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行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神情淡然。
“起来吧。”
安隆帝低沉的声音钻进温行的耳中,隐约间透着疲惫。
“谢陛下。”
温行缓缓从地上站起,只是依旧低着头,似是不敢正视天子的威严。
“抬头,让朕看看。”安隆帝轻抿一口茶水,深邃的黑眸中看不出情绪。
温行应了一声是,抬头看向安隆帝。他看着主位上端庄威严的皇帝,清明的眼底沁出丝丝遮掩不了的好奇,倒不像是个城府深的人。
安隆帝神色不变,悠悠地问:“今年多大了?”
温行刻意将声音压得和缓些,低低地回答:“回陛下,十五了。”
安隆帝回了个鼻音,看不出什么态度。
温行在底下站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出声问:“不知陛下召臣来有何事?”
安隆帝放下了茶杯,淡淡地说:“朕听说,太子很欣赏你这个伴读?”
“臣不过承蒙太子殿下抬爱。”温行小心地斟酌字句,“实在愧不敢当。”
安隆帝继续说:“太子即如此说,必有其因,朕今日便考考你。”
他顿了一下,给了个题目:“荒年如何施政?”
温行眨了眨眼,像是没怎么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说:“嗯……开仓赈济?”
“若国仓不足?”
“那便向王公贵族征集。”
“若其反抗?”
“这个……”短短几句话间温行就被堵得哑口无言,面露难色。
安隆帝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低骂了一句“愚蠢”。
温行像是以为安隆帝真的动怒了,连忙跪下请罪:“是臣愚钝了,还请陛下恕罪。”
他面上虽这么说,心底却松了口气。
他在跪下前便瞥见安隆帝的神色有了些许缓和,证明自己的这番伪装也算蒙混过去了。
“行了,起来吧。”安隆帝看着温行单薄的身影,到底还是没有太过为难,“你回去用膳吧,免得耽搁了下午的骑射课。”
自搬入宫中后,温行无法向温余习武,就继续跟着其余皇子及伴读上骑射课。
温行谢过安隆帝恕罪后便告退了。
等他回去时,谢连已经占了他的位置来同谢衣玩。
“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谢连看见他时还显得挺失望。
温行笑意吟吟地说:“是呀。所以可以烦请二殿下归还微臣的位子了么?”
“还就还嘛。”谢连嘟囔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走开了,“还不准我找皇兄多玩会儿了吗?”
温行笑道:“二殿下与太子殿下感情深厚,自不是微臣可以插足的。”
谢连还想说什么,坐在一旁看戏的谢衣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啦,等会儿小连你还要去那什么将军那里习武呢,快回去用午膳吧。”
对于谢衣的话谢连向来说一不二,道了句别就回自己位子上继续用膳了。
温行重新坐下,随口感慨了句:“殿下和二殿下果然感情深厚。”
谢衣没好气地说:“和你的关系也不懒嘛。”
若非关系好,就温行的性子是不会随意和皇子开玩笑的。
温行闻言,以为谢衣还是在计较他插足他们兄弟感情,笑了笑没说什么。
经谢衣谢连这么一闹腾,温行原本沉重的心情又舒缓了不少。
不过还没舒缓多久,又被谢衣的一句话揪起来了:“阿行,父皇说准孤出宫一次,孤明日去找你玩儿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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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嗯?”温行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皇上准殿下出宫了?”
谢衣扬起一抹纯真的笑,双眸间满是对外出游玩的期待。他点点头,欢愉地说:“孤求了父皇好久呢!”
说到底谢衣还处于贪玩的年级,只不过被那高耸的宫墙和厚重的太子服长久地束缚着。
温行完美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眸间闪烁着温和的笑意,轻勾唇道:“那么微臣定当扫榻以待。”
谢衣一笑,回过头去继续用膳,其动作也轻快不少。
温行不再多言,瞥了眼匆忙收回视线的三皇子,唇角微扬。
三皇子谢齐与二皇子谢连年龄相仿,为安隆帝的一位背景仅次于皇后、侧后的妃子所出。朝中最主要针对谢衣的党羽所拥护的,便是这谢齐。
谢衣不傻,身为太子的他自然看得出谢齐的敌意,但他却偏要在谢齐面前说这些,其意图可想而知。
病弱的谢婉曾是谢衣最大的软肋,如今这根软肋倒下了,他藏起的獠牙也将慢慢显露。
明日势必上演一出好戏。
循规蹈矩整整五年的温行迫于现实,终于还是撕碎了原本的面目,换上了全新的伪装。
直到谢衣出师前,他都将作为他前进的工具而存在。
——
次日辰时,难得睡到如此之晚的温行刚醒来,就差点被坐在自己床边晃脚的谢衣吓了个半死不活。
谢衣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丝毫不觉得自己出现在此处有何不对,嬉笑道:“醒啦?”
温行咽了口口水,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问:“殿下,您……来得真早。”
“很早吗?”谢衣歪头,似是不解,“孤还以为算晚了。”
按照皇族每日的作息来看,辰时确实不早了。
温行没再解释,起身走到桌前息掉烧了一夜的烛火,顺便把云念叫了来。
无事可做的谢衣坐在床沿边没动,见温行此时才吹灭蜡烛,好奇地问:“你入睡前不熄烛火的么?”
闻言,背对着谢衣的温行目光微闪,那个暗无天日的牢房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轻抿唇,没有回答。
恰好这时的云念端来了洗漱用的物具,温行整理好心情,重新蕴出一抹笑意,回眸对谢衣说:“臣要先洗漱了,劳烦殿下再等候一阵。”
不知是否是察觉了什么,谢衣只闷闷地回了个鼻音。
温行也不再说话,照着平时的速度洗漱完,走到床前的架子扯下浅蓝色的外衣穿上。
束发之龄的温行已褪去孩童时稚嫩的模样,一对褐色的眼眸中自带三分笑意,清秀的面容更衬出他的和善。三千青丝只一根蓝色发带束起,乖顺地垂落在身后,浅蓝色的外衣上还绣着简易而不失优雅的卷云纹。
谢衣愣愣地看着他,恍惚间回想起前世的那抹身影。
那时的温行也常爱穿着一袭浅蓝色衣裳,只不过较之如今,前世未曾习过武的他更显文弱。
温行见谢衣盯着自己愣神,轻挑眉,低低唤了一声:“殿下?”
谢衣这才猛地抽回思绪,扯出笑脸,赞扬道:“阿行你生得真好看!”
温行笑吟吟地收下了谢衣的赞扬,问:“殿下可用过早膳了?”
“还没有。”谢衣乖乖地摇头,“孤……我想去你上次带我去的那家吃!”
听到谢衣更改了自称,温行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轻道:“那么还请公子随属下一同前往了。”
“嗯!”谢衣心情颇好地应了声,起身拍了拍坐得微皱的衣裳。
温行上前一步,弯腰替他整理好衣服。
今日的谢衣换回了一袭白衣,衣摆处用金色细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竹叶。因着他长个子较晚,而温行又惯于习武,此时的他比温行要矮上一个头,较之主仆倒更像是一对兄弟。
整理完后温行直起腰上下看了眼谢衣此时的打扮,确认没有什么太过失礼的装束后才算放下心,领着他出门去。
临近年关,辰时的章安城也已热闹起来,往来的人们脸上洋溢着洋洋喜气,似在述说家人团聚的美好心情。
五年过去,梅娘的铺子依旧坐落在那条温府与斐府的必经道路上,热闹而不喧嚣。
“温行?”梅娘见到他时诧异了一瞬,旋即笑眯了眼,“好久未曾见到你啦,近来可好?”
温行笑了笑,回答:“一切安好,多谢梅娘关心。今日是我家公子指明要来您这用早膳,劳烦您了。”
听到温行提及“公子”,梅娘看了眼他身旁的小孩,忙不迭摆摆手说:“不劳烦不劳烦,你们先进去坐着吧,马上就好。”
温行温和地道了句“多谢”,和谢衣一同走进去坐好。
谢衣盯着梅娘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了吗?”温行见他神色不明,低声询问。
然而谢衣微皱了下眉,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有些熟悉。”
温行以为是他忘了自己曾来过这里,没有多想,笑笑不再言语。
一顿早膳很快就解决了,打起精神来的谢衣兴致勃勃地在章安城内四处乱逛,碰上什么有趣的玩意就闹着要买下来——花的还全都是温行的银子。
得亏温行了解谢衣此时的性子,特地多带了些银子。
“公子,差不多够了吧?”温行怀里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面露无奈,“再多的话属下也抱不动了呀。”
谢衣这才肯停下走了大半天的脚,回过头去赏了个怜悯的目光,说:“唔,那好吧。”
就在温行想要松口气时,谢衣一抬手喊来一个藏在暗处的影卫,让他全盘接手了他怀中的东西。
温行嘴角一抽。影卫不是这么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