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系法师和土著小哥儿 第10章

  伊格纳兹把充当背篓的黑袍子放在木板上,挑出蕙草来,然后把黑袍子放进眼巴巴看着的季小妹手里,指了指屋外,

  “水、洗干净。”

  这些日子,绿眼汉子跟着季灯兄妹学了几个词,虽然尚没能掌握大安国的语言,语调听起来也好笑的很,但配上手势,和季灯兄妹相互交流也算能行了。

  季小妹清脆的应了一声,抱着一兜果子就乐颠颠的跑出了屋,直奔屋后的一汪泉流而去。

  笑看着季小妹离开,伊格纳兹又抱出一堆木柴,表功一样的对季灯露出个腼腆又得意的笑,

  “草、柴、烘干。”

  看着绿眼汉子诚挚的笑容,季灯却是复杂不已。

  自从绿眼汉子醒来,季灯就从每日一来改成了三四日一次,毕竟他每天也是有活儿干,不可能净守在这人身边。前几天方老太把他拘在家里,他来的就更少了。

  季灯自认为对绿眼汉子算是仁至义尽了,何况哥儿和汉子之间有大防,每每来茅屋,也鲜少和这人说话,问问伤怎么样、药用完了没便再无话可说。

  不曾想,这绿眼汉子竟是将他所做的都看在眼中,伤才好些,就帮他采蕙草去了,还采了这么多。

  季灯心里正复杂着,抱着一兜果子的季小妹就跑了进来,邀功似的举到两人面前。

  季灯见了装果子的兜,心里就更复杂了。季灯虽然是个乡下哥儿,却也看得出绿眼汉子这黑斗篷只怕是什么绸啊缎啊的,这汉子却用来装山上的野果子和野草,一点儿不怕这名贵料子沾了土划了道。

  伊格纳兹却是没想到这些,只笑眯眯的拿起一颗红彤彤的果子,捧在心口向季小妹弯了弯腰,

  “谢谢小妹。”

  四个字说的万分流畅。

  季小妹不知道这动作的含义,只觉得新奇,乐的咯咯笑。

  季灯也拿了一个,果皮上还带着沁凉的泉珠,看着便诱人可口,当下便咬了一口

  甜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随即弥漫而去。季灯愣了愣,这果子也就是最平常的野果子,村里人叫“陀罗果”的,素来是春日里成熟,季灯先前也不是没摘来垫肚子过,只是都还青涩,没想到今年倒是熟的早。

  11.第十一章

  季灯几口啃完一个,又拿了一个咬,还是又水又甜。

  “你这是在哪儿摘的?”

  季灯指着果子问绿眼汉子。改明儿去县城的时候,他就悄悄摘上些拿去卖,这果子又大又红,肯定有人买,到时就又是一笔铜板进账。

  绿眼汉子却看不懂季灯的意思,以为他不够吃,又拿了一个塞进季灯手里。

  季灯比划了半天,绿眼汉子还是一脸茫然,便颓废的吐了口气。

  算了算了,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就算摘了,怎么瞒过季家人还是个问题。

  回头一看鸡同鸭讲正乐着的一大一小,季灯摇头笑笑。

  他不怎么和绿眼汉子说话,不知事的季小妹却是好奇的围着人家左问问右问问,汉子也不烦她,一大一小各说各的语言倒也能聊的欢快。季小妹才五岁,没什么防不防的,季灯也就由着她去。

  因此这些日子下来,汉子倒是和季小妹学了不少话。

  季灯吃了两个果子就没再拿,抱着柴火在屋外空地搭起来个架子,隔着火细细的开始烘新鲜水沛的蕙草。

  这边跟季小妹吃果子的伊格纳兹见季灯不再追问,抿着的唇角不经意间松懈下来。见季灯又守着烟熏火燎的一处小心翻着一板草,伊格纳兹拍拍季小妹的发顶,递给她一窝草编的小兔哄着她自个儿玩,自己蹲到了哥儿身边,伸着手帮忙翻着逐渐升温的蕙草。

  虽然隔着火,蕙草还是逐渐染上了火的灼热温度,伊格纳兹飞快的将一块儿蕙草翻面,便学着季灯将发烫的指尖在耳垂揉搓。揉搓几下,又伸手去翻一块儿,等到这些蕙草都彻底烘干了水分,便能卖到香铺里换铜板了。

  铜板是伊格纳兹从季小妹口中听来的,作用大抵和诺亚大陆的魔石一般。而少年似乎,极缺铜板。

  一想到这里,伊格纳兹指尖动作就恨不得再快两分,若不是有黑发少年在旁,快出残影也是行的。

  作为法师,尤其是皮薄血脆的木系法师,哪一个没有为了抢先制敌不眠练习过速画魔法阵,又哪一个没有抱着晦涩冗杂的古语魔法书苦心背过。

  可以说,凡是季灯兄妹说出过的语言,伊格纳兹都悄悄记在心底,这么些日子下来,和季灯兄妹交谈是不成问题。只是为了避免引起少年的怀疑,伊格纳兹聪明的选择了隐藏。

  “你…”

  见绿眼汉子时不时被烫的缩回手,季灯嚅嚅嘴唇,见汉子疑惑的看过来,到底还是摇摇头没说什么,只在心底啐自己。

  什么『仁至义尽』,他不过就是买了筒药,就以救命恩人身份自诩。汉子也不知道伤的有多重,就靠着一筒药挨到今天,连个大夫也没见过,却又是摘果子又是采蕙草,如今还顶着一身细皮嫩肉在这儿跟着烧火,不知帮他省了多少功夫时间。

  顶天了,只能说两个人做了个不知情的交换,还不等价。

  一想到自己曾经那般理直气壮,季灯脸皮就臊的慌,一点不敢去看身边的汉子,僵着身子蹲在原地,连『大防』也一时抛诸脑后。

  季灯又羞又愧,半天也不敢抬头看汉子,只把视线紧紧黏在逐渐干燥的蕙草上。

  “你、你去陪小妹吧,我一个人就行,你快歇着去吧…”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季灯几乎自己都听不清。

  伊格纳兹看着季灯面上青青红红,唇角的笑一现而逝,只作听不懂少年说话,径自忙活着。

  季灯连比带划劝了半天,绿眼汉子依旧一脸茫然,只得放弃。手上速度却是快了几分,想抢着做的多点让汉子做的少些。

  “。”

  绿眼汉子却是突然拦住了季灯的手,端了木板起来将蕙草分成几份用布裹了。

  季灯悻悻,这半天光顾着走神,连火候都忘了,不由得喃喃道,

  “谢谢啊――”

  绿眼汉子看懂了季灯的眼神,笑着摇摇头。

  “我们走了。”

  季灯牵着季小妹背着背篓同伊格纳兹告别,指了指绿眼汉子腰间的竹筒道,

  “你的药该用完了吧,我明个儿去县城里再给你买一筒。”

  绿眼汉子琢磨了琢磨季灯的手势,恍然过来便连连摇头,

  “还够用一阵子,省些铜板。”

  季灯只当是推辞,一竹筒药才有多少,虽然之后的药都是汉子自己上的,季灯并没亲眼看见伤口恢复的怎样,但当初老大夫就说了只够一个月,那就肯定撑不到下一旬。于是只挥挥手跟汉子告别下山,自己却是打定了主意。

  目送少年兄妹下山去的背影消失不见,伊格纳兹这才收回视线。解下腰间的竹筒打开,里面豁然满满当当。

  真是遇上了个好主人哪。

  想到这里,伊格纳兹墨绿色的瞳孔中升起一丝狡诈的笑意。

  …

  季灯去县里也就只能卖卖菜,像帕子野鸡这类,都是方老太或徐氏亲自出来的。背筐里的菜被方老太估过价,季灯只要把这些尽数卖掉,拿回来只多不少的铜板就是。

  或许是因为季灯脸嫩,身边又有一个更小的女娃娃,前来照顾生意的人不说多,却也不能说少,一背篓不一会儿就卖完了。

  季灯照例先去了香铺,掏出几个布包给伙计称。

  “十二斤――”

  伙计拖长了调子报数,账房徐先生在账簿上记了两下,便解了钥匙打开抽屉取出四十八文来给了季灯。

  “今个儿是多少。”

  伙计把刚收的蕙草倒进散装的筐子里,答道,

  “今个儿正正十二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嘿。”

  徐先生挑了挑眉,提笔记下。

  “伙计,给我称两斤蕙草。”

  客人进来喊到。

  “好嘞,”

  伙计迎上去,

  “客官是要磨好的粉回去合香还是干的自家点?”

  “干的就不能合香了?”

  伙计连忙笑道,

  “没有没有,只是干的客官回去须得自己研磨,怕您费工夫。”

  客人摆摆手,

  “就干的粉的各给我称两斤。”

  伙计指着地上几个及腰高的筐子,

  “磨成粉的好说,只是这干的有晒干的烘干的,去花的不去花的,三月的四月的,上中下三等的,客官您要哪个?”

  客人被伙计一连串的『的』绕晕,犯难了一会儿,干脆道,

  “每样都给我称上些。”

  “好嘞――”

  大生意上门,伙计乐颠颠的逐个装起。

  这头,季灯怀揣着二十个乌糯团子一路回小河村,怀里鼓鼓囊囊却不知道该怎么藏,而放进筐里,最怕的就是方老太要检查。

  季灯懊悔的拍了拍脑袋。光想着前几天挨饿这次要多买些,却忘了这么多团子,待会儿回季家的时候要怎么瞒过方老太的眼睛。

  “哥哥?”

  啃着烧饼的季小妹见季灯一会儿拍一下脑袋,疑惑的歪头看他。

  “没事儿。”

  季灯抹了把脸,车到山前必有路,指不定待会儿就想出来法子了呢。又摸了摸腰间别着的竹筒。

  今天大夫说,伤口若是没恶化,再抹完这一筒药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要吃好喝好的养着便是。

  如此,那绿眼的汉子也该是能离开了,回去他自己的家。从此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着。好歹相处了一个月,季灯的心里升起几分惘然。

  不过瞧那汉子穿的一身富贵,跟季灯兄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况季灯一个小哥儿,跟个汉子处了这么久,说出去是要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等这汉子走了,季灯就该恢复原来的日子。

  攒钱,嫁人,给季小妹攒嫁妆,再趁着来县里的时候偷偷摸摸买点吃的,这样的日子,季灯就已经很满足了。

  回到季家的时候,季灯正巧撞上了一路赶回来的季海和季老秀才。

  不知是在考场里坐了好几天的过,还是因为一路归途疲乏,总之季海一进门,就直愣愣的往地上栽,差点没把方老太和徐氏的魂儿都吓飞,赶紧掺着扶着送回了屋。

  季老秀才虽然好些,但一把老骨头,来回坐了几天车,此时也是撑不住,径自回屋歇了。

  烟哥儿熳姐儿帮着烧了热水,方老太还亲自去火房打了两个鸡蛋蒸了端进大房。

  总归是人人忙的脚不沾地,偷偷摸摸回来的季灯兄妹也因此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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