒,一样都没耽误。

  不过聂明渊的话倒是提点了他——“哎,那你把谢秋寒也带出去看看,如何?”

  聂明渊愣了下,心想这什么馊主意。

  他沉吟片刻,委婉的说:“仙座,您此时再提这样的事,就嫌……没良心了。”

  云邡皱了下眉,“此话怎讲?”

  聂明渊知道他是个不开窍的,掰开了揉碎了说:“要看天下,你带他去,我就这样教便可。他一心只牵着你,你知道了却要赶他走,实在太伤人了,日后他若知道了,能记上一辈子。”

  云邡沉默了片刻。

  是了,若日后他知道了呢?

  修士的日子这样漫长,哪有事情能瞒百年千年的。

  那他到底怎么办呢?

  云邡刚要说话,聂明渊的目光从他肩头越过,眼睛直了。

  云邡扭头一看,倾碧和谢秋寒一块儿来了。

  刚才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不当回事的聂明渊,好像做贼一样,下意识挪了挪身子,挡住了身后一排酒壶。

  …………这跟你刚才说的怎么不一样???

第67章

  聂明渊太出息了, 当面“不记得”、“不当回事”、“别介意”, 转头就露出骨子里的惧内习性。

  然而, 倾碧对他只是随意行了一礼,稀疏平常。

  她才是真正的不介意、不记得、不当回事。

  聂明渊对她笑一下, 那笑从唇边掠去,很快就消散了, 只留下一点点自嘲的意味。

  倾碧自然是看不见的。

  旁边,云邡见谢秋寒来了, 心里也有些打鼓:没让他听见吧?

  他掩住眼底那点心虚,瞧了谢秋寒几眼。

  谢秋寒脸上没什么特殊神情,只是扫一眼他喝的酒,皱了下眉毛。

  谢秋寒是刚从弟子厢房过来,他听说今天云邡见了方匆, 之后心情很不好,嘱咐其他人都别打搅。

  他很聪明的先去方匆那儿探了虚实, 得知了一堆让人心里怪不好受的往事, 这才来了天宫。

  云邡在这边屋顶饮酒, 他也未靠近,只是守在不朽峰底下, 拿了本书看,静静的守着。

  是恰好倾碧来访, 他才引倾碧过来,打断了这二人的叙话。

  他之前遥遥的瞧着,只看见云邡时不时对着酒壶嘬一口, 也望不清究竟喝了多少,可这时他一看,屋脊上竟码了整整齐齐一大排,才着实吃了一惊。

  他弯腰拾了一个壶,闻了闻,是山下新出的三界酿,三界酿的意思是,不管你是人是魔还是仙,喝了这酒就要醉,谢秋寒闻着扑鼻而来的辛辣味,便知道这名不虚。

  谢秋寒终于是忍不住了,带些责问的语气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都是你喝的?”

  “……”云邡没作答。

  原先谢秋寒是管惯了他,他只当小儿孝顺,如今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谢秋寒看他不说话,又扭头去认真看了看他面色,伸手过去,想摸摸他额头,看是不是醉的厉害了。

  云邡下意识就往后躲了一下。

  谢秋寒一愣,手顿在半空中。

  “你怎么了?”谢秋寒根本不作他想,只是更紧张的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叫金林真人来瞧瞧?”

  说着还真要给金林传讯。

  云邡这才去拉他,“没喝多少,大晚上的别吵他一个老人家。”

  “无事的,金林真人是刚从晚会走的,还在路上,我去叫他……”

  “真不必,”云邡脱口而出,“都是聂明渊喝的。”

  聂明渊:“…………………………”

  聂明渊缓缓扭头,看着仙座。

  仙座脸不红心不跳,只当无事发生。

  谢秋寒默默的把玉符塞了回去,换成几颗万用大补的丹药递给了聂明渊。

  仙座喝的多,他急的要请金林,聂明渊喝的多,他扔几颗丹药就完事了。

  真够过分的。

  大弟子过分,仙座就更过分。

  仙座既不想让谢秋寒看出自己不对,也不敢像往日一样招猫逗狗似的对他,现在正纠结着。

  纠结半天,他下了一个决定——

  仙座往聂先生身上一倒,说:“我醉了。”

  然后眼睛一闭,不知人事。

  聂明渊扶住这个突如其来的包袱,当时是真的想把他推下去。

  还好谢秋寒立刻不着痕迹的伸手,把云邡拢过去,让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扶的稳稳的。

  仙座免于一难。

  谢秋寒看他竟然醉倒了,心里十分担心,立刻捏着他听了一阵脉搏,又摸摸他额头,看他无恙,只是醉了,才肯稍微放心。

  可这心刚放下,又拿了起来:云邡从来是个万事不放心上的人,又或是放心上也不让人看出来,他今日竟这幅模样。

  谢秋寒心头燃起了怒意,打定主意要去找那方匆一通麻烦才好。

  他问聂明渊道:“聂先生同仙座聊了什么?他是为岭南之事忧心吗?”

  聂明渊打掩护:“嗯,是,今日方家提起一些旧事,仙座心中不快,才喝多了些。”

  谢秋寒沉吟一阵,“那现在是作何打算?”

  “或有内情,仙座嘱我明日再查一查。”

  谢秋寒点点头,顿了一下,问:“问先生一事,先生若不便答,便不答。”

  聂明渊自然洗耳恭听。

  “我听了方匆的说法,说下面是穷奇身躯,可我招穷奇来看,却觉得不大像,所以岭南土地下面镇的是……?”他一边谨慎的说,一边看聂明渊脸色。

  聂明渊摸摸鼻子,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仙座的表情。

  仙座装死装的简直到位,聂明渊就自动认为他是肯了的。

  于是聂明渊轻轻点了一下头。

  谢秋寒眸子沉了下去。

  岭南一干人,用光了灵气,捅了篓子,自己补不了,竟害的云邡抽骨去填。

  真是好不要脸的一群人。

  可他们归他们,岭南无数无辜生灵都遭着殃,云邡又不可能袖手旁观,看着他们去死。

  谢秋寒咬着牙,看看云邡,抽骨之痛啊。

  ……也不知那时候有没有人陪着他。

  他盯着云邡的侧脸看,眸中仿佛点了一丛火苗似的,在夜色里格外惊心动魄。

  可到底是夜色温柔,身侧的人也暖乎乎的靠着,这份怒意并没浮出水面,很快就被他压下去,转而成了一点无奈和深沉。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他把那些情绪拢的严严实实,一瞬间就恢复成平静稳重的模样,礼貌的向聂明渊道了声谢:“耽误先生了。”

  “不耽误不耽误,”聂明渊摆手,“那个……我也喝多了,你扶仙座回去吧,我也走了。”

  谢秋寒便冲他一点头,不再多言,扶云邡进阁里。

  他们如今熟络,的确不必多礼。

  聂明渊目送他二人走,心头有百般滋味。

  他在朝中为相,已然在多方势力里弄得焦头烂额,而云邡在仙门之中,一人掌着天下大小几十个宗门,肯定也不好过。

  可他们并没有选择,有些担子需得他们挑起来,否则他们不担,就没人能担了。

  聂明渊心中五味杂陈,叹了声气,收回目光,忽然又看见旁边的倾碧。

  倾碧察觉的他视线,回望过来,轻轻见了个礼。

  月光像层轻纱笼在她面容上,仿佛月神下凡。

  聂先生愣了下。

  唇边那点笑很快就收了回去,平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左相,此时却不知道该往脸上挂什么表情才合适。

  倾碧兀自笑一笑,仿佛自言自语道:“瞧他二人过的这样好,其实也不错。”

  聂明渊这才笑了,“嗯,的确不错。”

  倾碧回过神,发觉自己在陌生人前失礼,脸颊一红,忙道:“失礼了。”

  “仙子不必多礼。”

  倾碧目力不佳,但凑的近时,也勉强看的清人面目,她见这人相貌斯文,做文士大半,但形容十分陌生,便道:“绛珠观倾碧,见过先生,还未请问,先生是?”

  “无名小辈,不足挂齿,”聂明渊晒然,“仙子不需劳心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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