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每天,伤口会好的。”
“这是什么?”
季灯讶异的看着手里的东西。
“药。”
伊格纳兹言简意赅。
季灯知道是药,可他从来没有带过除了烧伤药其他的药上山来过啊。
“我做的。”
看出季灯眼中的疑惑,伊格纳兹解释道,
“哦,别拒绝,它很有效,收下它,看在我今天要离开的份上。”
“你今天…要走了?”
季灯被后一句话吸引了心神,完全忘记了要问绿眼汉子居然还会做药这回事。
“那…”
季灯抿了抿唇,
“一路好走,我和小妹就不送了。”
伊格纳兹扬起个浅浅的笑,却是忧郁和苦涩的成分居多,
“一点都没有么?”
伊格纳兹看着季灯疑惑的眼神,
“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难过的别离么?我很难过。”
墨绿色瞳孔中翻涌的波涛浓郁而沉默。
季灯愣了愣,还不待看清那眼中的情绪是什么,季小妹已经又扑上来一把抱住伊格纳兹,
“你要走了么?你别走好不好呀?我不想你走。”
季小妹扁了嘴巴,红了眼眶。
伊格纳兹安慰的揉揉季小妹的发顶,视线却落在季灯身上,
“我该回自己的家了,你们也要回家了。”
季灯抬头,借透过枝桠的零散天色辨了辨时辰,他和季小妹确实该回季家了。
在此一别,今后就再也见不了面了,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就是颗树,也该处的有感情了。想到这儿,季灯心底也不禁升起一丝惆怅。
伊格纳兹伸手,把叠的整齐的黑色斗篷捧在季灯面前,
“这个算作…我的谢礼,谢谢你救我一命,照顾我这么多天,谢谢。”
伊格纳兹低下了头,表示自己诚挚的谢意。
“不用不用不用。”
季灯却是连忙摆手,他哪里好意思接,当初他因着一己之私,没找人来给这汉子抬下山去看大夫,已经是愧疚许久了。后来买药也好,带团子也好,虽然肉痛不已,却也出的心甘情愿,就算是给自己的良心松快松快。
现在,他是万万没有理由拿这个谢礼的。虽然那料子…一看就很值钱的样子……
伊格纳兹却坚持道,
“我的心会不安,就像在火焰里灼烧,如果你不拿。请收下它。”
墨绿色的眼带上了些祈求。
“可是我没有接受它的理由。”
季灯也顾不得脸臊,连忙道,
“我确实没有做什么。”
18.第十八章
“不,你有。”
伊格纳兹露出一个温柔而感激的笑,
“你是天使,拯救我于危难之中,我相信,除你之外,谁还会会对一个将死之人伸出援助之手?你善良,纯洁,具有世界上一切存在的美好品质,当然,你当然应该接受我的谢礼。否则,我会不安心。”
季灯挠了挠脸庞,虽然有些词听得似懂非懂,赞美之意还是听得懂的,一时间脸上更是发烧。眼见伊格纳兹还要滔滔不绝下去,季灯连忙接过黑色斗篷,
“行了行了,我收下了,你别说了。”
伊格纳兹轻笑一声,少年这副模样未免太过纯情,要晓得,在诺亚大陆,这番话讲出来,只会得到金发女郎们大胆热情的飞吻和共度火辣一夜的邀请。
看来,大安国要拘谨许多了。
伊格纳兹敛去眼中思绪,不再逗弄少年。既然斗篷已经送出去了,至此,他就只剩最后一件事要做,
“这么些天,我甚至还不晓得你的名字,请告诉我,好么?”
尾音在唇齿间蜿蜒辗转,带着一丝恳求意味。
季灯沉默了一下。按理来说,他一个未出嫁的小哥儿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陌生的汉子,显然是不对的。可跟这汉子相处这么些日子,对的不对的事情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了。何况人家又才送给自己这么一件昂贵的衣料子。
既然到了这会儿,最后一面,也就更没必要扭扭捏捏藏着掖着。
想到这儿,季灯便道,
“我叫季灯,灯火的灯。”
季灯,灯火的灯。
伊格纳兹在心底默念了两遍,突然掀起一个笑来,原来大安国的名字都是两个字的。
斐诺·伊格纳兹眨了眨墨绿色的眼,直视着季灯,神情肃穆而庄重,
“那么,我的名字是斐诺,你可千万,要记住。”
……
季灯背着一担柴火,牵着季小妹走在回季家的路上,心里头却是一直想着刚刚绿眼汉子……
应该叫斐诺了。
季灯一直在想着斐诺那双墨绿色的眼,其中的庄重和纯粹叫季灯忍不住心悸。
但不管怎么说,从这一刻起,斐诺,和季灯兄妹就算互不相识了,欠不欠的就都抛诸脑后,此事到此为止,一切都算两清了。
季灯甩甩头,将脑袋里的杂念都甩出去。
现下他要做的,就是在相看好人家之前,多缝几个荷包,多配几份去头油粉,多攒几个体己银子。等将来嫁过去能自己当家做了主了,季灯再买些小瓷瓶装着卖。
要是……他也会斐诺那手手艺就好了,掰些柳枝编成盒子装了香粉,又没成本还又好看,价钱也能再贵上两三文。
可惜了。
季灯叹一口气。
不过得了一件斗篷,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季灯一面唾弃自己虚伪,一面又忍不住欢喜。那斗篷一看就是贵料子,卖到成衣店或者当铺指不定能抵多少份去头油粉的钱。
就像斐诺说的,换作别人,的确不一定会救陌生人,何况他多多少少也是做了点贡献的。斐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指不定这斗篷对他来说确实不值一提,那季灯当然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
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拿去换钱了。
想着自己又将拿到许多铜板,季灯的眼睛就熠熠发光。
斗篷太显眼,季灯便将它先存放在茅屋里,等着哪天方老太不注意的时候再带下来。
等忙活了一天,终于能回到兄妹俩的小屋,季灯瘫在床上放松下来,这才想起今个儿还带了一筒药回来。
也不晓得能不能用。
季灯打开竹筒,看着里面墨绿发黑的一团暗自嘀咕。
“好点了么,哥哥。”
却是季小妹已经急急的用手指挑了,轻轻的抹在季灯还泛着青的膝盖上。
季灯哭笑不得,
“你都不知道这是啥药就这么急着给我抹上,万一有毒呢?”
季小妹抬起小脸,一脸认真,
“绿眼大哥不会骗我的,说是给你治膝盖,就一定是治膝盖的。”
季灯不由得吃味,季小妹这才和斐诺认识多久就这般信任他,连他这个亲哥哥都快要比不上了。
但看着季小妹一脸认真的模样,季灯又心底柔软。
算了算了,抹都抹了,好歹是药,虽然不晓得有没有用,但又不花钱,抹了也不吃亏。
这般想着,季灯便也挑了一手指,抹在另一边膝盖上。
……
方老太这次显然没有了上一次给季灯相看人家的热情,只等着端柱家的打听。端柱家的上次在秦家的面前失了脸面,本不想再揽季家这活儿。还是当家端柱劝他,
“好歹家里也有个童生和秀才公,咋也不能落了人家的面子,万一将来真考中了,就是去巴结也轮不到咱们。就算没考上,等咱儿子再大点儿,送去跟着学上两个字也是好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别得罪季家的好。”
端柱家的想了想,觉着也是,便还是应了方老太,在附近村子给打听着谁家有合适的。
等着季灯大概把手里的藁本粉全都换成了铜板藏起来,端柱家的也终于有了消息传来。
晚饭桌上,方老太当着全家人的面突然说了话,
“隔壁村儿有个姓黄的屠户,同意让你带着小妹过门子去,你这两天就准备准备,下个月十七号是个好日子。”
季灯动作一顿,咽下了嗓子里的团子,低低的“恩”了一声。
离下个月十七,还有四十来天的功夫。
方老太斜眼睨他,
“这下子没话说了?有话现在说,别到时候再给我来一出。”
季灯咬着唇摇头,
“没。”
晚饭后,徐氏一反常态没跟着季海回屋,而是亲亲热热的挽着方老太的胳膊进了主屋,